那几日训兽师搬来一个塑料做的美女,我上去舔了舔,美女身上没有任何味道。训兽师见我对美女没有兴趣,便给她穿上一条红裙子,然后竟在裙子下面放了几块牛肉。
我知道她要准备新节目了,为了不再受罪,我决定主动配合,于是走过去把美女裙子下的牛肉叼了出来。训兽师很是高兴,一个劲夸我聪明,我才不稀罕呢,本来就比你聪明。
此后,训兽师每每用美女裙子给我佐餐,吃着吃着便习以为常了。
大约半个月后,训兽师带来了一位真美女。她指着我说:“就是它,到时候你可别害怕呀。”
美女咧着嘴说:“这么大,不会咬我吧?”
训兽师说:“不会,它只吃牛肉,不吃人肉。”说着说着训兽师忽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老板想把你捧成明星,可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能白帮忙吧。”
美女马上从包里拿出个信封来,递给训兽师:“我知道你们挺辛苦的,这是我个人给你的,收着吧。”
训兽师颇是高兴,后来她们又说了些乱七八糟的,我根本没兴趣听。
当天晚上还有演出,常规项目表演完毕了,训兽师却把我留到台上,然后当众号称我是一只天字号的流氓老虎,见了美女就走不动路,还喜欢掀美女的裙子。
上千名观众发出一片嘘声,大家根本不信。
训兽师又说要现场表演,于是要从台下请上一位观众来。那个观众居然就是我白天见过的美女,今天那个真美女也穿了条红裙子,而且与塑料美女的裙子完全一样。
是不是流氓老虎的事我并不关心,我关心的是牛肉,要知道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美女的裙子刚刚出现在台上,我的口水就流下来了。后来训兽师一撒手,我就兴奋地跑了上去,一头掀开美女的裙子,在裙子里搜索起牛肉来。可恨,只有两条瘦骨嶙峋的人腿,根本没有牛肉。
这时台下欢声雷动,不少男人叫得都叉了声了。后来闪光灯亮成了一片,大家都要记录下这千栽难逢的时刻。
我没有在美女裙子下找到牛肉,正要报复她一下。训兽师却及时把我拉了回来,顺手塞给我一块肉。
据说当天晚上,曾被我掀开红裙子的美女就成了网上的红人,她的照片被转载了几百万次,点击率更是高达几千万次。
一夜间那个美女就成了名了,外号是虎美人。第二天,听说有几百名报纸记者堵在她家门口要采访她,想让她说说被老虎掀开裙子的感受。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被我掀开了裙子,美女就能出了大名,估计这也是人类的妖法之一吧。
再之后,听说美女逐步进了影视圈,先后拍了很多部电视剧,再后来还出了唱片呢。当然我对这些事并没有兴趣,但大家都说是我成就了一个大明星,救活了很多游手好闲的影视人。
几年之后,人们依然记着美女明星被我掀开裙子的事迹,但那个美女早就不承认这事了,还专门在报纸上辟过谣呢。
当然了,这些事与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关心的只是牛肉。
五 叛逃、再叛逃
虽然指甲被剪掉了,虽然饥饿和鞭子时刻威胁着生命。但我终归是一只老虎,我依然在思索着自己的未来。
在一次演出之后,我临时决定逃跑。
说是临时决定的也不大恰当,实际上我时刻准备着逃跑,今天终于是碰上了逃跑的机会。训兽师把我关进了笼子却忘记了锁门,这个傻女人,都傻到家了。她离开之后,我用爪子一扒拉,门就开了。
于是我趁着夜色,从后门悄悄地溜出马戏团,匍匐着钻进树丛,溜了。
再一次闻到了青草的气味,再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天空。我兴奋过度了,尾巴在草丛中一阵乱甩,后来竟把一只兔子给甩了出来。这东西恼怒地瞪着我,一点儿退缩的表示都没有。我也急了,一掌拍了下去,兔子纵身跳开。结果爪子上的肉垫撞在石头上,生疼啊。
是啊,我的指甲早就被训兽师剪掉了,她每个月还要修理几次呢。没指甲了,害得我走起路来都打晃,而失去了指甲的老虎基本上就是残废了,根本抓不住东西,所以兔子并不怕我。那个该死的训兽师!
我担心被人类发现行踪,不敢吼叫出来,只得扭着硕大的身躯,在浓密的树丛里追兔子。可兔子这东西太鬼了,三下两下地就没影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得四处寻找出路。奇怪的是每每走出几里地就能碰上高大的铁栅栏,根本条跳不过去。连续撞了几次铁栅栏,我都灰心了,难道我钻进了一只无比庞大的铁笼子吗?
无奈,我只好决定,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太阳出来了,我登上一块大石头四下张望。天啊,铁栅栏把方圆两三公里的地方全都围了起来,范围之内全是各色各样的植物,原来这地方是人类遛弯的大笼子。
我正要设想新的逃亡计划,却发现一大群怪模怪样的家伙擦四周围了过来。这些人模样很脏,恶魔身上的制服色彩斑驳,是暗绿色的,好象全身上下涂满了粪便。另外他们手里都拎着铁棍和木版,而且全部趴在地上,肚子在地上蹭几下就能前进几米。
什么东西啊?我脑子里马上反应出一个久违的词——鳄鱼!
横下一条心,杀出血路来,一定要冲出去。
我疵着牙,准备冲锋,突然有人高叫道:“发射!”突然十几道亮光向我袭来,我惊得一转身,亮光全打在屁股上了……
就这样我糊里糊涂地被鳄鱼们麻痹了,大家欢呼着把我抬回了马戏团,而我的屁股再一次成了我的死穴。谁说老虎屁股摸不得呀,全他妈是放屁!
整整三天,我一直被关在笼子里,大小便都只能在笼子里解决,弄得我一身恶臭,虎毛都粘连了。训兽师天天站在笼子前大声训斥,我全当没听见,装傻装死假装不明白。
几天后马戏团里出现了一个小老头,训兽师把他叫做师傅。
我对那个小老头挺有好感的,他是第一个在我面前教训训兽师的人类。有一次他指着训兽师的鼻子大声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对付动物光用鞭子和饥饿是不够的。你应该好好想想,关怀有时候比鞭子还管用呢,这就叫恩威并施。你明白吗你?”
训兽师说:“师傅,武力威胁是立竿见影的办法。关怀是管用,可人家老板等不及呀。现在是市场经济,越快越好。”
小老头说:“希望马上见效也不一定非要用鞭子呀?食色,性也,人一样,动物也一样,这个你不懂吗?”
一向凶恶的女训兽师忽然扭捏起来,摇晃着腰肢道:“师傅,人家还没有结婚呢。”
小老头叹息着说:“你是个训兽师,在动物面前我们是没有性别的。据我观察老虎逃跑的最大动机是寂寞,应该为它考虑性伴侣的事。”
训兽师说:“哪里来的伴侣?您也不是不知道这头老虎的来历,连出生证都是假的。”
老头敲着脑门想了一会儿:“那两头母狮子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场?”
训兽师说:“难道您的意思是生出几头狮虎兽来?”
老头沾沾自喜地说:“一箭双雕,既解决了老虎的******问题,将来又能用狮虎兽招揽生意,是个好办法。”
训兽师似乎不大情愿:“森林之王和草原之王交配不大合适,会造成退化的。即使繁殖成功了,狮虎兽的寿命也很难能超过五年。”
老头哈哈笑道:“现在的事我比你明白,五年,五年还不够吗?五年后这个马戏团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现在呀,过了五年的买卖就成老字号了,没必要考虑得那么长远,没用。”
训兽师欣慰地笑了。
他们的话太深奥,有些意思我是明白了,可有些话到死我也是糊涂的。但有一点还是比较明朗的,他们要为我找一个伴侣,有个伴儿终归是好事。
有人说雄性动物就是性的动物,此言没错。日久生情,即使把我和母驴关在一个笼子里,时间长了也会产生一定感情的。
不久之后母狮子果然怀孕了,训兽师觉得自己即将成为马戏团的大救星,她向团长提出要当个副团长。团长不同意,结果训兽师与团长争吵了起来,闹得不欢而散。
第二天训兽师连招呼都没打就辞职了,我和母狮子没人照顾了,团长只得调来喂马的师傅伺候我们,这家伙总喜欢在我的食物中掺些黄豆。
据说吃豆攒屁,黄豆搞得我屁声连天,喂马的师傅便认定我身体不行了,还煞有介事地给团长写了一份报告。
后来母狮子被隔离了,据说母狮子果然生了三头狮虎兽。但训兽师辞职后,马戏团失去了饲养猛兽的内行,三只狮虎兽一个月内相继夭折了。马戏团的人对外宣称狮虎兽是近亲繁殖的结果,可我生活在东北亚的森林里,母狮子来自中非草原上,哪来的近亲呢?
新的训兽师来了,生活重新归于平静。我每周演出两次,也算是丰衣足食了。有一次搬家时,我在笼子里看到了马戏团门口的广告牌子,上面有我的画像,但我不认识那些歪七扭八的文字。我听说了黑猩猩比人类还要聪明呢,便隔着笼子向它询问牌子上写的什么。
黑猩猩酸文假醋地说:“万兽之王,呼啸山川。你真威风啊!”
我无奈地低吟了两声,都是假的!
因为这件事,我和黑猩猩渐渐成了朋友,不演出的时候我们就聊些琐事,也可以打发时间了。黑猩猩的父母来自东南亚的热带丛林,这家伙见多识广,偶尔还能捉弄捉弄人类。
有一次我向它请教,如何偷走驯兽员的鞭子,然后再打到他头上。黑猩猩惶恐地说:“这种事我能做,可你不能做呀。你要是给他脑袋上来一巴掌,他还能活得了吗?”
我说:“我就是想弄死他,谁让他把我关笼子里的?”
黑猩猩惊得屎尿齐流,哀恳道:“大哥,你弄死了他,所有的兄弟都要受你连累了,你应该为大家着想啊,应该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啊。再说了,他们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弄死了他们,谁给咱们饭吃?”
黑猩猩的模样像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与人类相似。后来黑猩猩联合了所有马戏团的动物,天天在我笼子外絮叨。最后我只得同意他们的请求,不再难为训兽师了。没办法,我总不能自绝于人民群众吧?
光阴荏苒啊!我的生活就是演出、吃饭、睡觉,如此往复,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后来黑猩猩的胡子都掉光了,眉毛也白了。
我认为这家伙已经快老死了,黑猩猩也是这么想的,它说:“你的命好啊,听说咱们附近开了个虎园,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老老虎,你有地方可去了。估计我肯定是要死在马戏团了。”
我说:“我一点都不老。”
黑猩猩:“你已经是‘老’虎啦,自己不承认也没用。”
我不清楚自己的实际年龄,估计马戏团的人也不知道。有一次我表演走钢丝,后腿一个拌蒜,结果中途摔了下来,一条腿被摔折了。团长命人在我腿上捆上了两根棍子,然后请来了兽医。
兽医掰开我的嘴看了一眼:“十五岁了,值当吗?”
团长想了想,没说什么。
几天后,黑猩猩跑来说:“你要走啦,祝贺祝贺!”
我说:“去哪儿?”
黑猩猩说:“团长把你卖给外国人了,估计是送到虎园去养老。”
“外国人是什么东西?”我弄不明白人类的社会体制,更不清楚外国人是不是人。
黑猩猩说:“和你有点像,也是个黄毛的。”
我突然油生出一股希望来,黄毛的!难道这是自由的前兆?
后来果然来了两个黄头发的人,虽然他们看起来更像人类,但我还是觉得挺亲切的,便拖着条伤腿向他们打招呼。但黄毛人几乎就没怎么打量我,他们把我的笼子装上卡车后就开走了。
车开出城市,我又闻到了原野的气息,我从心里高兴啊。虽然断了一条腿,但虎园好歹比马戏团强些,我的兄弟们会照顾我的,没准我还能碰上只雌虎,生他几个真正的虎宝宝呢。
卡车开了很远,停了。两个黄毛人走到车后,其中一人举起棍子向我瞄准,另一人却制止了,说了些哇里哇啦的语言。
二人相视一笑,此后卡车继续行进,而我竟再没吃过一口东西。由于腿上有伤,三四天后我实在支持不住了,不停地往笼子上撞。我要提醒那两个黄毛人,我该吃饭了。但他们就跟没这回事一样,又过了两天,我饿瘫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时黄毛人出现了,他们举着一张图,一个劲与我进行对照。后来他们转换了角度,我终于看到了图上的物件。
图上画着一些骨头,****、生殖器和一张虎皮。我是越看越奇怪,骨头和****我是不大认得的,但那生殖器却和我的生殖器的模样差不多,可那张虎皮又是谁的呢?
我醒了,饿醒的,是吓醒的,我又变成了一个人,原来只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