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老板不知道于仁想走,特地找了饭馆为两位小财神爷庆功。
“这次于仁、小方他们表现得非常好,是咱们公司学习的典范。”在酒桌上老板意气风发,好象星达公司已经倒闭了。“咱们在武汉把星达挤跑了,往后他们就更没戏啦。”
老板不用劝,自己就喝了好几杯。“瞧他美的,鼻涕泡都出来了。”我偷偷跟于仁说。
“老小子的产品不成,出手又太小气,好几次都栽在星达手里,这回他还以为是自己赢了呢。”于仁挺开心。“我就不告诉他咱们是怎么做的,下回他自己出去还不成。等武汉的货款回来我就走人,以后可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真去徒步旅行?”我半张着嘴,眉毛都快挑到头发根了。此时我瞧见张倩正看着自己。
不久,于仁真的背着个大包袱,独自起程了。我和徐光跟两个警卫员似的把他送到三环路外,走得脚都木了。于仁告诉我们,第一站要去西藏,领略雪域风情。我和徐光互瞪两眼,谁也不敢插嘴。
于仁是个二百五,他连手机都没带,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带钱了。有种预感,这小子将来不是路死街头就是年纪轻轻的便能干出点大事来。于仁有毅力,有头脑,有才气,还有胆子,对,他不好色。想起这一点,我突然觉得于仁似乎缺点什么。他好象从来就没在我面前谈起过女人的事,没几个男人不喜欢讨论女人的,即使他阳痿。可于仁好象就是没聊过,我不得不就这个问题请教徐光。
“你没觉着于仁挺苦闷的?”徐光低哼一声。“他前两年好象爱过一个女人,本来他都想结婚了。”
“漂亮吗?”
“见过,没觉出有多漂亮来。这事还不是王八看绿豆,最后于仁差点让臭娘们儿弄死。”
“嘁!”我不屑地梗梗脖子。没想到于仁还有一段不成功的艳史,怪不得他不提这事呢。“我让女人弄进去三年也没死,他还能死?”
“谁跟你似的,没皮没脸!”徐光突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那女的也有丈夫。”
“和我一样?!”我怕他借题发挥,赶紧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于仁这狗东西平时没事就数落我,原来自己也是男盗女娼!
“也——也差不多。”徐光很不情愿地点点头,在他心里,于仁和方路当然不是一个档次的人。“那女人的老公在美国,是个博士。可她没事就来找于仁,一天到晚哭丧着脸,最后还是去美国了。”徐光说起这种事竟有点扭捏,幸好这事与他无关。“后来,于仁大病一场,差点弯回去。”
我无限感慨地望着于仁离去的方向,天空辽远,嫩绿色的林木将公路挤压得越来越窄,直至再也分不清是林间有路,还是路边有树。女人呐!女人究竟是什么变的?“看来还是没有女人的日子好。”我对徐光说。
“******邪了,我就不明白。”徐光一脸的迷茫甚至有点恼怒。“满大街都是女的,你们俩却偏偏喜欢找有老公的?有病啊?”
“缘分!世间事往往有缘无分。”我停了一下,忽然觉得这话象句歌词,真没出息。“什么叫我们喜欢找?你干嘛不认为是女人勾引我们?”
“臭鱼找烂吓,一对烂货!”徐光用脚尖在地上画个圈儿,照圈里啐了一口。“你从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那两个女的就更不是东西。有老公还瞎串游什么?”
我不敢再招惹他了,徐光急了止不定会骂出什么来。
徐光是天生的老实疙瘩,他永远也不可能理解这种事。上辈子他肯定是只绵羊,夏天吃草,冬天剪毛,无怨无悔地热爱着生活,他对野兔子的日子嗤之以鼻。正如狗看不起猫,鹅永远自以为高鸭子一等。当然我和于仁也不是同一种人,于仁是生活的挑战者,我呢?屁嘛不是。但在某些方面我们还是有共同语言的。
于仁走后,公司里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老板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于仁是不是杀过人他可以不管,但公司的一半业务量有可能因为于先生的出走而泡汤。老板每天都气哼哼地在几个办公室来回转悠,叼着烟却从来想不起来点,虎着脸看见谁不顺眼就找茬儿开训。虽然他没有找我的别扭,可咱心里依然忐忑不安,就是想走现在也没地方要自己呢。有天中午,我瞅准机会硬拉着张倩出来吃饭。
“你今天不说为什么,我就不进去。”张倩用手推着饭馆的门框,死活不往里走。
“算我黄鼠狼给鸡拜年还不行?”我直给她作揖,盼着小姑奶奶快点进去,要是给公司的其他人看到就不好了。
“那不行,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必须得知道原因。”张倩一辈子只能干财务,较死理儿。
“方路居心叵测,癞蛤蟆想吃你的肉。”我就差叫她阿姨了。
“想得美。”
“吃不着天鹅肉,还不能吃水煮肉哇?”我趁她换手的机会,把张倩推了进去。饭馆的服务员已经在门口恭候好久了。
我点菜时就发现张倩低头偷着笑,打发走服务员,她更是笑起来没完,眼睛都睁不开了。
“张小姐真高兴。就算我是你的意中人吧,也不至于这样。”
“呸!得了吧你。”张倩气红了脸。“我是觉得你这人太虚伪,胆子也不大。”
“我平时是挺虚伪的,可就今天实在。”
“你还实在?”张倩做了个鬼脸。“我知道你为什么请我吃饭,不就是想知道老板对你的态度吗?”
“你——”我正在喝茶,不小心被茶呛着了,差点吐出来,红着脸,喘了几口大气才缓过劲来。
“你什么?”
“我说你真是个妙人。”
“没错吧。”张倩摇摇头,眼角几乎是失望地抖了几下。“放心好喽,老板已经走了棵摇钱树,他不会自己再砍一棵的。”
“料他也不敢。”我的腰板立刻挺直了。
“老板娘说,最近公司还想提升你呢。”
“他不怕将来我也跑了?”我很意外,傻乎乎的秃老板还有这个心眼儿?
“那他又该怎么办?您方大经理财运亨通,表现卓越,大能人嘛!梅经理本来就是混饭吃的,剩下那几个业务,一年也跑不成几笔生意。”张倩撇着嘴极不情愿地嘟哝:“没看出来,才半年不到的工夫,你都快成红人了,于仁的好徒弟!”
“还是咱们老板领导有方。”我开始耍贫嘴。“也是同事大力支持,你不是挺支持我的吗?本来早就想请你。”
“呦!呦呦,嘴可真甜!吃了定心丸了吧?”张倩伸手点着我的鼻子。“其实你挺无耻的。”
“对!”我微笑着瞧着她。张倩冰雪聪明,性格很有些象《罗马假日》里的流浪公主,优雅、洒脱、伶俐。
此时,张倩发现我在看她,忽然表情有些不自然了,她咬着嘴唇,望着窗外发呆,手指一个劲地搓着一个小纸团儿。
我张张嘴,没说出话来。女人接触了很多,今天却由衷地后悔起来。人自己有生就的劣根是件残酷的事,何况凭自己是没能力悔改的了。不清楚上苍是怎么安排的,我总能自觉不自觉地做出令女士们心动的事,特别是满脸的奸笑一旦浮现就会让她们心醉难耐。由此产生的误会从上初中时就开始了,徐曼、****凤、玉玲……那时徐光就因为这事看我不顺眼,骂过自己好几回,最终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方路的本性,就如狗生来会耍骨头。
那段时间,我找过好几次****凤,这样做其实很傻,可不去找她又去干什么呢?那天晚上,我又爬到****凤云雾般舒适的大床上,放纵自己,放纵灵魂。她象条蛇似的缠在我身上一直扭到半夜。最后我不得不把****凤湿漉漉的脑袋推开,好腾出手来抽支烟。而她则嘟着嘴,趴在一边哼哼。
“刚才你说公司快提升你了?”****凤凑到我耳边,每说一个字都特地喷出股热气,手指还在我的胸脯上来回弹着。
“就是每个月长二百块钱工资。”
“看来你们老板对你不错。”
“他******是对钱好。老板又不是我儿子,凭什么养着我?”我无奈地搓搓脸,没心思跟她谈这类话题。
****凤坐直身子,虽然鸭绒被很厚,可那丰满的胸部依然把被子顶起两个小鼓包。她的胳膊肘支在我肚子上,头发几乎盖住我的脸。“你生活安定了,想不想结婚?”****凤声音很低,整过容的鼻子尖还挂着几颗汗珠。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动不动就打听我几时结婚。”我让她压得上不来气,翻身坐起来。“谁能看上我这德行?干嘛嘛不成,吃嘛嘛香,快三十的人了还是个跑堂的。”
“这事可不好说,万一哪个不开眼的看上你呢。”****凤把我的脸转过来冲着她,炙热而无限温柔的目光,小刀子似的在我脸上上下刮着。
我警觉地把烟头捻灭,仰了仰脸,好离她远一点。“有这么不开眼的人?”
****凤象被拔了气塞的皮球,忽然瘫软在床上。她四肢平伸,双眼盯着天花板,一缕头发散落在眉间,猛一看沧桑感十足。“你说呢?”她的嘴唇微微蠕动,几乎分不出是在说话还是出气儿。“也许是我自己冒傻气,可你不知道我一直就喜欢你?上初中的时候就是,跟你说过的。后来听说你进去了我还哭过好几回呢。”她突然坐起来,目光炯炯,被子也来不及裹。“我有钱。真的,咱们俩能开个挺象样的饭馆,对,你不是想开书店吗?咱们开书店也行,反正这辈子吃喝没问题,将来咱们也许会——”
“打住!打住!”我急忙爬起来找衣服。“我是挣钱不多也差不多够花,你的钱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你什么意思?”****凤下意识地拿被子把身体裹上,眼眶里一下子涌满泪水。
我闷头穿衣服,不愿意再看她。女人美容的秘诀就是以泪洗面,爱哭的女人肯定皮肤细腻,手感柔滑。“没别的,我就是不打算结婚。”
“方路。”她跪在床上,两手捧着被子。“我的事,是不是哪个挨千刀的跟你说过?”
我险些笑出来,徐光要是听见非气死不可。自从监狱里出来后,我早就想开了,任何女人都他妈是鸡,否则还得倒霉。“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凤终于从床上窜下来,光着脚,几步就跑过来,地板被踩得咚咚响。她一声不吭,脸上闪着滚动的亮光,一颗颗泪珠落到前胸上,****渐渐翘起来,一片片的鸡皮疙瘩从胸部四下扩展着。
如果在平时,咱肯定会成人之美地俯下身去探抚一番,今天却没这个兴致。我倒的确想过结婚的事,不过那是几年前在遥远边城做的一个梦。也许周胖子说得对,自己这种人天生和女人互为扫帚星,结婚的事想都不要想。
“方路,你是亏了心了你。”好久****凤才一字一顿地说。
“是吗?”我很奇怪,自己怎么又亏心了?好象以前也曾有人这么说过,谁呢?恍然间又想不起来。“亏什么心?我是给女人解决困难的。”此言出口,我倒心安理得了。
****凤瞪着眼,象要从我脸上找出点此言的注解。
“对。”我冷笑不止。“我家伙大不大?咱专门满足别人的梦想,也不光是你的。碰上没钱的,咱给人家弄点银子花,遇上您这样的款妹妹,我也一样给您解决问题,亏什么心?”我快走到门口了。
“我就是不要脸,没错!我是当鸡,可你又是什么东西?”****凤破口怒目,她知道我一旦走出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除了我,还有谁会看上你?少做梦吧你!走到哪儿你都是在‘号’里蹲过的。就玩儿个女人,在监狱里呆三年,丢人吧你!还有脸瞧不上我呢——”
“看来还非娶你不可啦?”瞧着****凤气急败坏的样子,我觉得很滑稽。这女人居然门第观念还挺强!“街上卖花生米的姑娘一定得嫁收破烂儿的?”
“我就是破烂儿。”****凤对这两个字太敏感。“可我让人家玩儿能挣钱,一晚上我挣过五千多,你呢?”
“我是傻×,就爱让女人玩儿。行了吧?”我向她一笑,推门走了。
来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现在已经停了。马路上亮晶晶的积水非常刺眼。几个小时前还人潮如海的大街上,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慢腾腾地溜达,慢腾腾的一点倦意也没有。偶尔有辆出租车擦着身子开过去,司机一直从反光镜里盯着自己。路灯成林,它将我的影子拉得极长,长到极处,又突然矮得不象样子,此时我看到的自己很粗,很短,如铺在地上一张兽皮,轮廓分明。安静是一种毒品,享受它的同时往往会生出许多奇怪的念头。现在我就觉得自己是个游魂,毫无目的地寻找下一个可附之身,是长?是短?是人?是兽?都不要紧。人生正如这影子的轮廓长短变幻似的轮回着。今天的****凤是又一个徐曼,她比徐曼更有追求,竟然想和方某人结婚?下一个呢?会不会再出现一个玉玲?我突然感到特别累,也许****凤说得对,自己怎么混也不过是个刑满释放人员,做出什么坏事也不会有人奇怪。这个大印算是扣在脑门上了,再读上千把本书也是坏人一个。我突然烦躁起来,有种由衷的悲哀让想找个人爆打一顿,打!往死里打,打得他浑身是血,打得他小便失禁。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个咬牙切齿的影子趴在地上手舞足蹈。
最近命中生财,业务比较多,我也颇有些财大气粗的感觉,往设计院跑再也不用抠抠唆唆地帮人家打扫卫生了。有点什么事,方大爷找个饭庄酒席一桌就全摆平了。那回我又把张工他们设计室的请出来吃饭,张工已经和自己混得很熟了。饭桌上他告诉我,宁夏的银川新开了个项目,不过西北人脑瓜比较死,估计难度不小。我当然一口应下来,有宝没宝,也得先把坛子揽住。
周胖子在饭桌上就开始呼我,约自己晚上去喝酒,百般推脱不过,最终我还是答应下来。
晚上七点多钟,我坐出租车来到三里屯。早听说三里屯一带是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今天才算开了眼。从外面看,这里和北京其他的闹市没什么区别,走进酒吧才发现别有洞天,墙上都是鬼脸,猛看跟到了地府似的。小鬼儿也太多了,怪不得周胖子说要来提前占座,走廊里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洋鬼子。每个老外手里都拎着个漂亮的中国姑娘,这情景让人想起许多电影里的上海租界。看来逼良为娼的现象是很个别的,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恨自己没长出漂亮脸蛋来,好削尖了脑袋往鸡群里钻。现在连政府都管不过来,谁又能同情她们?前几天和同事聊天,有个傻家伙居然要与自己探讨探讨小姐内心世界的问题。“她们有什么内心世界?她们有心吗?”我说完就走了。
周胖子面前摆着两个扎啤杯子。看见我忙不迭地招手,我刚要笑骂他,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李经理,就是那个在武汉偶遇的女强人,也坐在周胖子身边向我点头呢。
“没看错你,早就料到你这狗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地请我喝酒。”我大方地坐下来。“李经理您好。周胖子怎么把您骗来的?”
“姓方的,你良心让猫叼走啦?我有钱烧的?告诉你,是李经理自己要来,想交你这个朋友。我死活就是拦不住,要你这朋友有什么用?人家是我上司,我敢不答应?”周胖子是够话蜜的,一句话招出他一窝来。
“我叫李丽。上回在武汉时就想好好请你们一次,今天才见面,可惜于先生另谋高就了。”李经理叫来服务生,转脸问我:“喝什么?”
“就啤酒吧。”我又看了周胖子一眼,他装没瞧见。原来今天是劝降宴!我心境颇佳地打量起酒吧的环境,耳朵已经麻木了,也觉不出吵了。酒吧是北京近几年刚刚兴起的时尚场所,酒贵、歌妙、环境好,听说还有外国小姐。现在有钱人都是贱骨头,过道里的家伙们衣冠楚楚站着喝,还说是绅士!不过酒吧环境的确别具匠心。柔和的灯光,轻松的音乐总让人们产生种怀旧情绪,连柜台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给人一种舒适感。门厅有个飞标场,几个老外玩的挺开心。
“于先生离开公司是你们老板最大的损失,他去哪个公司了?”李丽对于仁的去向很感兴趣。
“人各有志,他不干这行了。人家不稀罕跟咱们抢饭吃。”
“人才!”李丽煞是惋惜。“其实我先后败在于先生手下几次,生意上的事不能记仇,他这样的人值得欣赏。”
“方路跟他学得也差不多了。听说你在秃老板那儿升经营部副经理啦?牛!”周胖子很费劲地冲我挤挤小眼睛,可能最近饭辙太多,他的眼睛都快让颧骨挤没了。
“本来你们公司比星达起步早两、三年呢。”李丽瘦削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嘲笑和自得的神情。“可他现在的公司规模还不如我们的一半。任人唯亲,处处设防的老板都没什么出息。你们公司的业务人员,无论多出色也干不了两年。”
“这两年要不是你们哥儿俩给他撑着,丫早就完了。”周胖子边鼓敲得倍儿响。
“你犯不着拍我的马屁,我才入行半年。”
“再理你我都不是人!咱就是个车夫,跟您方经理搭不上话儿。”周胖子倒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个人物。
“有事就请您直说吧。”我极其郑重地向李丽点点头。“这儿除了咱们就是老外。”
李丽端起啤酒,自己先喝了一口。“市场竞争就是人力资源的竞争。光有人不行,人只不过是简单的人力,人力资源才是市场竞争的关键,如果您能加盟我们星达公司,本公司将不胜荣幸。”李丽的话虽然是外交辞令,可越不着边儿的话,越招人爱听。
“您把我抬得太高啦,其实我不过是个学徒。”
“哎呦!您还玩上玄的了。”周胖子捂着腮帮子吸凉气。“我们公司从来都是量材用人,绝不小气。听说秃子的媳妇是财务经理,挨一枪,身子都向前倒,就怕怀里的支票本让人掏走。”
“你他妈听谁说的?”我和李丽同时笑起来。
周胖子一口把杯里的酒干了。“少废话!要来快来,过这村可没这店啦。”
我看着一脸不忿的胖子,忽然想起了张倩。如果她要是知道自己也要走,会不会伤心呢?真是不着四六,我不禁感到自己也快成二百五了,难道还真想吃天鹅肉吗?刚有点顺心事就忘自己姓什么了,星达从各方面看都比老板的公司强,人家上赶着要自己,咱还不知足?“我的实际情况,他都跟您说了吗?不知道您的公司是不是忌讳这个?”我不错眼珠地瞧着李丽。
“他好象跟我说你是性情中人。”李丽眼里流露出欣赏的意味。
我看看闷头喝酒的周胖子,不清楚他还说了些什么。“上回周胖子说,您手下大本、大专学历的人多得是,我入行时间短,只学会些邪门歪道。”
“高学历并不见得就是高能力。我们公司现有人员搞技术、管理都还可以。但现在做生意,老老实实的人什么也做不成,在武汉的事我们心里都明白。星达公司就缺这样的人才。”
“您好好培养一下,他应该没问题。”我拍周胖子摸不到骨头的肩膀。这家伙从来就没正经的,邪门歪道学来肯定比谁都快。
“别拿我说事。”周胖子挺不高兴。
“他的形象太个别,很难让人接受。”李丽笑得很轻松。“再说小周吧,也见不了大市面,当着大官说不出话来。不信问他自己。”
“就这缺点还全让您说了。”周胖子根本没有难为情的样子。
“也是。”我打量着周胖子楞圆楞圆的脑袋上两颗又贼又亮的小眼睛。“你长得是挺奇的!怎么就没个导演发现你这号人才?”
“说正事说正事,怎么又拐我这儿来了?咱要不是当了十来年运动员能这副揍性吗?”
“好,好。”我顺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哪都是骨头,太瘦了!“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呢。”我想听听李丽开出的条件。
“如果你能在公司干出象样的业绩,我会破格提升你。而且你负责的业务,任何人不允许插手。你不受制约,有权直接向我申请人、财、物。基本工资嘛,不算高,先订一千五吧。”李丽斩钉截铁,干净利落,这事她早设计好了。
“盛情难却,要是不来,周胖子指不定怎么骂我呢。相信在您这样的领导手下工作应该很愉快。”我微笑着端起酒杯,却看到李丽的眼神突然呆了一下。
喝完庆功酒,李丽为给两个大老爷们创造畅饮的机会,率先告辞了。周胖子又要来几扎啤酒。“我早就有预感,咱俩肯定还能凑在一块儿。”
“丧气!上回和你小子同屋,我服了三年兵役。”
“碍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扫帚星。”周胖子气得大呼小叫,弄得我赶紧示意他老人家轻声。旁边酒桌上的一个白毛老外正和中国小姐调情呢。“真他妈没良心!”
“气死你!”
“气死我,你给我打幡儿?”
“我他妈给你打蛋。”我早知道斗贫嘴不是周胖子的对手,运动队出身的家伙嘴上工夫都不善。“李经理为人怎么样?”
周胖子酒杯停在半空又放下了。“嘿!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的。”
“有脾气!能把你治喽?”
“也不是说脾气有多大,可大家伙进公司的门就没人敢扎毛。有点儿——怎么讲来着?”
“不怒自威?”
“对!没点儿道行,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管理一个大公司?琢磨吧你!”看来周胖子的确很佩服李丽。
“公司是她自己的?”
“是啊。”
“李丽她们家,底儿可够硬的!”
“贫下中农。她上大学的时候听说傍上个大款,多少也能榨出点血来。一毕业人家就自己开了个小公司,越滚越大。这年头的人没点歪的邪的,谁也成不了气候。怎么着?有心思傍款姐吗?”
“你够门儿清的?”我可不愿接他的话岔儿,也挺奇怪,周胖子到星达最多也就几个月,居然把老板的隐私都查清楚了?
“我哥是她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