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连续在报纸上做了几期广告,贾七一和刘小灵的关系迅速拉近了,他通过刘小灵的关系,与另外几家媒体接洽上了,公司准备给它们来个一勺烩。老板的意思的口头禅是:一个都不能少!
要说刘小灵也的确是个人物,她快意恩仇,豪爽率直,小胡同赶车,直来直去,颇有点儿古代游侠的味道,而且还是个女侠。贾七一偷偷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刘十五娘,是吕十四娘的妹妹,如果还有皇上的话,刘小灵保证和她姐姐一样,长剑如雪——刺王杀驾。
当然贾七一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一次他来报社办事,临走跑到群工部向刘小灵告别。一进门竟发现刘小灵正用一支钢笔顶着脑门,另一只手无助地在桌子上拍打着,样子十分痛苦。
贾七一吓了一跳,冲上去叫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打120吧?”
刘小灵单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闷着声说:“没事没事,我是偏头疼,犯了很多年了。”
“左边还是右边?”贾七一问。
“右边,快十年了,上学的时候就开始疼。一阵一阵的,跟锥子扎似的,妈的!”刘小灵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男左女右,这就对了。我家有个祖传秘方,专治偏头疼,要不咱们现在试试?”贾七一大瞪着眼睛,很是诚恳。
刘小灵突然抬起头,目光散乱地问:“真的?”
“真的!来,跟我来。”贾七一拉着她来到门口,用肚子使劲顶着门板,腰板拼命向后仰,然后认真地说:“跟我学!”
刘小灵满脸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觉得贾七一不象个骗子,只得跟着学起来。
贾七一点头道:“瞧我的,用肚子顶着门板,双手推门,玩命向后使劲,后背弯曲的幅度越大越好,脖子也跟着向后仰,使劲啊!”贾七一看到刘小灵不置可否的样子,有点急了,叫道:“听我的没错,想不想治病啊?偏头疼就是颈椎上的问题,这是我们家的祖传偏方,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刘小灵又相信了,身子狠命向后仰。
“还仰得了吗?”贾七一问。
“不行了,实在不行了。”刘小灵脸上已经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再坚持一下,再使把劲。”贾七一煞有介事地叫道。
“真不行了,没劲了。”刘小灵的声调里都带着哭腔了。
贾七一大声命令道:“看我的,看好喽,跟着做,一下就好,绝对没有后遗症。”说着,贾七一用力将头向前一甩,脑门在离十公分的地方停下了。
刘小灵想地没想,用拼命将头向前一甩,等她意识到上当时已经晚了,“砰”的一声,脑门正好撞在门板上,整座大厦似乎都跟着晃悠了一下。刘小灵的身体左右摆动了几下,差点倒下去。
贾七一一把扶住她,关切地问:“好了些吗?”
刘小灵悲痛欲绝地盯着他,双拳攥得“啪啪”做响。“你——你!你要撞死我呀你?”几乎与此同时,刘小灵脑门上出现了一块偌大的红色印记,几乎覆盖了半个额头。
“放心,人的脑门最硬了,据说比同等厚度的钢板还硬,撞不坏的。”
“那我也不愿意让你撞,你这个坏蛋,和方路一样坏。”说着,刘小灵怒不可扼地抄起了桌上的水杯,她觉得还不解气,一条腿高高抬了起来,对准了贾七一的脑袋。
这回贾七一可害怕了,他知道刘小灵腿上有些功夫,她曾一脚把小偷踢得半残。贾七一赶紧摆着双手道:“你别误会,千万别误会,我真是治病呢,不信你摸摸自己的脑袋,看看偏头疼是不是好了?”
刘小灵果然摸了摸脑袋,惊奇地张大了嘴,然后又摸了摸。“还是疼,好象又不疼了,这是怎么回事?”
“疼,是头皮疼,不是里面疼。”贾七一得意地拔了拔胸脯。“我不敢说已经把你的病根去掉了,最少你现在是不疼了,头皮的事好办,几天就好了。怎么样,我这个偏方还管用吧?”
刘小灵胡噜着脑袋:“少废话,别以为我是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七一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地说:“我去过内蒙,在草原上给牲口治病就用这个办法,哪儿有病打哪儿,一打就好。”
刘小灵一拳打在贾七一胸口上,贾七一被打出个趔趄。刘小灵怒道:“这是给牲口治病的办法,你真该死!”
“管用啊,绝对管用!”贾七一举着拳头,在太阳穴附近晃悠,似乎在向刘小灵发誓。
也不知贾七一这招是真有用,还是歪打正着,反正从此以后刘小灵再没犯过偏头疼的毛病。而贾七一逢人便说自己是个神医,一秒钟就把别人得了十年的偏头疼治好了。一旦别人想请他出手,贾七一干脆告诉人家,直接用锤子敲,越使劲治疗得越彻底。
当然贾七一是个有原则的人,虽然刘小灵的影子总在眼前晃悠,虽然他觉得海燕的背影越来越接近刘小灵了,虽然他但是思念象一条讨厌的小狗,踢都踢不走。但没事的话,但贾七一从不主动给刘小灵打电话,更不会去报社,万一让方路知道,人家肯定会认为自己居心不良。
大约在贾七一、刘小灵二位大侠暴打歹徒、痛斥快餐店之后的一个星期,贾七一家里出事了。
那天晚上,贾七一、老妈和海燕正准备吃饭呢。
对了,咱们得介绍一下贾家的居住状况。
贾六六自己有房子,与老婆、闺女住在一起,周末才回家。
贾七七倒是住在家里,但她一般不到夜里十二点是不会回来的,基本上不在家吃饭。贾七七的应酬太多,男朋友也太多,追求她的男人和她追求的男人都十个以上。有时贾七一真担心妹妹会把男朋友的名字张冠李戴,也不知贾七七是怎么处置这种情况的,她要是把这份心思用在求学上,估计哈佛都毕业了。
贾七一、海燕和老妈住在一起,但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老妈和海燕在家吃饭。贾七一的客户是饭店经理,北京所有的饭店都是他的食堂,所以一个星期能在家吃上两顿饭就不错了。
那天公司正好没事,贾七一老早就打回电话,通知老妈自己在家吃饭。老妈自然高兴,贾七一进门的时候,饭桌子已经摆好了。
此时电话催命鬼似的叫喊起来,贾七一跑到客厅去接电话,是嫂子慧芳打来的。她在电话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贾六六出事了,被炸在矿井里了。
贾七一脑子一昏,觉得有人在后面玩儿命拽自己,似乎要把自己拉到地上去。海燕发现贾七一不对劲,跑过来使劲在后面顶着他。幸好海燕手疾眼快,要不,贾七一肯定就平摔在地板上了。
以前贾六六在家写书的时候没人搭理他,大伙都认为他是神经病。
但自从贾六六当了作家后,应酬就越来越多了,几乎天天有人请他吃饭,很多东家都是些毫不相干的人。有时贾六六根本搞不清是谁想做冤大头,更不明白人家为什么请他吃饭,于是总担心人家会把自己标价出售,所以不得不在饭点的时候经常躲出去。
再之后,贾六六入了作协,社会活动更不可避免了。要说,贾六六入作协的事也颇有意思。世界上99%的国家作家协会都是民间组织,只要有著作就可以入会。但在中国,作协却是个衙门,而且是个级别很高的衙门。所以加入中国的作家协会与你有多少作品没多大关系,关键是看你是谁的人。
贾六六虽然有十几本书,有几十万读者,却不没用。入作协的战役惨烈到了极点,几乎是过五关斩六将,使尽浑身解数,最后贾六六怒了,发誓再不进作协的大门。但此时以前的工作有了成效,作协的会员证发下来,贾六六勉勉强强地接受了,心里却老大不乐意。
上个月作协来了通知,据说有个集体活动,希望新会员贾六六能参加。活动内容是组织一群真真假假的作家去山西旅游,顺便到煤矿去视察一翻,号称是体验生活(作家当然有真有假了,写书的人能当作家,不写书的人照样能进作协,而且掌握着作协的实权)。贾六六一直游离在作家圈子外,当然想趁这个机会多认识几个同道了,于是欣然前往。
但一个星期后,山西阳泉的一家小煤矿,有个叫王老五的人给家里打来电话,矿井里发生了瓦斯爆炸,贾六六和一群矿工没上来,如今生死未知。
贾七一就这一个哥哥,哥俩感情向来不错。一般来说,家里的老大全是命苦的,贾六六没上大学,家里孩子多,他很早就上班了。后来父亲病重时,他几乎承担了全部责任。前年贾七一要结婚,但钱不够,贾六六硬是把自己头两本书的稿费拿了出来,给弟弟结婚使,自己则吃了半年的咸菜。
贾七一听到哥哥的噩耗时,第一个感觉是要哭,但他忍住了,把眼泪咽到了肚子里。虽然慧芳的消息并不明确,但谁都知道,被炸在小煤窑里基本上就是死了。他不敢在老妈面前表现出悲伤来,偷偷跑进房间,喝了半瓶二锅头,魂魄终于回到了身子里。
他当即决定立刻赶往山西,一定要把哥哥找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但他不能跟老妈说实话,只是说单位出了点儿事,必须马上出差。老妈看着满桌子的菜,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独自坐在客厅里生闷气。
贾七一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时,偷偷把大哥出事的消息告诉海燕了,并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告诉老妈。老妈要是听见这个消息,那就谁也去不成山西了,先得给老妈办后事。
海燕惊恐道:“我听说山西小煤矿的矿主都霸道得很,特不讲理。”
没想到这句话提醒了贾七一,他赶紧在自己房间里拨通了刘小灵的电话。先是把事情的原委大概讲了一遍,然后问她能不那帮忙找个记者,跟着自己一起去。这个消息绝对是独家新闻,能增加报纸的销量云云。
刘小灵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贾七一的想法很简单,是不是独家新闻跟他没关系,但身边跟着个北京来的记者,当地矿主就没那么大胆子了。
此时他脑海中出现个很大的疑问,既然贾六六是跟着作家考察团一块儿出去的,那团里的其他人呢?难道都关井里啦?那可是一大群作家呀!都被炸在矿井里绝对是个大新闻了。
这个念头只在贾七一脑海里一转就过去了,他可想不了那么多,即使全中国的作家都被炸死也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贾六六活着就行。
贾七一稍微静了静心,又马不停蹄地给周胖子打了电话,希望他能连夜和自己一起去山西。
周胖子很够义气,听说贾七一家里有事,只字未提钱的事,十分钟后就出现在贾七一家的楼下了。
贾七一上车后又用手机给刘小灵打了电话。
刘小灵在电话中怒道:“我就不信了,我提供的新闻线索,他们会不感兴趣?你到我家来,我和你一起去找个记者,我看看谁说敢不去?”
贾七一马上说,实在麻烦就算了,先去山西救人要紧。
刘小灵却不信这个邪,咬牙切齿地命令他十分钟后在楼下接自己。
贾七一赶紧让周胖子把车开到方路家,车到楼下,刘小灵已经在楼到口等候多时了。
一见面贾七一就不好意思地说道:“真的,要是实在太麻烦就算了。”
刘小灵昂着头道:“放心,见了我的面他们就不敢不去了。平时我给他们顶了多少雷?谁要敢是不去,以后碰上他的事我就溜儿肩膀,看看谁倒霉。”说完便指挥着周胖子开车。
贾七一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就是想拉一个壮胆的,外地这群煤黑子太野,连人都敢杀。记者实在不愿意去就算了,你和他们又不是一个部门的,人家能听你的吗?”
“我明白,放心吧。你别忘了我是报社里唯一主管投诉的,记者们全怕我。一旦我摆不平人家,被投诉的事就得送到总编桌上。你想想,什么结果?最少也是罚五百。他们敢得罪我吗?”
“嘿嘿!”周胖子坏笑两声,眦着牙道:“没想到方路有这么个暴脾气的老婆,真够他一梦的。”
刘小灵鄙夷地盯着他:“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周胖子的名字,一上车我就认出来了,绝对是你,就您这个模样,北京找不出第二个来。我可告诉你,别得罪我,方路欠你的人情,我可不欠。”
“姑奶奶,我欠你的,行了吧!”周胖子哈哈大笑。但他只笑了两声就噶然而停了,贾七一正愁眉苦脸地发呆呢。
刘小灵在路上连打了几个电话,横眉立目的样子让人发怵。不一会儿出租车来到报社,刘小灵风风火火地跑上去了。
周胖子望着贾七一道:“其实用不着记者去,有这位姑奶奶跟着就行了,她能把山西变成山北。”
贾七一苦笑了几下,他实在没心思和周胖子斗嘴。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刘小灵揪着个年轻人的脖领子跑了回来。年轻人边跑边叫道:“刘姐,刘姐,我还没跟我们主任说呢。”
“没事,明天我亲自跟他说。他要是敢不答应,以后你们的部门的投诉,我全不管。”年轻人惊得一吐舌头,刘小灵使劲推了他一把,二人一块儿跑到车前。刘小灵一把将年轻人押解上车,然后介绍道:“这是小赵,要闻部的著名记者,专跑社会新闻的。胖子,开车!”
“好嘞您,第一站六里桥京石高速,坐好喽。”周胖子一脚油门就下去了,出租车野马般跑了出去。
贾七一朝小赵点点头,强做笑容道:“受累啦,这回是煤矿瓦斯爆炸,把一个北京的作家炸在里面了。”
小赵摇着头道:“咱们国家的煤矿哪年也得炸了百八十回的,不新鲜。再说,一个作家炸在里面也不算什么新闻点啊,要是把个外国大使炸在里面才好呢,那样我们的报纸绝对卖疯了。”
“真把外国大使炸里面,你们就不敢报道了。”刘小灵冷笑道。
“只要抓到第一手资料,趁宣传部的头头还没醒过梦来的时候,就能报出去。这事咱们干过,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关键就一个字——快!”小赵眼珠子放光,好象很兴奋。
“你也不能天天盼着有重大新闻吧?”刘小灵十分不满地说。“‘9·11’就一回,再用飞机去炸大楼就不新鲜了。你得学会在普通新闻的内部挖出重大新闻线索来,你的大学是怎么上的?”
小赵眨巴着眼睛,好久才道:“原来刘姐不光会打架,还能当新闻系教授呢!”
“骂我呢?”刘小灵瞪圆了眼。
小赵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你说的是有道理。”
“本来嘛!北京著名作家身陷矿井,生死未卜。就这条新闻还不够吸引人的?等着拿奖金吧你。”刘小灵得意洋洋。
贾七一沉痛地接口道:“如果我的估计没错的话,估计三分之二的北京作家都在里面呢,绝对是重大新闻。”
“这么说,北京的作家快死绝啦?这事值得做,这个小煤矿是在拯救中国的文化事业呀!多大贡献!”小赵终于来兴趣了。
刘小灵拽了他一把,指着贾七一小声道:“有一个是他哥哥。”
小赵立刻不敢言语了。
贾七一叹了口气,幸亏贾六六当了作家,他要还是个不值钱的下岗工人,掉狼窝里都不是新闻,这就是名人与普通人的区别。
此时出租车已经开上了高速路,周胖子怕耽误事,出门时特地和朋友换了辆车,夏利变成了富康。这个车疯子终于摆脱了夏利的困饶,开始发疯了。一上高速,富康出租车就被他开到了一百六。
贾七一有点儿担心,提醒道:“慢点儿,明天早上能到就行。”
周胖子嘿嘿笑道:“我开高速你还不放心。告诉你,我可是开车去过阿富汗的,什么样的路我没跑过。”
“你去过阿富汗?”小赵惊道。
“那是,我还见过拉登呢。”周胖子道。
小赵看看刘小灵:“刘姐,这位朋友可靠吗?”
“我老公也说他见过拉登。”刘小灵微笑着说。
“您老公可真有意思……”小赵似乎还要说什么,刘小灵却突然大叫起来:“坏啦,坏啦,我怎么没下车呀?”
原来她光顾着开导小赵,忘了下车了。
贾七一还没反应过来,周胖子就哈哈笑起来:“好,已经过了杜家坎了,下站良乡,是不是先送您回去呀?”
小赵也笑起来:“刘姐,咱们都跑出这么远了,算了吧,咱们搭个伴儿。明天你给你们头儿打电话请假,这不就行啦。”
“要不,先送你回去吧?”贾七一嘴里这么说,可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刘小灵瞟了贾七一一眼,毅然道:“就这样吧,我陪你们跑一趟,反正我也没去过山西。”
贾七一情不自禁地攥着她的手,语无伦次地说:“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灵,我先替我哥谢谢你了。”
“咳,但愿你哥没事。”刘小灵嘴角抖了一下,悄悄把手拿了回去。
随着她这句话,车内立刻安静下来,周胖子默默注视着路况,小赵默默注视着手机上的短信,贾七一死死盯着速度表,刘小灵死死盯着贾七一。
最后还是贾七一自己打破了沉默:“真不明白,我哥怎么跑到小煤窑去了。这个作协也是,组织文化人下乡不过是做做样子,干嘛玩儿真的呀?”
小赵忽然笑起来:“没准小煤窑矿主,想让新时代的作家们给他写写二十一世纪六十一个阶级兄弟的故事,人家出钱呀!”
贾七一心里叫了声好,他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大了。贾六六没多少钱,他平均一年要出三本书,脑门上写的全是字,不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钱吗?矿主出高价请他给写个东西也是情理之中的,贾六六是绝不会推辞的。“可现在人被炸在里面了,矿主不认帐怎么办?”贾七一担心地说。
“没事,咱们有记者,我就不信矿主敢杀人灭口,他们还敢把咱们四个人全杀喽?借他两个胆子。”刘小灵大义凛然地说。
周胖子哆嗦了一下,整个车身也哆嗦了一下,他惊叫道:“我怎么觉着咱们这不是去山西啊?咱们是不是去伊拉克啊?那地方是前线,天天死人,这事有点儿悬啦?”
“什么地方不是天天死人?放心吧你,你不是美国大兵,伊拉克游击队不会把你当靶子的。”刘小灵笑道。
“你以为我怕游击队?我是怕美国大兵,他们连英国兵都敢炸,炸了我这辆破出租又算什么?”周胖子绝望地说。
众人哈哈大笑,车里的气氛总算缓解了。
此时已经夜里十二点了,出租车开到了石家庄,周胖子在石家庄的外环路上加了油,然后转道石太高速。一猛子就冲西扎下去了,不一会儿,影影绰绰的山峦出现了,贾七一知道那是太行山。
在夜空中,山峰连绵无边,它的暗影如无数张着巨大翅膀,在黑暗中飞翔的妖怪。它们在众人头顶上滑翔着,不住地变换着俯冲的角度,出租车似乎都会被抓走。在贾七一眼里,月亮也成了大山的帮凶,要么躲在妖怪背后偷窥,要么伏在妖怪的翅膀上一起盘旋。
山路蜿蜒,高速路已经变成了两车道,周胖子凭着高超的驾驶技术一次次地躲过大山的偷袭,可满天的黑影似乎没有尽头,躲过一批,又来一群!
贾七一虽然感到压抑,窒息,却一点儿倦意都没有,甚至连一点儿尿意都没有。尽快赶到阳泉吧,尽快看见那个该死的小煤窑吧,尽快见到贾六六吧,尽快把这些大山一网打尽吧。
他轻轻叹口起,然后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结果山风棍子一样地抽了进来,正好打在贾七一头上。连续的抽打让贾七一的脑袋有点儿受不住了,他不得不把窗户关上。
此时车后座上的刘小灵和小赵已经睡着了,周胖子目光炯炯,如一只大猫。
贾七一笑道:“前两年你去新疆时,走的也是这条路吧?”
“那是白天走的。”周胖子忽然在反光镜里看了后座一眼,喃喃地说道:“那次我车上也是四个人,三男一女,结果我被人用枪顶到阿富汗去了,差点成了炮灰。今天车上还是三男一女,这事有点儿——有点儿怪!”
“你他妈别胡思乱想行不行,咱们只要把人带回来就万事大吉。”贾七一有些恼怒。
“我明白,我明白!”周胖子又在反光镜里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