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钟,贾七一一行人赶到了太行山西麓的的大城——阳泉,这是座灰蒙蒙的城市,建筑物的所有缝隙里都镶嵌着煤灰,积雪般的煤渣滓把树木压得奇形怪状,连马路边的土都是黑色的。刘小灵说山西本来是地处黄土高原的,可看这架势,应该叫黑土高原才恰当。他们到得太早了,天空刚刚有点儿泛白,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最后周胖子不得不把车开到了治安岗亭,大呼小叫地将睡得死猪般的联防队员吵醒了。
联防队员睁开眼就懵懵懂懂地大叫起来:“有贼吗?在哪儿啊?”说着,他做了个卧倒的姿势,整个人都趴到桌子下面去了。
贾七一赶紧说自己的打听路的,队员这才打消逃跑的念头。警报解除,队员打起精神,瞪着乌溜溜的眼睛道:“问路?我是管治安的,不管指路。”
贾七一刚要急眼,周胖子却明白些事理,赶紧塞过去十块钱,笑容可鞠地说:“大哥,我们有急事,家里快死人了。”
联防队员在钞票上弹了一下,断定这张票子是真的,然后便换了副笑脸:“指路的事,我们本来是不管的,可对你们外地人得特殊照顾,这样才能显出我们山西人好客啊。再说,好歹咱也是代表政府形象,对不对?说吧,想去哪儿?去的的儿别太远,超过五十里我就不认识了。”
按照联防队员的指点,大家得知王老五所说的小煤窑在狗子沟,是阳泉市区东面四十公里处的一个小山沟,据说道路艰难,而且收费。大家心道,再难走也得去呀?于是出租车在市区里转了半圈,然后迎着朝阳,冲了下去。
说是四十公里,可周胖子却足足开了一个小时,这是条泥路,深浅不一的积水如角斗士兵身上的疤瘌,到处都是陷阱。幸亏周胖子技术高超,换了别人肯定掉坑里了。周胖子是边开车边骂:作协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跑这儿来干什么?北京的作家!中国的作家全死绝了才好呢,反正他们也没什么用。贾七一知道他是因为道路问题迁怒于作协,与贾六六没什么关系,索性就由着他骂。
他们经过了一个收费站,还好,公路还算有良心,这段破路只收了五块钱。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了,汽车驶上了一个小山坡,收费站的大姐曾说过,山坡下面就是狗子沟。果然,车到山顶,山下立刻出现了一个小村子,远远的还能看到些厂棚、仓库之类的建筑。
大家俯视着那个叫狗子沟的地方,一时间有点百感交际了。从北京出来才一个晚上,竟如同穿越了时空隧道,这地方跟二战过后的柏林废墟差不多。
狗子沟是个山间小盆地,四周全是光秃秃的黄土山,由于是冬天,山顶有些积雪,秃山如盖着块肮脏的青灰色的破该头,既象一堆挂着霜的巨大茄子,又一大锅沾了白糖的窝头。
小煤窑就坐落在盆地中央,无边无际的黑色渣土一直蔓延到山坡上,几乎看不到一棵树,甚至连棵枯草都看不见。远远望去,破烂的煤窑笼罩在一片青雾中,几百米外就能闻见空气中有股暴躁的味道,似乎点根火柴,整个天空就会燃烧起来。目光所及的地方,所有的物件都是黑的,所有的东西都面目狰狞,而小煤窑所有的屋顶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煤灰,就如一片脏乎乎的破鞋。
大家观察了好一会儿,刘小灵忽然道:“这地方怎么跟月球表面似的?”
众人同时叹息了一声,没人说什么。周胖子抖擞起精神,出租车沿了山路冲向狗子沟。
从地图上看,这里本来是一条省级公路干线,可下山的路况更是差到了极点。周胖子的车就象海上颠簸的一条小帆船,东摇西晃地躲避着路上的大坑,万一没躲过去,众人便抓住把手,上刑场似的大叫一声,以此来缓解来自屁股的冲击。
接近矿区了,路边全是砖头瓦块、锈死的铁管以及很多脏乎乎且叫不上名字的东西。最后贾七一指挥着出租车在矿区外的一片平房前停下,自己走向一家刚开张的小卖部,去找那个王老五了。
贾七一敲开小卖部的门,向里面的一个老太太询问道:“大妈,王老五是住这儿吗?”
老太太并不着急回答他,反而仔细端详起贾七一的面容来。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喜道:“前天来的那个人跟你长得差不多。”
“那人可能是我哥哥。”贾七一颇为紧张,终于有哥哥的消息了,赶紧颤抖着问?“他,他出来了吗?”
“出来?瓦斯爆炸了,还能有个出来?我们这儿每年都得在井里死上十个八个的,也没见出来一个呀!”老太太长长叹息一声,回头叫道:“老头子,前天那人的兄弟来啦,跟他长得特象。”
贾七一难过地向老太太身后望去,看样子那个王老五是这个老太太的丈夫。突然有个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贾七一差点儿叫出声来。原来自己身后站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他正欠着脚往贾七一的脖领子里看呢。贾七一跳开一步,刚要发作就听见中年人道:“我就是王老五。”
贾七一又看了看小卖部里的老太太,看样子他们的岁数最少差了二十岁,王老五岁也就四十岁,怎么成老头子了?
“你就是昨天晚上给我们家打电话的王老五?”贾七一不信任地问。
“除了我,还能有谁呀?”王老五向出租车招了招手,周胖子把车开了过来。“真快呀,这么快就从北京赶来啦?我以为最少得用三天呢。”王老五握住贾七一的手,上下掂着,似乎在掂量这双手的分量。
“我们是连夜跑过来的。”贾七一道。
“都进屋吧,咱们在屋里说。”王老五刚要进屋,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指挥着周胖子道:“把车开到后院去。”
周胖子向后院看了看,怒道:“那他妈是猪圈。”
“能停车就行啦,让人发现就坏事啦!”王老五跑到车后,使劲推了几把。
周胖子没辙,只得把车开进了后院。王老五用一只眼指挥周胖子开车,另一只眼睛总是盯着街上的动静,完全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此时贾七一已经招呼着刘小灵等人,进了小卖部。
小卖部是前后两进的房子,前屋是营业面积,到处是肮脏的货品,居然大部分是吃的。后屋住人,大家纷纷走进后屋,里面总算比外屋干净些,刘小灵把椅子擦了两次便坐下了。
贾七一心急火燎地拉住王老五问:“我哥怎么样啦?”
“你哥哥是不是贾六六老师傅?”王老五不放心地问。
贾七一愣了一下,心道:哥哥什么时候成老师傅了?
周胖子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这边的人把年轻人都叫老师傅,岁数大些的叫老汉。”
贾七一点点头,立刻拿出身份证,递给王老五。“我叫贾七一,我哥叫贾六六,我们是亲哥俩。”
“那就对啦——果然是哥俩,真像!”王老五捧着身份证,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向墙角一指:“那是你哥的东西吧?”
贾七一发现墙角有个大背包,果然是贾六六的东西。他一把将背包抱起来,睹物思人,眼圈立刻红了。他揪住王老五的袖子:“你快点儿说,我哥现在到底怎么样啦?和他一块儿来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进去啦?”
“就他一个人来的。”王老五道。
“不会呀,来山西考察是作协组织的,是集体活动,一大群人呢,”贾七一大惊。
“不,不,就他一个嘛!”王老五一个劲摆手。“前天上午,贾六六老师傅到我们这里来的,就他一个人。他说自己是北京来的,想看看井下的情况,然后就把背包存放在我这儿,让我帮他联系下井的事。是我找的大巴子,是大巴子把他带进去的,前前后后就是他一个人。”
“大巴子是谁?”刘小灵咧着嘴,似乎不能肯定大巴子这种东西是人还是别的玩意儿。
“就是工头、老大,带人在井下干活的。按说我们不应该让他下去,可他给了我五十块钱,我不帮他,他就要把五十块钱要回去呀!临走时,他给我留了个你们家的电话,有事就让我打电话找你们。”王老五很老实,五十块钱的事在他说来,好象是非常值得炫耀的。
“真就他一个人?”贾七一还是不信。
“当然是一个,井里也容不下许多人下去。”王老五看了贾七一的口袋一眼,继续道:“他是前天下午下去的,按说昨天下午就应该出来。可昨天上午瓦斯就爆炸了,井里有三十多人,全没出来。”
“那你怎么昨天晚上才打电话!”贾七一有些怒不可遏了,他真想把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按在地上,踹一顿。
“我是想看看他包里还没有别的东西,结果除了个打不开盖儿的铁匣子就没什么正经物件了。”王老五恼怒地贾七一面前的背包,似乎有点不甘心。
贾七一清楚,所谓打不开的铁匣子保证是贾六六的笔记本电脑。笔记本上有个小锁,一扣就开,但这个山沟里的老冒儿自然不知道,打不开也是万幸。
只听王老五接着道:“为了这个破铁匣子,我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打开。我倒是想用斧头把他劈开来着,可一想终归是人家的东西,万一你哥的鬼魂找来,我不好交代,这才给你们家打电话。先声明啊,你哥哥背包的寄存费还没交呢,长途电话费是三块五毛钱。”
贾七一狠狠点了点头,看来这个王老五根本没拿贾六六的死活当回事,叫自己来主要是为了寄存费和电话费。他赶紧掏出五十块钱,塞到王老五手里道:“你要是还能帮帮我,我就再给你一百。”
“果然是北京来的,跟你哥一样大方。”王老五浑身洋溢着幸福,简直快不能自制了。
“矿主呢?为什么不去救人呢?”小赵已经偷偷地把录音机打开了。
“这是瓦斯爆炸,谁敢进去救人!离井口近的矿工算是命大,能跑出来,远的就只能听天由命啦。”王老五叫道。
“不行,实在不行,我自己下去。”贾七一再次揪住王老五的袖子:“你带我下去,我给你二百。”
“你给我两千我也不敢去,矿主知道了不得打死我呀?”王老五痛苦地看了看贾七一装钱包的兜,很是惋惜。
“走,咱们找矿主去。”贾七一道。
“我不能去,我是在矿上讨饭吃的,我去了,会被他们打死的。”王老五连说了两次会被打死的,众人心头全都忽悠了几下,看来狗子沟肯定是龙潭虎穴了。王老五见大家不说话了,知道自己不用出头了,变指着远处的一片平房道:“矿上的头头都住在那里,你们自己去好了。听说他们已经把死人的家属都找来了,没准能赔上两万,你们不白来。”
贾七一丢下王老五,起身就要出门。
王老五突然给大家作了个揖:“几位老师傅,千万别说是我让你们来的,千万别说啊。”
“难道这个矿主比青帮老大都厉害?我给他摔怀了孕我!”周胖子牛烘烘地照自己肚子上拍了一把。
“说什么呢你?”刘小灵一拳打在周胖子后背上,却抱着手腕子疼得原地转了一圈儿,周胖子浑然未觉。
王老五真怕他们闹出点事来,哀求似的说:“他们人多呀!这狗追挎篮的,人追有钱的。有钱人放个屁都好使,谁都得听他的。”
贾七一没功夫与他磨牙,挥手道;“走。”
周胖子把车存在小卖部,叮嘱王老五留点儿神,王老五又是一顿千恩万谢,估计是惦记着存车费呢。
小卖部离煤窑的办公区大约有几百米,路上全是黑糊糊的烂泥,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行进,一不小心,鞋就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了。
刘小灵不时地抱怨着,她居然联想起红军过草地的旧事。
贾七一没心思听她的唠叨,他脑子总在盘算一个问题,贾六六明明是参加集体活动的,怎么会独自来到小煤窑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现在我们不得不提一提贾六六的事了。
这家伙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个作家,高产作家,最起码也是二般的!
要说模样吗,这哥儿俩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面出奇地相似,高矮也差不多。二人最大的区别是身材,贾七一高高大大,肚子上如扣着个小锅盖,极有男人气派。贾六六虽然生得也不矮,却瘦得厉害,从远处看就如一根马竿顶着个灯笼,很有喜剧色彩。
贾六六的瘦是有历史原因的,他是六六年出生的,那个年代,中国人大多营养不良。先天不好,后天也不怎么样。由于家里孩子多,父母工资低,贾家的生活比较困难,贾六六是打头的骡子,自然要先受些苦,吃喝在后,享受也在后,于是贾七一和贾七七都比哥哥茁壮些。
高中毕业后贾六六接爸爸的班,毅然决然地进了工厂。
贾六六本以为这辈子这么一混就过来了,早晚也能混个退休。但时世难料,97年贾六六糊里糊涂地下岗了,从此就再没上过班。
贾六六真不容易,三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一般,学历不过是高中毕业,而且上有老下有小。当然最可怕的是他什么都不会,在单位混了十来年后,发现自己竟混成了个大笨蛋。
其实刚下岗时,贾六六也不知道自己是笨蛋,于是满北京城地转悠,北到沙河,南到大兴,一心想找个体面的工作,可半年下来却毫无进展,而且赔进去好几百块中介费。
最后贾六六终于发现,下岗中年工人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回家吃低保,要么去当环卫工人,扫大街去,除此之外就再没正经营生了。而中介公司介绍的工作不是骗就是蒙,实在不成就坑自己的家里人,玩儿传销去。(关于贾六六找工作的故事见《找个活儿干》)
贾六六真有志气,一怒之下就回了家,发了半个月的高烧后就开始写书了。
俗话说愤怒出诗人,愤怒同样能造就作家。贾六六怒了,就此产生了一股仇视社会的心理。他先是社会罪恶的根源归结到女人身上,因为在找工作的经历中骗他的大多是女人。于是他把自己找工作的经历写成了一本小说,将天下所有的女人都痛骂了一顿。
小说的开头是这样的:
“老祖宗是高明的,他们想透了的事,现代人都不见得明白。不服,您就好好琢磨琢磨吧,女人要是消停了,中国的社会矛盾绝对会减少80%。所以就应该给她们裹小脚,就应该让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应该让她们生个十个、八个的孩子,累得她们顾不上想别的。要不准坏菜!
不信?您就翻开中国历史,好好瞅瞅,凡是母鸡打鸣的时代,保证是天怨人怒,不得安生的……”
贾六六很有毅力,他不怕别人瞧不起,不怕别人说他是神经病,写完后就抱着这本充斥着歪理邪说的小说,跑遍了北京所有的出版社。最后还真有个编辑被他打动了,编辑激动地捧着书稿道:“这是,这是中国六、七亿男人的心声啊,怎么让你说出来啦?天才,天才!老舍二世!”
随后这本小说在编辑的大力协助下,堂堂正正地出版了,而且卖得不错,上了出版社的销售排行榜。
贾六六由此赢得了作家的名声,并开始了真正的创作。几年来,他近乎疯狂地连写了十几本小说,在文坛上引起了很大震动。于是很多人都劝他收一收,争取写部大作品,贾六六心里明白,他们是嫉妒了,快嫉妒死了,所以明里暗里地说他是粗制滥造。
随着创作的深入,贾六六对人生和社会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转变。他发现女人虽然有天生的劣根性,但并不是社会矛盾的基本面,人类社会本身就是万恶的源泉。前年他看了一本关于雨果的传记,贾六六发现自己的看法与大文豪的观点出奇的一致,于是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在他看来,要消除人类社会的不平等、不公正、不自由的唯一办法是用一颗直径10公里的小行星,在地球表面狠狠地来那么一下,得,全干净了,所有的罪恶都消除了。
正是基于这种理念,贾六六对一切进步的、光明的、伟大的、令人振奋的东西没兴趣。他关注的是社会的错误,人心的是丑恶,是人们最不好意思抖落出来的那些玩意儿,是正人君子们光干不说的那些勾当。
前俩月,作协破天荒向贾大作家发出了邀请,说是去山西做社会调查。
很少与正经文化人接触的贾六六,觉得这是成为主流作家的好机会,连想都没想就参加了。但走到半路他就后悔了,原因是考察团的待遇太好了。
调查团的第一站下榻张家口、第二站是大同,然后南下,转道应县、代县、原平。所到之处全是当地宣传部的头头儿亲自接送,住的全是当地最好的宾馆、招待所。有一个山区乡实在太穷了,没有宾馆,最后硬是将乡中学的学生都赶回家,把教室腾给这些文化人住。
至于吃喝的待遇就更甭说了,除了孩子,山西当地的一切活物,调查团成员都吃到了。玩儿吗?想玩儿什么有什么,只要你舍得花钱。
一开始贾六六还挺兴奋的,他从没想到在字里刨食的文化人还能这么风光。但一过大同,贾六六就不舒服了,主要是自尊心遭到了严重创伤。
原来调查团在大同参观了全国最现代化的大型煤矿,一进煤矿他就觉得自己进了星球大战中的外星飞船,到处是叫不上名字的机械,到处是巨大的钢铁家伙在轰鸣,连一个工人都看不见。大家都在感慨,国家发展太快了,简直是令人振奋。作家们都说,不虚此行,回去要好好写写新时代的矿工。
可贾六六却有股上当受骗的感觉,那些经常死人的小煤窑在哪儿呢?那些偷挖乱采的小矿主在哪儿呢?为什么当地领导不带他们去看看乡下小煤窑的状况,去看看那些把脑袋栓在裤腰上的农民工呢?这不是弄虚作假吗?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他更糟心,那就是吃饭的时候,当地领导虽然伺候的十分殷勤,眼神中却总有一股子不屑。贾六六异常敏感,他知道,人家不过是在应付一群北京文化人的骗吃骗喝。
几顿饭吃下来,贾六六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他不知道同来的作家们有没有自尊,但他却再也不能容忍了。
就在三天前,贾六六找到团长说,家里有急事,要先回北京,人家自然不能拦他。于是贾六六坐上了去阳泉的长途汽车,一路走一路寻找,他想看看,吃人的小煤窑到底是什么样,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矿工到底是怎样活着的,为什么小煤窑年年会死人,年年会生意兴隆。
最后贾六六迷迷糊糊找到了狗子沟。
此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贾七一跑来找人,贾六六却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