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誓娶花魁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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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父女相见不相认

一时心里伤感,便柔了声气,便问道:“你是何方人士?父母是谁?”

仙荷含泪道:“本是京城人士,九岁时被拐子卖到他乡女肆,父母姓名不敢言,恐有辱父母脸面。只知父亲嘴角有一颗痣,小时常常玩弄,父亲常说:嘴角有痣是有福的相,很有吃福,一生不愁吃喝。”

仙荷此言,把钱阁老震了个趔趄,莫非,这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这话,分明是自己说过的。受了许多苦楚,幸得张生不弃,可如今,不禁悔不当初。却又不敢确信,再问道:“父母名姓不敢言,如何能与父母相见?既是被拐了的,不知父母在家多么想念,你却避而不见,不是不孝吗?”

仙荷含怒道:“大人不也说,一日入女肆,终身是女肆女子,即便嫁与状元郎,也改不了女肆女子的出身!如此女儿,父母又岂会想念?不知那昔日疼爱女儿的女儿奴,今日又在何方?”

“女儿奴,女儿奴。”钱阁老默念了几遍,心里确定无疑,这的确是自己的女儿。“女儿奴”的称呼,是夫人给的,夫人笑话自己疼爱女儿,以“女儿奴”呼之。如今,自己此番言语,让自己如何面见女儿和女婿?

一时羞愧不堪,匆匆退堂。中使不解,却看钱阁老脸色有异,也不多问,只把这堂上情况,向圣上一五一十禀明。

待张生夫妇被押下去后,钱阁老悄悄对那大理寺丞道:“这罪名尚未定下来,还请不要为难。他日或无罪,亦是同朝为官,见面岂不尴尬?”

大理寺丞连连称是。安排下这一桩,钱阁老方迷迷糊糊地进了家门。

当年没有照看好春梅,以致女儿被丢,夫人病死,此一桩,是他心中之大痛。一腔父爱,都灌注在冬梅身上。冬梅早已过了及笄之年,一直迟迟未嫁,就是因冬梅一心要嫁个状元郎。奈何三年前的状元当时已娶妻,故而推迟到三年后。得知张生并未娶妻,父女心中皆是大喜,冬梅一心要嫁与他。皇上也知道冬梅的意思,故而会在御宴上有指婚之意。奈何张生,竟敢却婚!钱阁老当时就老大的不愿意。冬梅却不死心,在张生骑马游街的途中使出招亲一计。却又被他挡了绣球,眼睁睁看着绣球滚落在地,好生烦恼。三年未嫁期间,早已被人说长道短,若是再等个三年,纵然其父有阁老之尊,也终是不妥。阁老好生劝说,分析利害,冬梅才最终屈就了探花。若不是张生一再拒婚,钱阁老也不会对他恼怒。皆因张生对春梅一心一意,才会不识抬举,钱阁老才会对李老爷参张生的折子推波助澜。

思及此事,钱阁老一时喜,一时叹。可喜张生对春梅一往情深,不嫌春梅过往,是个难得的好男儿,春梅托付给他,可以放心。可叹这一桩好姻缘,如今却要毁在自己这个做爹的手里不成?已经负了春梅一次,岂可再负第二次?若如此,自己良心何安?又何来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夫人?

对目前情状,钱阁老束手无策,深悔自己因一点小事迁怒,这才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的的确确是作茧自缚。急得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连晚饭也没心思用。

新科状元郎被押解进京,递交大理寺的消息,早已在京城传开。特别是张生为女肆女子拒绝京城第一美人的事情在老百姓中间被传的沸沸扬扬。茶馆里喝茶,大伙儿都为张生叹惋不已。兼之钱阁老又是主审,纷纷认为张生凶多吉少,这钱阁老为了女儿,张生即便是不死,也得掉一层皮。有为张生可惜的,寒窗十载,一朝高中,却要为红颜将前程断送。有赞张生痴情的,情之所钟,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又岂会为了一个虚名儿轻负?遍京城未出阁的女孩儿,尤其是盼遇良人的女肆女子,无不同情张生,只盼张生能够逢凶化吉。更有那好事的,见张生连京城第一美人都看不上,便猜想那妾室是多么美丽的女子。一时间,把张生说得情比金坚,把仙荷说得羞花闭月,那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也现编了张生的故事在茶馆开讲,竟能够座无虚席。

“却说那状元夫人,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娴静时似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初见着状元郎,暗道:好一个剑眉星目的俊俏后生,莫不是哪里见过?却说那状元郎,见到夫人,心里也是一惊:如此眼熟,莫不是前世有缘?正是三生石上定终生,今世婉转续前缘……”

钱阁老还在犯愁,冬梅回来了,急急进到书房,开口就问:“爹,那新科状元的案子审得如何了?”

钱阁老一惊,“你问这作甚?不好好陪着探花,打听这些事!女儿家最要紧是三从四德,朝廷的事情,休要过问。”

“爹——”冬梅撒起娇来,“女儿不过是想知道嘛!娘亲早逝,冬梅只有一个爹爹,爹爹不疼冬梅,再谁人疼冬梅?”竟也流下泪来,把钱阁老弄得没法。

“冬梅,爹岂有不疼你的?”钱阁老赶紧安慰冬梅。冬梅故意不回过身来,却是悄悄笑了。自小到大,只要抬出娘亲,不管犯了什么错,不管有什么要求,爹没有不原谅,不答应的。看来今番又是如此。

“你和状元郎无缘,现今各有嫁娶,早早死心便是,对状元郎的事,还是少过问的好。爹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吗?”

冬梅转过身来,“爹,你不知道,现在我多没面子。整个京城,谈的都是状元郎的事,还把他那个从女肆里娶来的小妾,说的是只应天上有,我这个京城第一美人,都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啦!”说起此事,冬梅恨得跺起脚来。

“女儿,众人道听途说,你又何必在意?”钱阁老好言相劝。

“不嘛,爹,你一定要替我出这口气。能定罪就定罪,罪定的越大越好。谁让他不识抬举,我一个千金小姐,被他糟践得连一个女肆女子也不如!”

“冬梅,不要开口闭口就是女肆女子,你可知她是……”

“女儿又没说错,即便嫁与状元郎,那小妾就是一个女肆女子。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冬梅恨恨地贬低仙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消她的怒气。

“冬梅,你开口闭口的女肆女子,就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姐姐春梅啊!”看冬梅如此记恨,钱阁老痛心疾首,忍无可忍说出这个事实。希望冬梅能够因为血缘的关系,想开些。

“姐姐?”冬梅一愣,“不是早就不见了吗?”

“我原以为这辈子也见不着她了,谁知竟在大堂上把她认出来,实在是冤孽,冤孽啊!”

“如何能确认是真的?她主动认您的?”冬梅不甘心,若那小妾真是姐姐,自己的妒忌岂非可笑无比。“钱阁老丢了个女儿的事,只要是有心人,皆能打探得到。万一,万一是她想冒认呢?”

“不会,她压根就不想认我!”钱阁老老泪横流。“她恨我,她的面容与你娘亲当年一模一样,我绝不会认错,何况,嘴上有痣是吃福,我只对你们姐妹说过。‘女儿奴’的称呼,更是你娘亲在世时说的,绝不会有错!”

“姐姐,真是姐姐。”冬梅呆了。一直以来,她都当姐姐不在了。十年过去,这个早就不见了的姐姐竟又重新出现,家人团圆,多么好的结局。可是,可是姐姐,是个风尘女子,却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姐姐,她不得嫁与状元郎。因为姐姐,她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姐姐,姐姐,这样的姐姐,叫她如何相认!

“爹,你不会,要认姐姐吧?”冬梅试探着问道。

“对,一定要认她。”钱阁老说的斩钉截铁,“十年不相见,不知你姐姐吃了多少苦头,好不容易从良,嫁了状元郎,终身有靠,我却把参你姐夫的折子上报皇上,让你姐姐姐夫生受牢狱之灾。即便状元郎此番无事,若不能让你姐姐认祖归宗,一辈子也不得成为正妻,始终是小妾的命。万一状元郎移情别恋,你姐姐何所依靠?”

“可是,姐姐在女肆多年,有辱家声。若是认了姐姐,我更是要被京城里的小姐们取笑,爹爹在朝为官,怕也要被人指指点点。爹爹可要想清楚啊!”自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以来,冬梅所至之处,无不是男人爱慕的眼光和女人嫉妒的眼神,若是让人知道自己有个女肆女子的亲姐姐,不知他人会怎样看自己。冬梅只要想想,就觉得受不了了。

“我想清楚了,已经亏待春梅十年,不能亏了春梅下半生。即便被人耻笑,又有何妨?”

“姐姐,姐姐,爹现在心里就只有姐姐。可是,爹要让冬梅如何面对这个姐姐,正是姐姐,让冬梅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正是姐姐,让冬梅不得有好姻缘,冬梅无法认这个姐姐,冬梅也不想要这个姐夫!”冬梅急了,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

“可是,那毕竟是你的亲姐姐啊!”

“我不管,如果,如果爹一定要认姐姐,冬梅就再也不回来!”说罢,冬梅就哭着跑了出去。让钱阁老无可奈何。

“父女相恨,姐妹相恨,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天,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如此惩罚我?”钱阁老悲痛不能自胜,仰头问苍天,可惜,苍天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