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绝壁并无性命之忧,被关了数日天牢后,也不知是何缘由,刘询竟只是将绝壁赶出宫中,贬为庶民,并未再追究,或起杀意。
绝壁本是魔,会入宫也脱不了她的干系,如今他不在宫中也方便了她日后在宫中的计划。
这般,也是好的。
“娘娘!娘娘!”
远远地,柔星响亮的声音便从殿外传来。
抬首,见柔星满面笑容地蹦了进来,许是沾了柔星的喜气,她掀嘴笑了笑。
“你这丫头,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也不怕将来许不了婆家!”
“奴婢才不嫁呢!”
柔星噘起嘴说着,转头一见身后跟着入内的远行,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看来远行还挺招人界女娃喜欢的。
自有了首次她准远行入内,第二次第三次新月柔星还有些顾忌,慢慢地远行来的次数多了,她们也习以为常,远行入内已是平常之事。
“若本宫真不让你嫁,只怕到时你要怪本宫了!”她继续笑着,睨了一眼远行,他一脸不快,想是绝壁又令他做他不甚愿做的事情了。
“娘娘!您尽取笑奴婢!”
看了眼扭扭捏捏却尽露女儿娇态的柔星,她抿唇笑道:“好了,下去吧。本宫与远行药从有话要说。”
“诺。”柔星柔得出水的眼望了一眼远行,便羞答答地退了下去。
“绝壁让你留在宫中?”她也不拐弯,直接猜道。
远行讶然,“小姐怎会知晓?”
“绝壁已然出宫,而你却还站在这里,且看你一脸不乐意,于是本宫猜想定是绝壁不让你贴身跟着。”
她缓缓道出,似乎亲眼见到一般。
“小姐既已知晓,那小姐也应知晓魔……我家主子的意思吧?”不再是宫中太医,也不能称之为魔少,远行只好改口为我家主子。
她沉吟了一会,起身步出了殿内,在殿外的参天古树下一方石桌旁坐下,许久未曾回远行的话。
远行也是沉得住气,竟跟着候在一旁,也不出声。
倒是候在殿外的柔星见两人怪怪的,上前问了一声:“娘娘,您可饿了?要不奴婢去做点点心来给您尝尝吧?”
说着,柔星睨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远行,心中直嘀咕着他这是怎么了?
这会,出去拿些绣线刚回来的新月听到这话,心下黯然,娘娘初入冷宫之时,虽是清苦些,可那些个宫人黄门也忌惮着往日皇后娘娘的恩宠,想着指不定哪一天便又重拾陛下宠爱了,有着这一层,他们倒也不敢太过怠慢。
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娘娘在宣室侍寝却一身狼狈回来,绝太医又不知何由被打入了天牢,冷宫便再无人照料,娘娘膳食已是一天不如一天。
就算有吃的,也是多数由柔星亲手所做,御膳房里的那些个主都不愿为冷宫里的皇后娘娘做膳食。
拭去眼角的泪,新月展出一抹笑容,走近许平君,道:“娘娘,您的丝线奴婢找来了。”
“辛苦你了,新月。”接过新月寻来的各色丝线,她的眼在触及新月遮于袖口之下的青紫淤伤之时,渐渐微湿。
“本宫也不饿,不必忙活了。”
这话是对柔星说的,她知道,如今伦为弃后的她已是处处受制,连带地她身边的新月柔星也颇受欺凌。
她们不说,并不代表她便不知道。
她身居皇宫时日已是不短,宫中妃嫔亦多数是她亲手送入后宫,各宫妃嫔之间的明争暗斗,她虽未曾提及也未曾介入其中深入了解,但有月落莺歌在,她想知什么都是易如反掌之事。
“这是奴婢该做的!娘娘。”
新月与柔星异口同声说道,话里皆掩不了几分苦涩。
看到此处,一直默不吭声的远行似乎已有些明白魔少的苦心,阴沉着的脸也稍稍好看了些。
临走时,才说了一句:“主子说,小姐所托之事主子已办妥,只需一些时日便能看到结果。主子还要远行留在宫中好好护着小姐,本来远行以为……此时看来并非主子忧虑。既如此,远行也定当不负主子所托!”
顿了一下,他又道:“也当是为了月落那傻丫头。”
说着,他大步流星,一晃便出了冷宫。
听着他话里的意思,看来月落与他又拉近了一段距离,兴许好事将近了。
只是这好事,能永久是好事么?
自从媚药一事,绝壁被贬出宫,她仍旧安住冷宫,刘询似乎已忘了此事,日子平静得让人有些心发慌。
他没有对她怎么样,这让她有些意外。
一想起那日雪地里,他执阻神锏非要杀她不可的狠决,她的心仍像被针刺一般丝丝作痛。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直到三个月后,她的月信还未来,人也嗜睡许多,虽不怎么作呕,但对已生过一个孩子的她来说,这是什么现象她比谁都要清楚。
心中的喜悦喧染在了脸上,她整日笑吟吟的。
新月柔星虽不知何缘,但见她开心,她们也随着开心。
“娘娘,这都六月了,外间太阳大,娘娘还是到内殿歇着吧。”新月望着热得吓人的太阳,劝说着已出薄汗的皇后娘娘。
“无事,本宫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她边摆弄着手中未完成的小衣服边说阒,她实在不愿她们将她看成是易碎的瓷器,可她身子弱也是事实。
“娘娘……”新月很无奈地唤了一声,她知道娘娘看似好侍候,实则固执得很,娘娘决定的事旁人是改变不了的,甚至是陛下怕也难以改变。
这个想法刚起,新月便让自己吓了一跳,暗骂自己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胆敢擅自揣测圣意!
“好了,新月。这都快酉时了,日头没那么猛,你就别担心了,何况本宫这不是好好地待在亭子里的么?也晒不到。”
此地是冷宫偏殿的一处荒湖,湖中便有这么一座八角玲珑亭,虽历经风雨破旧了些,却也不难看出此亭往日初建时的风采。
也不知是何人兴致颇高,竟在冷宫里建了这么一个可人的亭子。
“诺。”
许平君既已说到这份上,新月再忧心也得闭嘴了,瞧了瞧远处的圆门,忧色又上了眼底。
最近娘娘胃口出奇地好,下午总想吃点什么点心,这不柔星按例到御膳房给娘娘找吃食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又遇到刁难,都一个时辰了还不见柔星的踪影。
没错过新月的小动作,她轻抿了一口香茶,不禁微叹一声,这香茶还是远行送过来的,若不是,她这冷宫要是突然来一个客人,她还真连茶水都拿不出来。
手轻轻抚上微凸的腹部,想着也是时候了。
“新月,你到宣室殿向陛下禀报,就说本宫身子有些不舒服,请陛下让太医来给本宫瞧瞧。”
新月一听急了,忙上前慌道:“娘娘哪里不舒服?”
她也不出声,好笑地看着新月像是翻箱底似的将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给细瞧了个遍。
好半会,新月仍未看出什么,急得一张小脸快哭了,看得她在心中连连暗叹,莫非跟在她身边的人都是爱哭鬼不成?
落月是,如今连新月也是这般爱哭。
抬首见她一脸笑意,新月更急了,也有些微恼,轻跺下脚:“娘娘!”
“你这丫头也不小了,怎么动不动就爱哭鼻子?这样子本宫怎放心将你们嫁出去?”
这时新月着急,也未将她要把她们嫁出去的话听入耳,心心念念地仍是她的身子,“娘娘!您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新月好与太医说说啊!”
听到此,她敛起笑,正色道:“新月,本宫是有些不舒服,但却是无碍的。不过你须到宣室殿如实禀告与陛下知晓,就算见不到陛下,也要将话带给张公公,明白么?”
新月此去,必定见不到病已。
不过,她也只是想让他知道,她身子不适须传了太医而已。
这个目的达到,见不见得到也就不重要了。
“娘娘?”新月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盯了许平君抚于腹上的手一会,娘娘的肚子好像……
“去吧。”
又想起娘娘三个月前在宣室侍寝,一个激灵,新月顿时满心欢喜,脸上尽是明媚的灿烂笑容,轻快地应道:“诺!奴婢这就去!”
知道新月已想到什么,她也不多言,只是浅笑着颔首。
新月并不笨,比大大咧咧的柔星要细心许多,何况能在这皇宫里生存的又有几个真正是笨的?只怕那些个稍微笨的都早已化为一堆黄土。
一路上,新月欣喜之余,不断暗骂自己糊涂,贴身侍候娘娘那么久,竟是一点异状都未发现。
而新月却哪里知道,许平君为了让胎儿平安渡过头三个月的动荡期,她是刻意隐瞒。
她也不是信不过新月柔星,只是这一胎是她最后的念想,是她与病已最后的牵挂,她不得不谨慎小心,毕竟少一个人就多一份安全。
若不是这腹中胎儿必须刻录在皇册之中,免去日后呱呱落地时的不明不白之嫌,她才不想昭告天下,她已怀了龙胎,平白多了几分危险。
看着手中的小衣服,她勾唇浅笑着,再过数日,这做给腹中女儿的小衣便能做好了。
重拾起手中新月辛苦寻来的丝线,她一针一线地穿引,神情专心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