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后,很快便迎来了元宵节。
许平君不免俗套地跟着出了门,逛花街游灯会。看着琳瑯满目的灯笼,童心未泯地买了两个,自己手上拿一个,另一个直接丢给了始终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飞花。
飞花眼明手快地接过突来的灯笼,愣着看了一眼飞快步入人群的白色倩影,唇角止不住地扩大笑了起来,其实他长得白净秀气,整一个书生气质的翩翩公子。
这一路走来已惹了不少姑娘小姐的芳心怦怦乱跳,这一笑,不禁羞红了姑娘小姐们的俏容。
他却是不知,心底眼里只装得下那一路像似个第一次出门的少女般乱跳的小姐,愣神当会,许平君已不知逛到何处去了。
飞花懊恼地绷紧了一张清秀面容,焦急地拔开人群寻着那一抹白色身影。
提着花灯,许平君全然不知自己已甩下了飞花,欢天喜地随意逛着,入眼的五彩缤纷及热闹的喧闹声几乎让她忘了所有忧愁。脸上的笑厣如花,盈盈一握的枊姿,飘逸似仙的白衣肆意地穿梭于灯火熣烂的灯会中。
孰不知这样的她犹如月宫婵娥下凡,美得如梦如幻,教人移不开双眼,也不敢乱出一丝声响,怕一个不小心便惊扰了这翩然下九霄的仙子!
所有人都在看着,无论男女老少。
拜许平君引起的骚动所赐,飞花终于在人海中找到宛若夜蝶飞舞于灯会中的小姐。他上前拉住轻快愉悦的许平君,轻道:“小姐,此地蛇龙混杂,还是回去吧。”
突然被阻去兴致,许平君有丝不悦,看向飞花拉住她的手,沉声道:“飞花,你越矩了!”
飞花心一颤,连忙撤手,双膝还未跪下请罪,便又听到许平君清冷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起来!我们是来逛灯会的,不必拘礼了。只是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是你的小姐,有些事该说有些事不该说,你自己应掂量清楚。”
“是。”不敢再有丝毫越矩,飞花低首应道。
转身踏出一步,许平君面容一转又是满容笑意,正想步至灯会另一侧的小溪去放花灯,却教一身影阻了去路。她还未抬首看是何人,飞花修长削瘦的身形一闪,眨眼间已挡在她跟前,说道:“公子请让让,我家小姐要到前面小溪。”
望着坚挺的背影,许平君抿唇轻笑,这飞花紧张过度了,显然是软玉临走前千交代万咛咛的结果。
正笑着,阻她去路的人已窜至她跟前,一双灼热的眼眸直盯着瞧,她狐疑地看向一旁,飞花竟让人家的几名随从硬生生挡着,神色焦急,眼看就要大大出手,她纤手举起,素手微摆,示意飞花勿轻起争斗。
飞花在许平君的示意下,满身的杀气渐渐散去,眸却紧紧盯着挡在自家小姐跟前的男子。若敢对小姐有丝毫不敬,他就算拼着暴露身份受处罚也要杀了这男子!
许平君回首,恬静淡然的面容微抬,琉璃眸重新移至跟前的人,果然望进一双似要把她吞入肚的黑眸。微若其微地挑了挑眉,她有礼地问道:“公子阻了小女子的去路,不知意欲何为?”
华服加身,玉冠贵气,剑眉朗目,张狂的气势彰显着他的高高在上,此人若论俊美只得刘病已一半,若论清逸出尘更不及尘未天一成,若论张扬妖艳却亦差魔少绝壁许多。
心中暗叹,她终归欠此人一命。
否则,她真想转身便走。
见到他,无非便是在提醒着她,她还未完成对钩戈夫人的承诺,提醒着她,原来她也不过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君华!真的是你!”刘贺上前欲拥日思夜想的佳人入怀,却教她闪了开去而扑了个空,他不免失望,“君华?”
“请公子自重!小女子姓许名平君,并非唤什么君华,想必公子认错人了。”轻轻开口,她敛目淡然,声音有如夜莺般清灵,甚是悦耳。
听到刘贺耳里却是如雷乍响,轰得他双耳嗡嗡作响,“君华,你……你当真认不得我了么?”
许平君依他意思再看了他两眼,尔后轻摇螓首,“公子确实认错人了,小女子失陪了。”
有礼地告退,从容地步出人群焦点,身姿有如公主般高贵,如仙子般典雅,如女王般傲然。飞花撇开刘贺的几名随从,随后跟上,亦步亦趋。
刘贺愕然,怔愣了片刻即时又追上,急道:“姑娘留步!”
许平君闻言果然停下步伐,飞花有些意外平日不爱理人的小姐竟对眼前男子另眼相看,但他也只敢在心里犯嘀咕,而不敢提出任何质疑。
“姑娘方才说,姑娘姓许名平君?”刘贺含笑相问,看起来比初时见到的张狂气势访若两人,直教他身旁的随从个个目噔口呆。
许平君回眸一笑,“是,公子若他日有时间可到南大街的聚仙楼一聚,小女子正是聚仙楼的老板许平君。”
语毕,她已扬长而去。
遗留下刘贺一人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这一刻,刘贺已彻底沦陷在许平君那绝美的回眸一笑中,无法自拔。
放完了花灯,看着随波逐流的莲花花灯,许平君蹲在溪边看着溪面模糊不清的倒影,娥眉秀如山,眸若水,小巧琼鼻下薄唇不点而朱,大病初愈后的苍白面容也在红彤彤的灯笼辉映下,轻覆上两抹红霞,原本有如圆润的下巴比往昔更要尖些,变成了巴掌大的瓜子脸,愈发精致绝美。
周围不时传出的赞叹,她不是不知。只是她不想理会,也不会反感,因为这便是她今晚的目的。
吸引、接近刘贺便是今晚她出来逛灯会的目的!
若说往昔的许平君是青山绿水间的精灵,那么现在的她应该是偷下凡尘的牡丹仙子,高贵优雅,不妖自媚,琉璃色的眼瞳带着一抹淡淡的疏离,却丝毫未损她翩若惊鸿的风华,反而让人浮想联翩,更加想接近这不似尘凡中人的女子。
飞花忍不住赞叹:“真美!”
听到身后发自肺腑的赞美,一双浮着迷雾的琉璃眸蓦地一沉,随着一石子投入,溪面那张国色天香的容颜即时破碎。
看到许平君突然拾起溪边石子投下溪面,破去那张天仙的容颜时,飞花才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说出口的话,慌张的神色浮上他秀气的面容,立道:“属下该死!”
该死?这世间有谁是应该死的?又有谁是不应该死的?
没有怪罪飞花的意思,她起身而立,风掠起宽袖猎猎作响,如锻的青丝扬起尽情的舞动,下巴微抬,她直直看向夜空中那一轮皎洁的圆月,“婵娥奔月……你说,那婵娥飞升月宫是为了后弈还是为了自己呢?”
飞花未等到许平君的责怪,反而听到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选择题,想了一会,他如实回道:“都有吧。”
“都有?世间自古两难全,不负如来不负卿……”许平君摇首,“又谈何容易?”
婵娥应悔偷灵药。
是为了谁她不知道,她却知道尝尽千万年的寂寞已让飞奔苍月的婵娥后悔了。
她呢?她会不会也有一天会后悔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
不,她不后悔。
也……
容不得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