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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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吉时将近,许家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新郎敲锣打鼓地来迎娶。

然,外间大街上却安静得不可思议。

在院落等候的许广汉夫妇见吉时已到,迎亲队伍却仍未见踪影,二人自是万分焦急,频频走到院落外大街上打望,而前来送许平君出嫁的几位许广汉相交甚好的官僚好友,与居于邻近的左邻右舍见情况不妙也皆小声地议论起来。

许广汉听到,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早在旧年内谒者令的公子大病一场之后落下病根,他便有了要退去这门亲事的想法,却又碍于与内谒者令的多年交情,他岂能出尔反尔?

而且这门亲事是在早年定下,谁也未料到临婚之前内谒者令的公子会遭此一难!

内谒者令夫妇二人见爱子自此缠连病榻,心中已是悲痛万分,他岂能断然提出退婚落井下石?只是若不退,他又岂不是亲手断送了独女平君的终身幸福?

万般无奈之下,他与贱内只能日夜焚香祈福,祈求上天保佑未来女婿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但此时此刻,怕是凶多吉少!

看了一眼暗自抹泪的夫人,许广汉深深地叹气。

如今,除了等,也只能等了。

相较外间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安坐闺房里的许平君平静得有如一湖死水,寂静无波。

随侍在旁的月落却面无血色,心知自家主子心情不佳,她也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来。若未来姑爷今日未来迎娶,对小姐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还未过门便让夫家抛弃,这教小姐日后如何见人?

有好有坏,果真是福祸相依啊!

这时,许广汉夫妇推门而入,许平君即时回神,起身轻唤:“爹爹,娘亲。”

月落见状,无声地退下,并关好门扉。

许广汉站于外室,看着貌胜天仙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愈发悲凄,皱着的眉越攥越紧,让本就布满沧桑的一张老脸更添了几缕皱纹,这是他自女儿归来后第一次真正面对她,心中纵有许许多多的愧疚,更有许许多多的叮咛,却在此刻什么也说不出,终是化为一声叹息。

许平君眼见已有白发的爹爹眉宇皆是愁丝,又见娘亲转过身去偷偷拭泪,心中明白二老定是为她的亲事而愧疚。

她含笑提步踏出内室靠近矮桌,执起桌上的茶水斟了两杯,分别递与二老,方故作轻松说道:“爹爹与娘亲这是作甚?今日可是女儿的好日子,虽说送女儿出嫁按例是要哭的,可这不是还未到时候么?娘亲哭早了哦!”

听着女儿故作的戏言,许夫人心中愈发愁苦,泪更似是断线的珍珠落个不停,只能紧紧拥着许平君单薄的身子,“平君我的女儿……怎会如此命苦呢?”

感受到娘亲粗糙的手心轻轻拍着她后背,就似小时候好动的她一调皮不肯睡,娘亲便会像此刻一般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嘴里还会唱着好听的自编歌谣,却是战国屈原奇作《楚辞》里的《天问》。

听着听着,后来她也会唱了。记得在第一次遇到病已的时候,她便在大街上一路蹦跳一路清唱……

脸上忽地有了冰凉的触感,许平君方知自己竟不知不觉又流泪了,飞快地拭去脸上的泪珠,她轻轻退出娘亲的怀抱,侍候二老到矮桌旁的软垫坐下,展颜一笑,“娘亲,女儿不苦!有这么疼爱女儿的爹爹与娘亲,女儿怎会苦呢?真的不苦,不苦的。”

似是在说服二老,却更似是在说服自己,刻意忽略内心深处那最痛最涩的伤口。

“平君,你真的不怪爹爹擅自为你定下的这门亲事么?”许广汉眼底闪着泪光,声音有着一丝丝哽咽。

摇首轻笑,许平君笑得灿烂,暖暖得有如三月的太阳,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愈发明媚,让谁见了都想拥在怀里好好疼惜。

许广汉看着这样的女儿,愧疚愈浓。

“爹爹何苦如此?女儿的命早已注定,是好是坏均与爹爹娘亲无关。”许平君出言宽慰。她那身为神的父亲已然不在,而眼前人界的爹爹自小疼她爱她,从来都是她要什么便有什么,想玩什么便玩什么,宽容溺爱得只差没把天上的明月摘下来给她。

如今,爹爹为她如此愁眉不展,她又怎么舍得怪罪?

“也罢也罢!内谒者令家若再不来,此门亲事便就此作罢!我们许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此一想,许广汉沉甸甸的心反而轻松了许多。不必把女儿嫁与一名病夫,兴许才是女儿的福气。

“不急。女儿想,内谒者令家的迎亲队伍还未到,应是路上耽搁了,许是一会便到了。”许平君随意地猜道,淡然的面容看不出喜与悲,更看不出她到底是想嫁还是不想嫁。

许广汉夫妇对看一眼,终是许夫人问了一句:“平君,你对这门亲事莫非就无一丝怨言么?”

许平君闻言笑开,“自古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女儿虽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却也懂得秉从。爹爹娘亲莫再为女儿的亲事而犯愁,不然便是女儿的不是了。”

“好!有女如此,我许广汉算是不白白为人一世了!”许广汉听罢,感触至深,转过身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

许夫人亦是不住地颔首,拿起手中的丝帕拭去脸上不停流下的泪。

门外响起两记敲门声,月落继而推门而入,轻声向许平君禀道:“小姐,内谒者令家的家仆来了。”

“家仆?”许平君不解地轻念。

许广汉一听即刻问道:“迎亲队伍可有来?”听不到半点锣鼓的声音,应是没有,但他仍不死地问上一问。

果然,逐见月落摇首,“许大叔,除了一名仆人之外,谁也没有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夫人失神地呢喃,终禁不住身子发软而跨坐于桌旁。

“月落,那家仆现在何处?”许平君的心情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仍是一脸淡漠。

“就在院落。”

“走,我们出去。”

当许平君、许广汉夫妇与月落到外间院落时,本似是炸开锅的吵杂声在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皆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美娇娘,刹那间,所有赞叹与同情掺杂的眸光皆齐齐落于许平君身上。

“许老爷,我家老爷让小人来通知您一声,我家公子不能来迎亲了。”那名家仆一脸隐晦,身上一身素白的丧服却让在场所有的人猜出了几分。

许广汉自然也想到了什么,怔愣许久,硬是没恍过神来。

早有心理准备的许平君只好上前轻施一礼,平静得就像她听到的不过是与她无关的街边传闻,轻声道:“既是如此,有劳小哥了。”

家仆盯着眼前身着大红嫁衣美得似是画中走出来的人儿,看得眼都直了,半晌方脸红耳赤地低首回道:“许姑娘客气了!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敢问小哥,你家公子是因何缘由而不能前来迎亲?”许平君纵是心底有了答案,但也要内谒者令家的人说出来方可。

家仆一愣,眼里渐浮上红丝,哽咽道:“我家公子昨夜突然病重,今早卯时一刻便……去了……”

许平君见家仆的模样,看来她本要嫁的男子应是个好主子。只是可惜了,竟是如此短命。

家仆此话刚落下,便回去复命,而许家院落却因他带来的消息一片哗然。

许夫人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许广汉也跌坐在大树下的石凳上,许久未能回神。

只有许平君丝毫未受影响,吩咐月落好好照顾昏迷中的娘亲后,她平静地接受左邻右舍的安慰,眸紧紧地盯着被官僚好友围在中央宽慰的爹爹,终是走了过去,有礼说道:“各位世叔世伯,还有大娘大婶,今日平君未能顺便出阁,倒劳各位白走一趟了。爹爹此时实在不宜见客,平君便不留各位了,还望各位见谅。”

在左一声唉声右一声叹气中,许家院落终于恢复了平静,只留下震惊过度而失神跌坐于石桌旁的许广汉,与站于他身边默默守着的许平君。

“爹爹……”

“平君,爹爹对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