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立秋,已无六月如炎炎烈火的酷热,却也闷热得令人心发慌。
特别,是心中有事的她。
今日,大吉,利动工、开张、远行等事宜。
许夫人千挑万选选了今日这么个宜开张的吉日,问与许平君意见时,许平君只是含笑地让她全权作主,小户人家出生的她自是乐得眉开眼笑。
许广汉看着即将开张的大酒楼,上好黑檀木为底的三个金漆大字“聚仙楼”,如仙飞神逸的轻跃其上。
排场第一、雅致第一、华丽第一,数尽杜县,无一可比拟,就算京城长安也少有大酒楼与之争峰,如此奢华、高雅,看得他心中一片澎湃,久久未息。
许广汉夫妇虽看不透也猜不出女儿在失踪的三年里到底出了何事,亦或遇到了什么贵人,但当二人每每问起,女儿总是不愿多说,几番下来,二人便也作罢。
聚仙楼共三楼,分为三等,一楼雅座,二楼雅间,三楼雅轩。
三层之中,以雅座最为平常,却也舒适明亮,共有七七四十九座;其次,雅间属中等,格局富丽堂皇,清雅怡人,丝毫不输名门大户的奢华主厅,此仅有十一间;最后,雅轩属上等,分为天、冥、人、妖、魔五轩,以五界划分,以五界布置各异,神秘、奇特、不可捉摸的构思造就了五轩昂贵的天价。
“小姐,外面热闹非凡,老爷与夫人正主持酒楼开张大喜,您不下楼瞧瞧?”月落侍候许平君于在三楼五轩中的人轩,她站在许平君身侧,目不斜视,耳里却听着噼哩啪啦作响的鞭炮,不觉有几分喜庆。
看了眼昏昏欲睡的自家小姐,月落无奈地微微撇嘴,除了那生得美若神诋的姑爷,哪怕外面闹翻了天,还是入不了小姐的眼。
“有何好看的?你若想看便去,不必侍候我了。”了无兴趣,许平君毫无精神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着。
近日来,她愈发嗜睡了。
想起前几日大夫所诊断的结果,她又不觉掀起了嘴角,这件事她还未与人说过呢。
月落听言,不禁叹了口气。
许平君缓缓侧首,掀起微阖的眸,如星灿亮的琉璃眸因乏而笼上一层淡淡的水晕,迷离间带着一缕诱人的妩媚,“怎么?谁欺负你了?”
月落摇首,心中思忖着该不该说。
“有话便说。”语落,许平君见月落眸光闪烁不定,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她也不勉强,起身便轻移莲步往人轩内间走去,“既如此,你想好了再说吧。”
月落默默随后,扶着许平君侧躺于软榻上,悉心为之盖好薄被后,她便悄悄退至外间,不打扰自家小姐的休息,却也不再远离半步。
突然想起今日还未见着病已,许平君半睁开眼,声音慵懒:“姑爷去哪了?”
“姑爷一大早便出去了,说是为小姐寻贺喜的礼物。”外间传来月落平稳的声音。
“贺喜?”她勾唇轻笑,他是不是分得太过清楚了?虽是她出钱开的酒楼,却是为爹娘而开,他既已是爹娘的女婿她的夫君,又何来彼此?这喜究竟是贺她还是贺他自己?
倔,他真是倔。
执意不肯依附她一下,即使只是小小的酒楼,他仍不愿插手其中,执意与人买了良田三亩,当起农夫来。
至于帝王之位,他更是不容她掺和半分。
只是她若想掺和,又哪里是他阻得了的?
他倔,她何尝不是?
他只想给她安安稳稳的日子,和和美美的家,纯净无垢的爱,她又何尝不想?
只是,她怕!
怕那不过是美好的憧憬,惑人的幻境。
到头来,终究是空。
安稳地睡了一个好觉,似乎很长,竟是一觉无梦。
悠悠转醒,入眼的却是一张扩大的妖孽面容,红发红眸,许平君并不陌生,他的身体几乎贴着她的身子,只是虚空而上,让她无一丝重量的压迫,却仍是让她感到一股无形的束缚。
她抿唇浅笑,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对于他的出现她并无一丝讶异。
从远行不再随侍她左右,她便知道魔少绝壁将重临人界,只是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她与刘病已幸福宁静的时光会那么短暂。
“三年未见,你还是这么美,这么迷人。”也依旧笑得灿烂,还多了飘在花季年华里的幸福,是因为刘病已么?忽而涌上的妒忌让绝壁的红眸越发如血似泣。
许平君盯着惊艳妖魅的俊颜近在咫尺,浅笑渐渐敛起,心中不禁感叹一只魔竟也能美到如此人神共愤的程度,且还是一只喜欢找她麻烦的魔少,真是暴殓天物。
想着,她几乎未闻地叹了口气,无比婉惜。
“魔少如此大费周章,不会只是想与平君共讨这个问题吧?”想起身,却甚是无奈地发现她根本动弹不得,就连想转下脸庞避开绝壁那喷在她脸上的温热气息,也无能为力,只剩一双琉璃眼眸骨碌碌地转着,试图在有限的空间里探到最大限度的讯息。
身下依旧是软绸细缎的床榻,千花茉莉琉璃屏风依旧挺立于外侧,隔开人轩内外间,一丈之外梁顶绘制的“只羡鸳鸯不羡仙”郎情妾意图极为清雅逼真,仿佛那画中两情相悦的男女近在咫尺,含笑祝福。
微敛眸,许平君终放下一点心来,还好仍在聚仙楼人轩。
“当然不是,我们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商讨。”绝壁那一双比女子还要妩媚的丹凤眼眨了眨,风情万种地传达着他的魅惑情深。
奈何,许平君却是无动于衷。
“哦?比如?”眸中所触的讯息告诉她,若她想安然地全身而退,那么最好别触怒眼前这只看似温和实则残暴的魔,顺着他的话走,总是好的。
看着受制却仍笑得风轻云淡的许平君,绝壁突然意识到她已不再是三年前那冲动爱赌气的倔强少女了,如今的她已年十四,更已为人妇!
“比如,你是时候嫁与本少,做本少的少后了。”即便如此,他也绝不放手!
许平君没有言语,一双琉璃色的眸瞳望进魔少几近泣血的红瞳,这些日子,他并不好过吧。即使他自信,自信到把这二字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甚至更接近于自负。
而他的自负,无疑于她最是有利,只是他如此做,必是在等什么人吧?
“月落呢?”她斜睨于外间,无奈让精致挺立的屏风挡了个毫无收获。
见她避开了他的问题,绝壁直觉无趣,终于起了身坐于床榻边沿。
此举无疑许平君松了一口气,虽说她心中早已有人,但若是这么一张如画媚容总是晃在她的眼前,也着实让她压力很大。想起他起身还极是不悦地嘟了嘟嘴,看得她差点笑开声来,如此可爱的动作教一名高高在上的魔做出来,实在诱人得紧。
若非他执意要娶她为后,她也不知晓他到底是真对她有情,还是只为了赌一口气,或一时的好奇,但无论如何,均已无可能。
除此,他从未真正伤过她,反而令远行百般护她周全,此恩此情,让她从一开始对魔的排斥化为乌有,倒还真愿意与他交上一交成为好友。
只是,如今她有这个心,他怕是没这个意了。
“无碍,不过是睡了过去而已。”绝壁撇撇嘴道,神情甚是不满。想她谁都关心,谁都在意,偏偏对他毫无情义,想起三年前在五子峰她怒斥他的娇俏模样,都比现在这般淡定不冷不热的模样要好。
许平君婉约一笑,“那多谢魔少的手下留情了。”
“你到底随不随本少走?”挑眉相问,他面上却毫无燥急之色。
“此时若走了,岂不是坏了魔少的好事么?”只怕他等的正是自己的夫君刘病已,想起三年前在五子峰,病已差点命丧魔少手中的情景,她眼皮止不住猛跳,心也跟着越来越不安。
绝壁闻言敞怀大笑,如此玲珑剔透心的女子,他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