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果子掏鸟蛋,赶鸭子抓鲤鱼,只要刘病已想得到的,书上看到的,还有自己歪想正想自创的。
整整一个多月,许平君与他两人把长安城给走了个遍,玩了个痛快,每每成了两尊小泥人方归家。
许平君本是狸猫,本就不懂这些人界娃儿玩的玩意,玩着愈觉新奇好玩。一年多来,她是第一次玩得如此尽兴!
刘病已玩心重,功重已落下不少,但他天性聪明,一点即通,老夫子也半睁半闭着眼由他去。他倒也知进退,总会准时完成老夫子交代的功课,准时回掖庭。
张贺早知刘病已顽劣成性,但毕竟年幼,又没再惹出什么祸端来,念叨了几句之后,他也不再阻挠。转身便嘱咐着许广汉轮休回家时可要小心看顾好,可别让刘病已与许平君这两个娃娃闹翻了天。
这日,许平君拿着母亲新作于她的小布球,在寝居里自己踢着正起劲,便传来甫入院门的刘病已大呼的喊声:“小平君——小平君——”
许平君停下翻转的足尖,那么大的声音都快把她耳膜给震破了!怎知她拿了布球正想斥他几句,碰的一声整个身子扑倒在僵硬的地面,布球已滚至门口,慢悠悠地转着。
她倒在地上全身抽搐不已,明显的痉挛症状,一张小脸青白交加,牙门死死咬住,她拼了命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她不能让母亲担忧,绝不能让母亲听到声响……
刚入许平君寝居的刘病已见此景,被吓得也刷白了脸,慌慌张张地抱起躺在地面的许平君, “小平君!小平君这是怎么了?”想起家中唯一的大人,他忙向外喊道:“许大娘!许大娘!小平君她……”
“病已……别别喊……”许平君努力发出微弱的声音试图阻止刘病已的惊喊。
然而,许夫人早在外间听到响声,连忙抛下手中的活奔入女儿的寝居,见已让刘病已抱至床榻上的女儿缱缩着痛苦出声,她即时失色:“平君!”
听到母亲的惊呼,许平君努力地想挤出笑容,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难看得很,看得许夫人更为心疼,泪水迅速模糊了双眼。
“许大娘!小平君……小平君她到底怎么了……”刘病已早红了眼眶,几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流下他削瘦的下颌。
“病已快!快去掖庭告知你许大叔,让他快些回家救救女儿!快去!快去!”许夫人从刘病已接过许平君紧紧抱着,神色苍白失措。
病已连连应着跑下榻板,慌乱间竟是踉跄了一下,险些扑倒,站稳之后也不顾得膝盖的擦伤,连忙跑出许平君寝居。
“娘亲……女儿无事……无事……”咬着牙,许平君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
“平君该怎么办……我的平君该怎么办……”许夫人心疼强忍疼痛的女儿,却看着她不断发搐的手脚无计可施,登时连串的泪珠扑簌直下,落于许平君的脸颊上满满晕开。
“夫人。”
突来一道陌生的声音,许夫人抬首,见是一名老翁站于门外。
“许大娘,道长爷爷说他能救得了小平君!”刚出院门,刘病已便遇着了这位老翁道人,听此一说,顾不得老翁话中真假,他忙请之入内。
“夫人可还记得老道?”老翁在踏入门槛入了寝居,走到榻前看了看床榻上抽搐不已的小人儿,手中拂尘一扫,许平君即时停止了抽搐,但脸色却仍是死灰的透白。
老翁摇首轻叹,满容怜惜。
幸好他来得不晚!若是迟一步……
许夫人连连颔首,她自然记得!
两年前,此老翁曾来过。
女儿有救了!
“此番前来,老道须带走夫人的爱女,否则……”老翁轻摇首,未再说下去,意思却是再明不过了。
许夫人低首抱紧怀中的女儿,脸贴在女儿的脸颊,冰冷的触感即时让她割断最后的一丝不舍,放下女儿平躺于床榻之上,双膝一弯向老翁跪下:“道长,请您救救小女!一定要救活我的女儿啊!”
“道长爷爷!请您救救小平君!病已愿自损寿命以换得小平君的平安!”刘病已亦跪下求道,毫不犹豫地以已命换得许平君的命。
“夫人快快请起!”老翁请起许夫人,转而看着同跪在地上的总角少年,眸光流转,半晌不出半言,许久却是颔首轻道:“你可真愿意?”
“愿意愿意!病已千百个愿意!求道长爷爷慈悲!”刘病已说着连连磕头,每一个均落地有声,只三下已磕出血丝来。
老翁见状忙让刘病已起身,看着俊秀不凡的少年面容,他连连轻叹,自言自语道:“也是天意。若是两年前小女娃与老道归隐浮灵山,许是今日老道也就无法一睹天颜了!罢罢罢!天意不可违,老道何须自寻烦忧,杞人忧天!”
看向榻上的许平君,对她说道:“不知小女娃可愿随老道上浮灵山专心习法,以求安恙无碍?日后亦可一助心上之人!”
许平君掀起微颤的眼帘,心上之人她不懂,但要离去习法……她琉璃色的眼眸有着迟疑。
“平君,你要听话……爹爹与娘亲不能失去平君啊……”许夫人哑声劝道。
“小平君,病已等你安然归来!”刘病已亦道。
“娘亲……”见母亲如此,许平君着实不忍,许久方对上老翁慈祥的眸,“道长,平君愿意上浮灵山,愿意习法保命……”
容不得耽搁,老翁留下一瓶用来治许夫人心尖之痛的心丹,便携着定下心来的许平君离去。
刘病已神色茫然,望着绝尘而去的小小身影,许久闷闷不乐——
小平君,病已定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