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故剑,意情深。
刘询为许平君下的一道昭书,一时在汉朝民间迅速传开,成为一段皇子对民女许下承诺的浪漫佳话。
月落暗底下也没闲着,许平君虽无意于后位,但她与刘询皆深觉这后位除却许平君,还能有谁有资格来坐?
几次与掺入宫内当差的君临宫人联系,月落让她们传达命令出宫,让隐身于长安各处的君临宫人散播刘询与许平君这一对佳偶从平民夫妻到一国之主与一国之后的传奇爱情。
甚至为了成效更为显著,她们更是掺入了官家夫人与小姐们的圈子,借着她们天生对爱情的浪漫情怀与憧憬,将刘询与许平君贫时举案齐眉,荣时白首不相离的佳话彻底灌入满朝文武百官的思想。
数日后,百官皆在不同的情境下恍然大悟,百官妻眷更是对初登大位的少帝称赞有加,齐齐暗中劝导自家夫君。
霍光虽在此时有权有势,但汉朝天子终归是刘询,少帝羽翼虽未丰满,却已有此等公然与当朝首辅大臣叫板的威武,假以时日,少帝必将掌得大权。
何况,许婕妤与少帝乃少时贫贱夫妻,贫时她不离不弃,又为少帝产下皇子延续皇家血脉。如此贤慧淑良,温柔亲厚更为母仪天下之典范!
不同的言语,相同的意思,在不同官夫人与小姐的传递下,百官皆明了少帝之意,更明了民心之所向。
只是,霍光终究权倾朝野,是辅臣,更为三朝功臣,其地位又岂是一般人敢与于叫板的?
自少帝欲立后开始,他便不曾为自家女儿霍婕妤说过一句话,但又有谁不知他欲立小女为后已是势在必得!
如此一来,百官虽明了刘询之意,却也多数为观望,不举许平君为后,亦不提霍成君。
唯有少数朝臣,欲举许平君为后,却又望霍光之权势而却步。
午后,御花园。
许平君许久未曾踏出含光殿,趁着今日精神尚佳,风头也不大,好不容易说服了月落,让她出来走一走,不觉走到这御花园中。
春光满园,百花争艳,她不教什么花中之王吸引住,倒是教几株不知名的野花给留住了步伐,许久看着,未出一言。
也不知是什么名,即不香浓亦不十分艳丽,平凡得很,她却莫名地盯着移不开眼。
许是它的娇柔清丽,许是它的坚韧芬芳,许是她羡慕它的肆意生长,向往它的自由自在。
一旁的一名宫人见状,以为许平君不喜有野花长于御花园中,悄声向前道:“娘娘,这野花若扰了娘娘的眼,奴婢这就让人清理一番。”
许平君侧首轻抬眼,望向轻步走到她跟前的宫人,长得倒是白净秀气,相貌虽逊于月落几分,但那份与生俱来的恬静倒是非常合她的眼,且唇角微翘,竟是不笑自喜,她身边似乎少了这么一份喜气。
宫人见许平君看着她不语,脸色一下刷白,忙双膝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多嘴了!”
月落看自家小姐也不像是动怒的,而是不知又神游到哪里去了,这不晓得自家小姐脾性的人却又哪里知道?瞧,愣是把人家一小姑娘给吓坏了。
走近许平君,月落轻声唤道:“小姐!”
“嗯?”许平君不明就里地应了声,眼神看向月落满是疑惑,顺着月落的眼神落向全身匍匐在草地上的宫人,才明白了过来,道:“起吧。”
“诺。”宫人轻颤着起身,不敢退后也不敢向前,头更是低得不能再低。
许平君见她这模样,有些不解地望向月落,月落则无奈地对她笑了笑。
“你唤什么?”许平君轻柔问道,她这爱发呆出神的毛病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不知不觉竟是把好些人给吓坏了。
“奴婢莺歌。”宫人如实作答,只是心里却打着鼓,不明许平君此问何意。
“人长得秀气,名字也好听。”许平君不觉赞道。
“谢娘娘褒奖。”莺歌又跪地拜谢。
“这野花本宫看着喜欢,就不必清理了,让它们自由生长吧。”许平君想静一下,随之又吩咐道:“月落留下,其他人皆下去吧。”
“诺。”众黄门宫人齐声应道,便静静地退出了御花园。
“月落。”
“在。”
“如何了?”
月落会意,低声细语将宫里宫外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与许平君听,其间亦是小心翼翼,怕隔墙有耳。
幸而她们所处之地属御花园最北角落,平常宫人黄门均甚少经过,宫中妃嫔来此地赏花亦是少之又少,何况刘询刚登位不久,还未有选秀之举,后宫仅有许平君与霍成君两位婕妤娘娘,这才有了宫人黄人偷懒的机会,也才有了那几株野花生存之机。
“这其中厉害关系,他们自是明了,更是忌惮三分。所谓左右为难,也不能全怪了他们。”许平君听完,眸仍落在眼前脚下娇小清香的野花上,淡淡地说道。
她的话虽没头不尾,无由来的一句,月落却是明白的,支开一干黄门宫人,也是此因。
“月落明白,但总免不了要骂上几句。”小姐不会骂,也不会怪,但她不是小姐,做不到那份超然脱俗,自然也免不了俗心要骂上几句。
“在心里也就算了,嘴上可不能肆无忌惮。记住此地非江湖君临宫,而是大汉未央宫。”许平君吩咐着。
“诺。”
得到月落的应承,许平君方稍稍宽了心。
未央非江湖,江湖能用的手段有时候在未央却是一点用也没有,何况未央已属刘询,她做人处事更要小心谨慎,绝不能因她之过而让他背上恶名。
是以,她不怕她惹上什么麻烦,怕得是月落惹了麻烦,她却保不了月落。她也知道月落行事素有分寸,只是一遇到她的事情,月落仍免不了失了几分冷静。
“月落,我当皇后真的好么?”沉默了一会,许平君突然叹道。
月落不明为何,只能将心里所想实告:“此地乃未央而非江湖,这可是小姐说的,尔今小姐已非一人,莫非小姐就不为小皇子往后的日子想想么?”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月落一言让许平君再次陷入沉默,似乎从奭儿出世,她放在他身边的心力少之又少,心里想的都是病已,似乎除了病已其他人已彻底从她天地间消失。
身为人母,她实是做得太少。
“你说得对,我应替奭儿往后的日子好好打算一番才是。”许平君轻言,似是自语。
想要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首先便要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足够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
而后位,便是她首争之物!
“月落,你且到宫外一趟,此事须由你亲自去办,我方放心。”许平君细想一番后吩咐道,后位之争应尽早尘埃落定才是。
附耳细听许平君之计策后,月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应道:“诺。”
刘询与霍光,少帝与辅臣,这文武百官的进退两难她本不想管,但月落说得对,她已非一人,岂能只顾着自己的悲春伤秋,而忘了那些想保护她的人与她想保护的人?
故而,这僵局她不介意由她来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