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她。
周雨逢又笑了:“不过,我俩挺好的,喜欢一个人,就要包容他的全部,姐,您说是吗?”
我问:“你很爱他吗?”
周雨逢默默地,坚定地点点头。
我不再问下去。
这时服务生上了两份牛排,我说:“这是澳洲炭烤牛排,仅以盐,胡椒和榄橄油腌制,绝无多余添加料,肉质丰厚,口感滑嫩,炭火烤制四成熟,正是牛肉最佳核心温度,这道菜是这家餐厅的招牌,你一定要尝尝,所以没问过你意见就先点了。”
说完,我用餐刀将牛排切开,新鲜的血水混合着浓郁的汁液流出来。
周雨逢却忽然捂嘴,好象要呕出来。
我略微惊诧。
周雨逢赶紧道歉:“对不起,姐,我……我晕血……”
我赶紧吩咐服务生:“不好意思,请马上撤走。”
牛排撤走,我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咱们点别的吃,要不要先喝杯水?橙汁行吗?”
周雨逢连连摇头:“不,不用了,……姐我真不饿,饭就不吃了,您……您找我,真的没有别的事吗?”
这番话,她说得小心翼翼,我忽然就有些内疚,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一个公司小前台,而且还在实习期,被“老总的姐姐”莫明其妙的叫出来,心里也是要打鼓的。
我想了想,打开包,拿出一个牛皮信封,我将信封推到她面前。
周雨逢看看信封,抬起头来,困惑地看着我。
我小心地开口:“这里有一些钱,不多,你男朋友受伤不是借了别人的钱吗?先还了吧,欠着人,总是不好的。”
周雨逢下意识地将信封推回来:“不,不,我怎么能拿您的钱……”
我按住了她的手:“这钱,你不白拿。姐有事求你。”
周雨逢愣了,瞪大双眼,忐忑地看着我。
拜托周雨逢的事,其实并不容易做到。因为,我想让她把谢蝶儿办公室那本标有“D”的笔记本偷出来,如果确实有的话。
周雨逢答应了我,当然,她并不知道真相,我只是告诉她,那个谢蝶儿一直觊觎沈总,但沈家人是不会答应自家优秀的儿子被那种女人染指的,那个本子里记载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必须拿回来,否则将成为她上位的工具。
周雨逢没有多问什么,她想了想说:“姐,这事我帮你。”
她说:“全公司就没有不怕谢助理的,因为她这个人……太……太……”
她半天说不出来,好象在小心挑拣措词。
我笑了:“太嚣张是不是?像她那样的人,用得着的人还要踩上一脚,何况是你们这些根本用不着的小虾米,平时受了她不少气吧?”
周雨逢笑了:“姐,您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想了想她又问:“那我该怎么拿到那个笔记本呢?我只是大堂的前台,平时根本没有机会上楼,更没有机会进谢助理的办公室呀!”
我看着她天真无邪的脸,笑了。
周雨逢被我笑得发毛,她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脸。
我说:“雨逢,你喜欢收到花吗?”
周雨逢愣了一下,她说:“喜欢呀!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我笑:“这就对了,谢蝶儿肯定也喜欢。”
接下来的三天,我都没有出门,只是每天定时和周雨逢用微信联系。
接连三天,都有花店的人直接到亚美公司前台,送上一大束花,请周雨逢转交给谢蝶儿。
周雨逢便每天捧一大束花,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大厅,进电梯,经过一间间用玻璃隔起来的办公室,直接去敲谢蝶儿的门。
谢蝶儿每次都盘问周雨逢几个问题。
一,送花的人是谁?
二,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周雨逢只能摇头,因为送花人的确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谢蝶儿只好放她下去,然后叮嘱她:“如果他再来,让他直接来我办公室,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胆子这么肥!”
花并没有收下,谢蝶儿站在走廊里,大声对周雨逢说:“帮我扔到垃圾桶里去!”
既然人人都知道她和沈总的关系,当然要把坚贞不二的态度表明出来,顺便提升一下自己高不可攀的逼格,这一步,我又算对了。
周雨逢在微信里对我说:“姐,我看她表面凶巴巴的,虽然花没有收下,其实心里乐得很呢!肯定以为是哪个钻石王老五想追求她……不对,她不是喜欢沈总吗?”
我笑了,周雨逢到底是年轻,不能理解像谢蝶儿那种美貌等级不太够还天天幻想自己艳惊四座的女人的虚荣心的。
然而在第四天,送花人还会来,但这一次,他送的不是花,而是一封信。
周雨逢在微信里问我:“姐,您打算在给她的信里说什么?”
我不置可否,信的内容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周雨逢将获得谢蝶儿的亲口指示,成功进入她的办公室。
因为这一天,按照沈戈的工作表,谢蝶儿要随沈戈去分公司视察,并不能及时回来。所以当周雨逢偷偷打电话给她,告诉她,送花人又来了,这次却没有花,是一封信。
谢蝶儿能怎么办?几天来被勾起的强烈好奇心此刻已经快扑出胸口,当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吩咐周雨逢将信扔进垃圾桶里,万一上面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
毕竟像谢蝶儿这种人,不可能没有秘密。
于是谢蝶儿对周雨逢说:“把信放在我办公室抽屉里,谁也不能看见。”
这天下了雨,虽不大,却淅淅沥沥没有停住的意思。
我烤了蓝莓曲奇饼干,配一杯苦咖啡,坐在二楼阳台,已经坐了好一阵子了。
周雨蓬打来电话,说带“D”的笔记本她拿到了,问是不是现在就给我送过来。
我有些激动,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个本子。但我阻止了周雨逢,因为现在下雨了,她没车很不方便,而且听她电话里的声音鼻音很重,应该是感冒了。
我说:“明天吧,约个时间我请你吃饭,你再交给我。你是不是病了?”
周雨逢说:“没事的,就是有点头晕。姐我拿了你的钱,不好再让你请饭了,我现在就过来。”
我仍然拒绝了。除了担心她的身体外,我感觉到沈戈今天会回来,因为今天是我给他的最后一天期限,过了十二点,他就休想在我这里得到半点怜悯了。
我真心喜欢周雨逢,喜欢这个既漂亮又单纯的姑娘,如果我的事成功解决,我想认她作妹妹,并给予她力所能及的帮助。
而我与沈戈之间的事,要解决也很容易,我不愿意有令人难堪的局面出现,虽然他背叛了我,但毕竟同床共枕了五年。所以那份离婚协议里,我并没有如自己宣称的那样让他净身出户,我把车子,远在威海的一幢海边小别墅,以及现金五百万分给了他。不算绝对的平分,但我已仁至义尽。
楼下大门响了一声。
我没有动,应该是沈戈回来了。我想不出他除了在离婚协议上签字,还能有什么办法应付我。
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
他上楼了,我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
他走到我身后,站住。
我这才慢慢转过身,然后看见一张沮丧的脸。
他说:“你提的条件,我全都答应。”
我点点头:“是吗?谢谢。”
沈戈看了看桌上的饼干和咖啡,问:“明天,我就把东西搬走。”
我说:“好。”
顿了顿他又说:“那……你能为我最后做一顿饭吗?你做饭,总是那么好吃。”
他的尾音有点发颤,我不禁动容。
“行吗?”他又问了一声。
我说:“行。要吃什么?”
沈戈在椅子上坐下来:“随便,你做什么都好吃,以后吃不到了,还挺遗撼的。”
我轻轻吁了口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去做吧,你等等。”
我说完就下了楼,走两步又转过身看着他:“对了,离婚协议带来了么?”
沈戈苦笑,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你狠起来,真不像以前的你。”
我淡淡一笑:“你错了,我以前就这样,结婚后才变了。你移情别恋的时候,也不像刚和我结婚时的你呀!”
沈戈无言,转脸望向窗外。
冰箱里,食材都是现成的,我准备做一条鱼,烧个汤,再拌个凉菜。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我不相信沈戈还能有什么胃口。
将鱼解冻,制作调料,洗,切,烧,我动作很快,但觉得手上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总觉得不得劲。
我停下做菜的手,仔细看我的手。
小指上,那枚无论如何也摘不下来的指环,好象越箍越紧。
我试着去拔,照例拔不下来,但那股紧紧束住我的力道,让我莫明地心慌。
两菜一汤安静地摆在餐桌上,我与沈戈相对而坐。
沈戈看着菜,摇着头笑笑:“最后一顿,就这么打发我了呀?”
我淡淡地说:“不然你想怎样?难不成给你做一桌满汉全席?”
沈戈叹气:“罢了罢了,看来你对我,是真的恩断义绝了。”
我哭笑不得,这个在我面前表演依依不舍的男人,大概忘了近半年来,他是如何作死地折磨我的了。我的耐心早已到达临界点,只是在谢蝶儿出现之前,我都没有死心罢了。
我应该,已经不爱他了吧?
沈戈摩擦着手掌,然后一拍:“喝点酒吧!反正最后一餐了,随性一点!”
不等我回应,他已经走向酒柜,拉开柜门看了看,然后喃喃自语:“没什么好酒嘛……对了,我车上有一瓶红酒,下午去分公司别人送的,好象还不错,我去拿!”
然后他自顾转身,大步奔出门去。
红酒拿来了,沈戈将两个杯子各倒了二分之一,然后将其中一杯放在我面前。
他举起杯子,对我做碰杯的邀请。
我没有动。
沈戈笑笑:“怎么?怕我在酒里下毒?”
我也笑笑,没说话。
沈戈痛快地将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对我扬起杯子:“就算有毒,先死的也是我,ok?”
我这才端起杯子,浅浅泯了一口。
我喝惯了红酒的,一入口,便知是好酒。这下自己倒有些抱歉了,说:“不好意思,我该多做两个菜的。”
“够了够了!你对我,已经够了。”沈戈感概地说:“青莹,是我对不起你,这么些年,要是没有你,也没有我沈戈的今天。”
他再次举起酒杯:“是我混蛋,你从此,忘了我吧!”
我笑:“不,忘不了。”
沈戈也笑:“为什么?”
我的眼前已有些模糊,不知是酒精的原因还是本身今天的状态就不太好。
我说:“有些事,可不能忘。比如……”
沈戈微笑着接话:“比如,亚美仓库那场大火?”
“对。”我说:“沈戈,咱们好聚好散,你痛快签字,离婚,走人,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这件事,我永不提。”
沈戈点头:“好。”
我又说:“还有,离婚是你的错,如果我听见传闻有一滴脏水泼在我身上,你知道的,我会……”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会怎样?”
我一惊,转头。
谢蝶儿踩着高跟鞋,施施然地走进来。
我愣住,想站起来,身体却摇晃了一下,连站都站不稳了。
我瞬间明白过来,怒视沈戈:“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沈戈手一摊:“什么都没有!看,我不也在喝嘛,你……”
他话还没说完,人却忽然从椅子上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