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停车场开车的时候,姜宁打来电话,他问:“事情进展如何?”
我回:“你指什么?”
他十分不满:“要离就麻利离了,趁着还年轻,人生有无限可能。查什么查啊,查出来能怎么样?”
我想了想,才问:“姜宁,如果我抓住所有财产,一分钱都不给他,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个恶毒的女人?“
姜宁在电话那端哈哈笑了,他说:“是恶毒,不过我喜欢。”
姜宁总是在各种场合表达对我的喜欢,虽然他并没有明确表示这“喜欢”的界限,究竟是学长对学妹,还是男人对女人。
我希望是前者。我尊重敬佩姜宁,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学长,但除此之外,并无其它感觉。
所以我从不接话。
然后姜宁在电话那端叹气,他说:“我觉得,你要是存有这个想法,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我劝你……”
“你不用劝我。”我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吧,那你注意保护自己,有事情,打我电话,挂了……”他说。
“等等。”我忽然想起什么来:“你能帮我查查林达业在美国的近况吗?”
姜宁在那端嚎叫一声,想了想才说:“怕了你了!行吧,等我电话!”
他麻利地挂断,生怕我还有别的事麻烦他。
我吐了口气,上车,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忽然,一辆白色的小宝马从左后方斜插上来,在距我车头一厘米的距离猛地甩尾,逼得我猛踩刹车,差点撞到头。
小宝马没有丝毫停留,扬长而去,却从驾驶室的车窗里伸出一只穿着红色风衣的手,冲着我稳稳地竖起中指。
那是谢蝶儿,我记得她那件惹火的风衣。也很是想不通,沈戈究竟是中了什么邪,看中这样一个女人?
我和沈戈所住的房子是幢带花园的小跃层,一共有六个房间,三个浴室,还有一个大得可以开舞会的客厅。
沈戈的书房在二楼,除非打扫,平时我几乎不进去,因为里面放满了他的工作资料和工具书,而这些东西过去与我密不可分,现在却似乎隔了一个银河系的距离,我不想触景伤情。
这天我却去了书房,我不知道能从这里找到什么,不过这房子将发生一些改变,清扫整理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书房里几乎全是书,各种书籍分门别类,安静地立在占满三面墙的书柜里,想找什么书,一目了然。
沈戈的电脑放在写字台上,设了密码,我试了几次,包括输入他的生日,身份证号和手机号码,顺反都输一遍,全都不对,决定不再自取其辱。
写字台的每个抽屉都上了锁,还好我有一套备用钥匙,一个个打开看,里面仍然是资料和书,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我并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奇怪的是,冥冥之中好象有什么力量在指引我,一定要在这间屋子里挖掘出什么来。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静静地打量着书房。胡桃木色的书柜,古铜色的吊灯,奶黄色的壁纸,这些都是沈戈亲自设计的,不得不说,他的品味是极好的,就连墙上挂的两幅画,一幅奔马,一幅山中小屋,都是花了不少钱,从名家那里求来的。
然后我盯着那两幅画,盯着盯着,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走到画前。
然后我取下奔马图,墙面上空空如也,并无异样。
我又取下山中小屋,这才愣住。
画框后面是一个暗柜,看起来并不大,如果用来装现金的话,一百万都放不进去。
所以,这个柜子一定不是用来藏钱的。
我没有丝毫犹豫,便找来工具撬锁。既然这么隐秘的地方都能被找到,区区一把锁自然也难不到人,沈戈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并没有在锁上下工夫,我用工具直接破坏了锁孔,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把柜子打开了。
如我所料,柜子里面并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个塑料封皮的笔记本。
翻开本子,里面写的全是阿拉伯数字,却不是每页都有,总是隔一页有数字,隔一页是空白,再隔一页又是数字,再隔一页又是空白,数字与数字之间也并无逻辑关系,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整个笔记本没有一个汉字,唯有笔记本的书脊上,用红笔标了一个英文字母“D”。
我的智商受到挑战,完全看不出什么名堂。想了想,决定将笔记本放回原位。反正这房子是我的,未经我的同意,沈戈休想从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我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上面写着什么。
刚刚把画挂回原位,楼下有人按门铃。
我下楼,开门,莫西里笑眯眯地站在门边看着我,手里提着一个盒子。
我皱眉:“你来干什么?”
莫西里将盒子递过来:“蛋糕,刚出炉的,给你。”
我不接,冷冷地看着他:“我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这是什么话?”莫西里说:“我来看你,怎么是这样的态度……”
他一边说,一边往我屋里探头探脑。
我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看什么看?你走吧!”
莫西里嘻皮笑脸:“姐,你没告我吧?真没有?”
我这才看清他的眉角上,贴着一块胶布。
“你怎么了?”我问。
莫西里挠挠头:“喝大了,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被揍了一顿。”
我嫌恶地看着他。
他说:“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呢!……姐,你真没事吧?也……真不会去告我的,对不对?”
我无奈地说:“我不会的,你不用担心。”
莫西里松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姐你吃饭没有?我还没有,快中午了,要不我帮你做饭吧……“
他一边说,一边就自然地往门里进。
我继续挡在他前面,冷冷地盯着他。
莫西里被我盯得有些尴尬。
然后我缓慢地说:“听着,我是有点钱,也被丈夫背叛,但我并不打算花钱养小白脸,你找错目标了。”
莫西里的脸登时红了:“你……”
我冷冷地笑了:“哟,还会红脸呢!技能不错,这一招骗到过不少良家妇女吧?年轻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干这个,对得起生养你一场的爹妈吗?”
不等他反应过来,我砰地关上了门。
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我看见莫西里提着那盒蛋糕,噪眉搭眼地走出院门,走了几步,他又停下,猛地抬头。
我下意识地往窗帘后面退了半步。
莫西里在楼下大叫:“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把人想得这么坏?要不是看你那天状态不好,我才不会专门来道歉!算我一片好心喂了狗!”
我将窗帘稍微撩开一点,看到莫西里叉着腰,像个受到污辱的小公马,气愤地仰着脖子,喷着鼻息。
然后他气震山河地吼了一声:“蛋糕是给你买的,你不领情——就把钱给我!88块!给钱!”
这天我将一张百元钞票从窗口扔了下去,钞票在空中跳着舞,扑到了莫西里的鼻尖上。
莫西里离开后我才下了楼,从花台边拿起那盒蛋糕,在盒子上赫然发现他找给我的十二块零钱。
我将蛋糕整个塞进了垃圾桶。这时候的我,拒绝算计,也拒绝怜悯。
姜宁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给自己做饭,香烤羊排,牛油小卷和奇异果沙拉。沈戈不在,我仍然将一日三餐对付得十分精致。
姜宁在电话里说,林达业在美国注册了一家医药公司,规模不大,业务做得怎么样并不清楚。
我陷入沉思,按说林达业在国内被自己的哥哥打压得很惨,怒吞一笔钱然后远走他乡,也当然是对这行伤透了心,为什么会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国又干起老本行来?
我问:“他的业务范围是哪里?是否只面对中国市场?”
姜宁在电话里埋怨起来,他说:“你准备当侦探吗?就不能安静地离个婚,然后开始过你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管这么多?”
我说:“不查清楚这些事,我就没法过自己的生活。”
姜宁叹气:“好吧,不过我马上要出差,结果出来我发你邮箱吧!挂了!”
姜宁挂断,我放下电话开始享用晚餐。脑子里却安静不下来,总是盘旋书房密柜里那个笔记本,那些莫明其妙的数字,以及那个醒目的“D”。
突然,我顿住,那天在谢蝶儿办公室,我瞥了几眼她的书柜,那半排花哨的时尚杂志里,似乎也有一个“D”字。
但我并不能肯定,因为当时参观她的办公室并不是我去的目的。
我想了想,然后拿起手机,从通话纪录里,找到了那天凌晨三点拨过来的号码。
周雨逢看上去有一点虚弱,雪白的脸蛋泛着青,黑眼圈也很重。但仍然郑重打扮了,小心翼翼地走进咖啡厅,左顾右盼,像只涉水的鹤,但看上去比在公司大堂更漂亮。
我在靠角落的位子向她招手。
周雨逢看见了我,立刻展开笑脸,小跑着过来。
我示意她坐下。周雨逢坐了下来,打量着我。
她说:“姐,您今天真漂亮。”
我微笑着接受了她的赞美,我确实在出门前认真打扮了一番,本打算穿那件从法国带回来的浅灰色风衣,但怎么找都找不到,于是换了一件米色的,倒更显得气色红润。
周雨逢问:“姐,您找我有什么事?……这么高级的地方,会很贵吧?”
我笑了:“就是闲着没事,想着今天周末,约你出来吃个饭,聊聊天。”
周雨逢咬咬嘴唇:“那天您替我解围,组长后来再也不敢欺负我了,我应该好好谢你才是……这顿饭,我来请吧……”
“行了。”我说:“你一个小女生能有多少钱?要谢的话,下次请我吃大排档吧!姐不跟你客气。”
周雨逢有些尴尬地笑了。
我有些不放心地盯着她:“你生病了吗?脸色不太好。”
周雨逢摸摸自己的脸:“最近……可能没休息好吧,歇歇就好了。”
“为男朋友的事?”我问。
周雨逢摇摇头:“没有,他的事已经解决了。”
我笑笑:“解决了就好……你们,感情很好吧?”
周雨逢脸上的笑容,微妙地凝在嘴角,然后迅速荡漾开:“挺好的呀!”
我说:“那他就算为了你,也不该随便和人打架,以后多劝劝他。”
周雨逢的笑容消失了,半晌,她说:“他可能太年轻,还没想太多未来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