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哪里想到锦瑟敢这么和她说话,还将话挑的这么直白,当即面色涨红,她欲言,锦瑟却又张口堵了她的话,道:“哎,大舅母太小看我和文青了,我和弟弟在姚家时什么亏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什么险没遇过,大舅母这些小伎俩……嘻嘻,不是外甥女说,我和文青还真真不会放在心上,看在眼中呢,大舅母若然就打这个主意,那可真真是白费心机了。”
她言罢刻意顿了下,瞧了瞧海氏神情这才又在她张口前继续扬声,道:“我得告诉大舅母,大舅舅的死,我和弟弟都很伤心,很悲恸,可却绝无愧心,若然只因大舅舅是为我们姐弟而去的江州,这才殒命,便将过错都归在自己身上,那我和弟弟便太傻了。按这个道理,派大舅舅去接我和弟弟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岂不是也有过错?若非他们遣派大舅舅便不会到江州去,不会和姚家闹僵,更不会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不测。而未曾阻拦大舅舅前往江州的大舅母岂不是也有过错?若您拦住大舅,不让大舅前往,这事也便不会发生了呢。”
锦瑟见海氏面色微变,之后又唇露讥诮,她也没指望几句话便叫海氏放下心结,当即也不在意地扬扬眉,继续道:“我和弟弟问心无愧,所以微微得来告诉大舅母,大舅母为难我和弟弟,我们非但不介意,反倒呢,还挺乐见其成。大舅母想啊,您这般只能显示您的气量狭小罢了,您惹恼了外祖父,外祖母,我和弟弟不介意****上演那寝食难安,委屈就全,乖巧懂事,讨好卖乖的戏码。您说,这要是时间长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会怎么想?下人们又会怎么想?呵呵,本来嘛,因大舅舅过世,外祖父和外祖母最是疼惜彦哥儿和大舅母了,如今瞧着我和弟弟每每受大舅母的欺负,不定两位老人对我和弟弟倒更疼惜愧疚起来呢。”
锦瑟言罢却又眨巴了两下眼睛,道:“哎呀,这样的话,大舅母岂不是适得其反了?我和文青年纪小,这同情弱小,关爱弱小可是人的惯病呢。大舅母可要思量思量,若然再将两位老人的心伤透了,连带着大哥哥和彦哥儿也要跟着遭殃呢。哎,要我说,大舅母心中不痛快非要动心机索性便动个大的,在姚家时,对姚家人所用手段我倒也有两分心得,无非就是那么两招,不是找人毁我清白,便是干脆动刀子取我姐弟性命再嫁祸他人。大舅母瞧瞧,人家这才叫厉害呢。大舅母不若也学学?”
锦瑟言罢见海氏身子一抖,瞪大了眼睛,满眼震惊,她不觉心中一暖,不管如何瞧大舅母这个模样,她是从没想过用那么恶毒的手段对付她和文青的,只这个已叫锦瑟心存感动了。
她目光闪了下这才又接着道:“不过大舅母真若这般做了,便得想好后路才成,这凡事都是有个万一的,万一事情不成反像姚家人那般被我揭穿的话……我反正在府中几年也是要出阁的,文青也自有一份家业在,可大哥哥和彦哥儿可还要靠着廖家呢。”
海氏此刻瞧着锦瑟神情已是变了几变,她心中又岂会不知当年之事怨不得锦瑟和文青,可那死的是她的夫婿,是她的天,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夫君。她靖安海氏没有那再嫁之妇,而且便是为着她的两个嫡子,她都不可能再嫁,她如今才三十便注定了要孤独终老,便要时刻担心着两个孩子会失去长辈疼爱,将来失去长房地位。
造成这一切的却又是她和夫婿疼爱有加的锦瑟姐弟,这怎能叫海氏不怨?!她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又怎能辨不清锦瑟是好意还是恶意,可此刻锦瑟的话叫她心中情绪翻腾,却也更叫她面上难堪,她几次欲呵斥皆被锦瑟堵住了口,这会子听的多了倒说不出那狠戾的话来了,见锦瑟笑意盈盈地瞧着她,她便只冷声道:“小时候你便能言善辩,歪理最多,没想到几年不见,竟长的牙尖嘴利,对长辈半点恭顺也没,如此的巧言令色!”
锦瑟闻言又眨巴了眨巴眼睛,这才叹了一声,道:“恭顺是要对真正疼爱自己的长辈的,这些年在姚家我无需恭顺,倒是巧言令色更能保全性命。如今刚刚回到廖府,这张脸一时间转不过来也是有的,微微可不是故意针对大舅母哦。”
锦瑟说罢也不待海氏再言便福了福身,道:“微微刚刚进府,院子中还有好些琐事要忙这便回去了,大舅母慢走。”
她言罢转身,后头彦哥儿却突然道:“你是坏人,我讨厌你!”
锦瑟闻言回头,见彦哥儿正愤怒的盯着自己,小大人般守在海氏身边,粉雕玉琢的面容因怒而越发红扑扑的可爱,一双明亮的眼更被愤怒烧的亮晶晶。彦哥儿的眼睛长得像大舅舅,锦瑟记得小时候她随大舅舅学画画,有次她不小心将墨泼在了大舅舅极珍爱的一张古画上,大舅舅怒气腾腾的吼她,那双眼便和此刻的彦哥儿一般无二。
那时候她还小,还不满五岁,从未有人对她那般凶过,她被大舅舅吓得哇哇的哭,弄的大舅舅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大舅母将她哄好的,后来她好似有一个月都不搭理大舅舅,最后是怎么原谅大舅舅的却已记不清楚了……
锦瑟想着这些,再去瞧彦哥儿那双盛怒的双眼,她竟然眼眶不自觉地蕴满了泪水,倒引得彦哥儿一诧。锦瑟却忙闪了闪睫毛,这才笑着道:“你不喜欢姐姐没关系,姐姐喜欢你就可以了。”
言罢她禁不住抬手想去抚下彦哥儿的头,见他躲开,便只冲他皱皱鼻子扮了个鬼脸就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