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回到夕华院时,尤嬷嬷也听了小丫鬟的回话进了屋,见廖老太君正依在大引枕上半眯着眼睛转着手中佛珠双眉却紧锁着,她上前两手压上廖老太君的额角轻轻揉着,见廖老太君神情放松下来,这才笑着道:“老太君可是还在为大夫人忧心?”
廖老太君闻言一叹,道:“大媳妇这两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明明是个恭谦宽厚的性子,怎变的越发尖刻了。今日当众便敢苛待微微和茂哥儿,这往后……”廖老太君说着便又是一叹。
尤嬷嬷却是一笑,道:“老太君可是见表小姐哭的伤心,便心疼了?”
廖老太君听罢疼惜地道:“这两个孩子受苦颇多,又都是本性纯良的,微微原便顾念着她大舅母不愿过早进府,是我非要接了他们进来。他们本就对大舅母有愧,如今大儿媳这般……这两个孩子一准是要委屈着自己的,这倒还不如他们在姚家别院自由自在。”
廖老太君根本就没看出来方才锦瑟是故意在和海氏对着干呢,廖老太君只以为锦瑟是真被海氏弄地伤心难言了,愧疚难当了。对此尤嬷嬷并不意外,这人的心若然一偏,便好些事都看不分明了。廖老太君如今一门心思要补偿,要疼爱表小姐,又怎会疑心表小姐。
她想着便又笑了,道:“老太君便没瞧出来表小姐方才是故意大哭来挤兑大夫人吗?”
廖老太君闻言一诧,睁开眼睛,便见尤嬷嬷又笑着道:“方才老太君叫老奴去送表小姐,表小姐偏要自己回院,老奴自作主张叫莺儿跟了去,莺儿回话说表小姐是追大夫人去了呢,两人在院子中说了好一阵子话,莺儿是个机灵的,绕到墙后将那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尤嬷嬷将锦瑟的话学给廖老太君,廖老太君愣了下便就摇头也笑了起来,几分宠溺和感叹地道:“这个鬼丫头!”
尤嬷嬷便道:“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奴看表小姐比大夫人处事都要老辣,表小姐是一准吃不了亏的,老太君便就放心吧。”
之后的数日锦瑟在廖家过的极为自在,每日和姐妹们一处作耍也相处的很融洽,二舅母和三舅母待她像儿时一般,每日到松鹤院中晨昏定省虽是免不了要见到海氏,可她倒也没若锦瑟进府时那般公然苛待锦瑟,只是态度显得冷漠罢了。
转眼便到了五日后,清晨前往松鹤院请安,锦瑟禀了老太君墨存楼鉴赏吴梅子真迹的事,廖书敏听闻锦瑟要去墨存楼鉴画,便也央老太君也允她出府,非要和锦瑟一道前去墨存楼。廖书晴和廖书香因皆非擅丹青之人,料想墨存楼今日定然聚满了爱画之人,她们倒没去的兴致,便留在松鹤院中陪伴老太君。
两个姑娘出门廖老太君哪里放心的下,她令二夫人带着锦瑟二人,又嘱咐了二夫人一阵,这才放了她们出府。锦瑟一行到达墨存楼时,那里果真已非常热闹,门前停满了各府马车,楼中也喧嚣鼎沸,挤了不少穿戴华贵之人。
锦瑟见其中不乏各府夫人和贵女,她不觉挑眉,道:“爱画之人可真不少啊,也不知西柳先生有没有陪夫人来凑热闹……”
她后句话说的含糊不清,廖二夫人和廖书敏并未听清,廖书敏闻言便道:“这可是吴梅子的墨宝,便是不爱那画,买回去当个传家宝,或是送人,都是有可能的,这些人哪里皆是爱画之人!”
锦瑟闻言面上赧然,她虽也爱画,可这回却也是打算拿那副吴梅子的话换人情的呢。
锦瑟随着二夫人下了马车,三人刚进墨存楼便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大声道:“吴梅子的真迹将在二楼展于众人,请大家随小人前往二楼观画。”
众人依序上了二楼,锦瑟却见二楼已被收拾成一个空旷的大厅,靠窗的地上摆放了一张红木大案,上头铺着黑绒布,想来便是一会子展画之处。而大厅中摆着二十来张红木桌,每桌围放有八张椅子,桌上还放着茶具和几样简单的果子和糕点,布置的倒似茶楼戏院。
锦瑟几人上来的晚,前头的位置早已坐满了人,便连后头的也被抢了个七七八八,只剩零星的几个位置。今日来观画之人尽皆富贵,打眼一望锦绣绫罗,珠环宝钗,明晃晃直眩人眼。
锦瑟蹙眉,廖书敏惦着脚尖也没寻到可以坐的地方,几人这一踌躇,那将才还能瞧见的两个零星位置便也坐上了人。
却在此时一个穿姜黄比甲,草绿裙子做丫鬟打扮的圆脸姑娘笑着过来,冲二夫人福了福身,道:“奴婢是萧府的丫鬟紫熏,我们三姑娘那边还有两个空位,见夫人和两位小姐晚来便叫奴婢过来问问,若是夫人和两位小姐不介意的话,不若到那边去挤一挤。”
锦瑟闻言顺着那丫鬟所指望去,正见最前头一排有位穿豆青色绣缠枝莲纹右衽小袄,绿绫绣梅竹纹多幅罗纱裙,系淡紫色海棠花开主腰的妙龄小姐站起身来,冲这边含笑的福了福身。
锦瑟见廖二夫人含笑点头,便知那位定就是萧府三姑娘了,她正想是哪个萧府,却见萧三姑娘身旁站起一人来,穿着青竹色领口绣海水瑞兽纹的儒袍,头簪白玉簪,一身温雅,举止缓如舒云,正是萧蕴。见他也往这边瞧来,和廖二夫人打过招呼目光便滑了过来,隔着人群锦瑟也能感受到那恍如实质却又柔和如水的目光,她忙含笑微微颔首,廖二夫人已笑着道。
“既只有两个位置,微微便和敏丫过去吧,舅母历来不爱这字啊画的,留在这里也是半个瞎子,什么都瞧不懂。舅母便去街对面的绣楼瞧瞧,一会子这边散了再来接你们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