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奴婢还在姑娘面前感叹过万氏可怜,奴婢更加有罪,请老太君降罪。”
这回之事锦瑟是早有预谋,知道万氏要怎么做,这才能躲过一劫,若然她对万氏的阴谋毫无所觉,也像王嬷嬷一般,明明知道万氏之恨却依旧因同情她而不当一回事,那么岂不是当真就凶险了?所以这几个贴身伺候锦瑟的下人,廖老太君也觉是有必要再敲打一下的。
廖老太君自己也深有感触,暗自警醒,闻言便道:“良善原便是好的,你们有同情心,心慈这都没错,有你们这样的下人跟在微微身边,那是她的福气,我也放心。只是微微她到底年纪小,有很多事情都难以顾全,这便需要你们担更重的责任,遇人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多用心两分,不管何时都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来考虑。这回好在是她几个舅舅早有防备才能一切平安,下次却未必能如此幸运。你们能知错,记住今日之事,暗自警醒也好,且罚月例一月,以示告诫,都起来吧。”
却说武安侯谢增明一早也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中自万氏从富源客栈出来便一直不远不近地尾随着她,直跟到廖府所在的街头,他眼睁睁看着万氏一头撞死在拴马柱上,又瞧着不大会儿功夫廖府门前便聚满了人,议论纷纷,谢增明这才放心下来,怕被人瞧见暴露了行迹,这才又令车夫驱车悄然又回到了武安侯府,只等着一切大功告成。
谁知他刚回书房,笑容满面地坐下,管家很快地便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他只当一切都已落幕忙站起来迎出书案,就见管家忙脸慌色,竟道:“侯爷,大事不妙了,廖府那边突然生变出了大麻烦了!”
如今武安侯府已然岌岌可危,再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管家跟随他多年,素来沉稳,如此惊慌失措已叫谢增明有了不好的预感,当下心一沉,面色也变了,忙道:“何事?!快说!”
管家不敢怠慢,忙道:“先一切都好好的,谁知后来从夫人身上搜出的遗书竟不知何故变成了忏悔书,如今大家都认定夫人是被侯府,被侯爷您逼的走投无路,到廖府去以死谢罪了!满城都在传是侯爷您逼夫人去顶罪,连带诬陷姚锦瑟,夫人却临死悔悟,都在传廖家人宽厚大度,侯爷您……侯爷,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谢增明何曾想过会有这样的突变?待管家言罢他就觉头脑一懵,眼前发黑,双腿也发软,不自觉后退两步右手撑在书案上才勉强站住。他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这才勉强问起管家细节之事来,待将一切弄清楚,就觉出不对来了。
万氏是谢增明的结发妻子,他是极为了解万氏的,她不可能悔过,做出什么以死谢罪的事情来。那封遗书定是被人偷换了,既然廖府的人未曾靠近过万氏,那么遗书定然是在万氏出客栈前就被偷偷掉包了!
这么说的话,廖府的人应当早便知晓了万氏会有此举,他们是如何知道的?!
谢增明率先想到了给他出这个主意的那幕僚,忙怒声令管家去抓人,那幕僚被带到得知事情未成,已然吓得白了脸,待谢增明逼问,便将一切都交待了,道:“那****自侯爷书房离开,因不能为侯爷解忧而心中愧疚,故而一路都在想着对策,谁知就撞见了前来为侯爷送汤的柳姨娘,柳姨娘唤住我,这主意是她告诉我,要我呈给侯爷的啊!”
谢增明闻言一诧,直觉这中间有大问题,柳姨娘为何不自己说出此主意来,偏要转这么个大弯子?!
只听那幕僚又道:“我先也奇怪,柳姨娘却说,她是恐自己说出来侯爷会觉她是在狭私报复夫人,这才借我之口说出,说她都是为侯府着想,心疼侯爷日夜难眠。我想着姨娘是侯爷的女人,侯府不好了,她便也要不好,而且这也确实是一个好法子,故而便不曾有疑……也是我贪功,这才欺瞒了侯爷,侯爷原宥啊。”
幕僚说着跪地请罪,谢增明却猛然起身快步奔出了书房,怒气冲冲地直接就往柳姨娘所住暖融院去,他到了柳姨娘的院子听闻柳姨娘正在屋中歇觉便直冲了进去,然而屋中却空无一人,叱问丫鬟,一院子的下人却皆不知柳姨娘的下落。
事至如今,谢增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知此事他是遭了人算计,一步步都按别人的安排在走,直至掉进挖好的陷阱还在做着美梦,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猎人,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又知侯府已挂在了悬崖上,着急、惊怒、担忧等等情绪齐齐拥上,使得他面色乍红乍绿,乍白乍青,接着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直挺挺倒了下去!
夜,二更天,冬日清冷的月光如霜般碎了一地,城西的一处独立小院中,锦瑟推开正房的房门进了屋子。
屋中一灯如豆,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摆设极简单,未生炭火,屋中显得有些冷,一名女子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身上正低头抚弄着一根蝴蝶发簪。听到门房关闭的声音她这才抬头,登时便迎上了锦瑟如潭水般沉静无波的目光。
锦瑟穿着一件碧蓝色紧身袍广袖小袄,下罩一条烟紫色散花裙,腰间用银丝软烟罗主腰束着,鬓发挽了个圆髻斜插着一对简单的碧玉海棠钗,外披一件玄色滚灰鼠皮毛的大氅,静静地站在那里。
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泻入,正照在她半边面颊上,令她仿似从月影中走出,那身影有着少女的窈窕,腰肢不盈一握,体态纤细曼妙。而她那从容的气质,静淡的身姿也说不出哪里不同,却叫人瞧之心折,女子再细瞧锦瑟那香娇玉嫩,秀靥花娇的容颜,已然确定了锦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