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些动作他至始至终都盯着她,锦瑟只觉他那目光和动作都极具侵略性和危险性,又似有股别样意味,不由心里一阵恶寒,扭了头。
而那边却响起完颜宗泽的喝斥声,“没吃饭吗,有气无力的,还有三杖,赶紧给本王打完咯,本王还和海郡王约了郊外驰马呢!”
他这一吆喝,那两个执杖太监应了一声,立马锦瑟便听杖落声快了起来,疾风骤雨般两下,接着便传来禹王没能克制住的惨叫声。
而完颜宗泽受杖已毕,自庭凳上跳起来,他便盯着禹王扬声,道:“三哥脸色可不大好,要不臣弟吩咐太监打慢点,也好叫三哥多喘两口气?”
完颜宗璧这会子已疼的浑身发抖,闻声恶狠狠地盯向完颜宗泽,牙齿打颤偏就说不出话来,完颜宗泽便笑着道:“看来弟弟是小看三哥了,三哥精神极佳嘛,我便说这两个太监跟没吃饭一样,打在身上就似挠痒,三哥这般英武必是不惧的嘛。”
完颜宗泽说话间却在庭凳上大刀阔斧地坐了下来,目光却直盯那行刑的太监,那太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那手下的动作便禁不住又加重几分,不过三两杖下去,禹王身下便淌了一地鲜血。
完颜宗璧惨叫声不小,完颜宗泽的说话声也不算小,锦瑟自然都听到了,微微勾了唇角,心里却有些微恼。昨日完颜宗泽还说今日有惊喜给她,难道他说的惊喜便是叫她瞧着他陪禹王一起挨板子?
“郡主请稍后,容奴才通报。”
锦瑟思绪浮动间已到了乾坤殿前,小太监言罢便进了殿中,锦瑟忙收敛心思,也不敢四顾,只低眉顺眼地等候着。片刻才有身着总管太监服饰的宫人执着浮尘出来,尖声道:“皇上请郡主殿内觐见,郡主请吧。”
锦瑟心一提,随着太监提裙买进高槛,皇帝却并未在大殿之中,她跟着太监脚步细碎地绕过一个雕花门到了小偏殿,眼前靠窗的暖炕上一抹明黄色端坐,正执笔批写,也不敢抬头细观便上前一步跪下,口中喊着,“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闻声却并未抬头看来,依旧审阅着手中奏折,只淡声道:“平身,赐座。”
锦瑟不敢多言,谢恩后便起身在一旁的紫红织锦绣墩上侧身坐下,她用余光瞧去,却见暖炕边儿上放置着一双黑底明黄面儿绣金银腾龙朝靴,其上威仪的龙形图案正在阳光下发出熠熠光芒,那龙爪大张似能扑人于爪下,令人不敢逼视,一时倒微微恍惚。
她正发怔,皇帝却朱笔一批合上了手中奏折,道:“清嫣郡主在招安义军一事上居功颇高,不负朕望,朕心甚慰。”
锦瑟闻声一惊,忙诚惶诚恐地起身跪下,恭敬地道:“招安能成,这皆乃陛下惜才任贤,爱民如子是不世出的明主圣君。这才使得孝南王等人能得陛下感召,愿意臣服于陛下,接受招安,臣女实不敢居功。陛下厚待,对臣女封赏有加,臣女已惶恐难安了,臣女叩谢皇恩。”
锦瑟言罢,皇帝的眉宇便扬了起来,盯着她却道:“既是知朕爱民如子,何故还惶恐难安?这岂不是前后矛盾,欺哄于朕!?”
锦瑟闻言一惊,只觉皇帝的言语暗藏机锋,可是语气却又不似生气了,她一时摸不清圣心,微微咬了下唇,这才又笑着叩首,道:“所谓雷霆雨露皆乃皇恩,越是圣主明君,便愈龙威摄人,故而臣女虽得圣宠封赏有佳,却亦惶恐难安。”
皇帝见锦瑟低眉顺眼地跪着,阳光自薄如蝉翼的绞纱窗透进来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反射出一层珠润明光来,愈发衬得她气质出尘,宠辱不惊,不觉眯了眯眼,神情却不辨喜怒,只抿了下唇,又道:“江宁馆驿是你阻止禹王的?”
锦瑟提着的心一揪,忙又磕了个头,道:“臣女有罪,请皇上责罚。”
皇帝见她乖觉倒扬起一抹笑来,微微仰身靠在了玄金软枕上,道:“哦?你倒说说,何罪之有?”
锦瑟闻言正欲答,却闻皇帝又道:“抬头回答!”
锦瑟不敢忤逆,缓缓抬起头来,却不敢直视皇帝,目光落在其下巴上,余光倒将皇帝的容颜瞧了个七八。他瞧着极是年轻,头发乌黑唯鬓角露出霜色,脸型五官倒和完颜宗泽肖似五分,在明黄龙袍的映衬下显得英武威严,一双黑眸正微眯着盯来。
锦瑟心跳如鼓,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挂着温雅的浅笑,道:“臣女唯恐禹王当真残害功臣犯下大错,故而以下犯上挟持禹王,此为一罪。臣女唯恐孝南王等人出事会影响朝廷安定,皇上安抚民心大计,以至于误解了禹王,反引得朝廷百官弹劾禹王,此为臣女之罪二。臣女已知错,望请皇上圣裁。”
锦瑟这说来说去便只有得罪禹王这一条罪名,且还是出于好意,皇帝闻言倒笑了,复又哼了一声,道:“巧言令色!照你这般说,你倒是忧国忧民的大功臣了,朕若是惩罚了你岂不是要沦为昏君一流了?”
锦瑟是料定了皇帝不能就江宁一事将她怎样,这才敢说这番话,如今听皇帝语气沉冷,不觉暗捏了一手心汗,心下倒打起鼓来,道:“臣女不敢,臣女不过是一小女子,因得蒙圣恩,又赖孝南王信任有加,这才斗胆妄行一回,不敢承皇上忧国忧民之赞。”
皇帝盯视着锦瑟,见她在自己的注视下仍旧能镇定自若,眸中倒露赞色,随即黯芒一闪,道:“倒却有些与众不同……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