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丝哀怨，自他的言语中流淌出来。
“忘记，未必是一件好事。”鬼医轻轻叹了口气。
“却是我唯一的救赎——唯一的，活下来的救赎。”他姬魅夜松开了鬼医，双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庞——受不了，脑海里全都是那画面！她和别人纠缠的画面。他好像还可以听见她的喘息，她的欢愉！
明明是他，亲手将她推到了别人怀里，可是。他却受不了！
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他不想死，是因为还舍不得她。
可他不愿意再记得！
一点都不愿意再想起！
不愿记起他将她推给别人，不愿记起。
那一刻，他像是失去了全世界，却一点都没有挽回的能力的孩子。
“怎么办呢。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以为整个世界都会被我倾倒。可是。却偏偏爱上了那个喜欢与我作对的人，爱上那个总不肯对我妥协的人。她不向我妥协，我便向她妥协。”
“渐渐地，我觉得我快要找不到自我了。我找不到自我。”
“可我也，得不到她。”
“既然如此，我要这记忆何用！只要我将她忘记，彻彻底底地忘记，就不会痛苦。总比如今，这般悔恨失去，要好的多了吧！”
“天下那么大，我不信，我不信我非她不可，我不信！”
一碗忘情茶，他一口饮尽。
啪地一声。
瓷碗碎裂。
如同他和她的曾经，砰然断裂。
他笑得像个孩子，鬼医却觉得他在哭泣。
姬魅夜缓缓倒下。
蜷缩着身体，像一个需要温暖的孩子。
“宫主，安心的睡吧，睡醒以后，就会忘记所有的情，也忘了所有恨，忘记所有痛，也忘了所有伤。”
郑晴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地上一抹血痕，发现东方墨言什么都没穿，自己也什么都没穿。
想起那一幕一幕，她的脸颊染上了奇怪的绯红。
他的温柔和冷漠。那么清晰。
有些事已经无法回去。
她听见他说，以后她要好好留在他的身边，只喜欢他一个人。
他以为，这样做，她就逃不走了吗？
她谢谢他救了他，但是。
她无法面对他！
你爱我吗？
那个时候，她问了他的吧？
可是，他还是没有回答。
他终究没有回答。
他不认为这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如果当时他知道，他会因此而彻底失去她的话，他会对她说一千次一万次一亿次！可是。那个时候，为什么，他没有说呢？
不喜欢她呀。完全是为了救她才这样的呢。呼，明明想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第一次留给最爱她的人的，但还是事与愿违了呢。
但是。不爱她的人，她也不会留恋。
不就是失去了第一次吗？有什么了不起！
如果这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她也绝不会因此而耿耿于怀！
——你要谁？
要谁？
要谁呢？
想起姬魅夜那双眼，她的头便开始痛了。
他居然真的走了！
他居然叫了东方墨言，然后自己走了？他的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明明刚刚才知道，玉纤尘就是她师傅。
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他。
可是。
她却。不再是她！
东方墨言，你以为你能给我一切，是吗？
可是，如果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的一切是什么呢？你又如何给我！
我走了！
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
郑晴天咬了咬唇，穿好衣服，刚要离开，又想起什么，想起他昨天这样折磨她，她恶作剧地顺便连他的衣服也一起带走了，扔进了附近的河里！
混蛋！
谁让你不听我的！
谁让你后来对我那么粗鲁！
混蛋混蛋混蛋！
别以为我失身给你，就要连心也一起失给你！
再见！
不对，永别！
永远不见！
“琴天。”
郑晴天离开的动作顿了顿。
他继续睡了。
她知他只是说梦话而已！
此刻的他，长发未束，墨色的发丝如绸缎般散开，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唇角微微扬着的笑，仿佛都在宣示着，他在做着一场怎样的美梦。
单纯的，好像孩子一般的满足的睡颜呢。
郑晴天的心里掠过一抹微恙。
哼！念在你做梦的时候还念着本姑奶奶的名字，本姑奶奶暂时饶了你的命根子！
咬了咬唇，郑晴天抬腿就走。
可是。
天大地大，她应该去哪里呢？
万宝楼。
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玉纤尘终于快支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虞姬见状连忙上前，但又因为知道他不喜别人触碰而不敢去扶他，只得在一旁干着急，“国师大人，您怎么了？您的脸色好苍白。”
玉纤尘摇了摇头，他的脸色很苍白是吗？可是，可是，他的心更加苍凉。
苍凉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那源源不断的字句，那连绵不断地画面。
地崩天裂也好，世界幻灭也罢！
谁会愿意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谁会愿意知道，却改变不了！
谁会愿意呢！
为何心如死灰一般湮灭，为何痛比死亡还要深邃？
亲手将你送到别人怀中，是对是错不重要，结局我无法更改，这才是最悲哀的地方吧。
嗯？
他的唇角忽而扬起一丝笑，那嘲弄整个世界般冰冷魅惑又无情的笑，瞬间又在那淡寡的脸庞隐没。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一切。
虞姬惊悚地看着突然倒地的玉纤尘，惊得大喊：“国师大人——来人啊——国师大人晕倒了！”
丛林。
死一般寂静。
这个清晨，还残留着放纵之后一丝余温。
琴天！
“琴天——”
东方墨言骤然从睡梦之中醒来，然，身边哪里有郑晴天的影子，就连衣服的影子都不见了！
只有一片树叶被塞在他嘴巴里，取下来一看，就写了几个字，“睡了你就要放你自由。东方墨言，这是本姑奶奶休书，收好，永别！”
什么叫，睡了他？
到底谁睡了睡——不，这些仿佛并不重要，重要的好像是。
休书！
放她自由？
东方墨言的双眸里仿佛就要喷出火来！
这件事，她最好想也别想！
将那叶片深深碾碎在自己掌心，他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捉摸不透的光芒。
她或许只是无法接受那么快。发展到这里而已？
但是，他终于还是爱到她了。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微微动了动，有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
到了这种地步，她还能去哪里？
“琴天，本王陪你玩玩。不过，你玩够了，可得乖乖给本王回家。”
心情还算愉悦，想起昨夜种种，心口犹如被塞了蜜糖。东方墨言起身要离开，才发现自己各种窘迫。
阿嚏。
他仿佛什么也没穿。
额，衣服没有，裤子没有，鞋子没有，袜子没有。TNND连一底裤都木有留给他啊！
定是那妮子干得好事！
好，很好，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