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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小说
小说3: 破城°肆
作者:書香門第 长陵 メ(QQ:2358769417)
{ 春山°}
无人鼓掌也无人说话,室内许久的沉寂,就像故事就此完结了一般。洛长舟正暗自诧异,下一秒就听见那说书人沉重的一句叹息:“若是一切就此结束,举案齐眉该多好…… ”
“七十多年前的那个冬日,云州白府张灯结彩,铺下十里红毯迎娶叶更阑。那一日,云州城里冬日的寒冷被驱散,像是有人在云州城里放了一把火一般,欢饮达旦,全城夜宴!那一日,是白述池与叶更阑的婚期,正好是白述池在洛家校场见到叶更阑的第十日。”
白府新房。
芙蓉帐,鸳鸯枕,双喜烛。
叶更阑换下穿了多年的男装,一身喜服在烛火中摇曳出娇媚姿色。
房外的觥筹交错举杯接盏被一道新房的门格开。白述池推去了宾客们纷纷敬酒和闹新房,举步踏入新房,反身关了门。丫环奴婢识趣地低身退出房间,独留下他们两人。
叶更阑低着头安静地坐着,眼依旧是带着冷冷的光,脸颊却烧红若桃花,手不时地抓紧了身上的衣服,硬是将平整的喜服整出了一道道皱纹。
她是紧张的,虽然她等了这一天很多年,虽然她在名叫阿清的时候便在想这一天了,但现在,她叫叶更阑。
她是云州的武者更阑!
玉挑红盖头,对饮合卺欢。一夜春宵。
只是,若是没有白述池挑开红盖头时的那一句轻不可闻的两个字,没有那句叹息,大概结局真的应了后世说书人口中的“举案齐眉”了吧!
第二日的早晨,叶更阑早早得就醒了,下了床,唤了丫鬟进来正要梳洗打扮,却听到身后的芙蓉帐里床来一句带笑的话。
“娘子,白家向来有个规矩,但凡婚娶之事,那么为夫者必当为其妻画眉挽发。”
“娘子……”叶更阑一怔。本是极为甜蜜的话,听在她的心里却是别样的苦滋味。
是啊,我是你的娘子。可是,你心里念着的娘子,到底是当年的阿清还是如今的叶更阑?我早已不是阿清了!
况且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白述池是对我一见倾心而不是你心里的阿清的替身?
黛笔轻轻勾勒出淡如春山的柳叶,细细描绘,如同手上捧着的是一块上好的玉,当精雕细琢,方成佳人。胭脂抹唇,玉珠着耳,桃花眼闭上的同时也将那眼里的冷光抹去了,原来的沙场的英气硬生生的装扮出了狐一般的妩媚。
桃木梳子将一团乌丝高高挽起,后头的人正在思考应该为他的妻子挽个什么样的发型,却被身下人的话中断了思绪。
“我流浪了很多年,直到十一岁那年被洛府收养。洛府于我,是养育之恩,是再造之恩。”
她微微转过头,慢慢地一丝不苟地将握在白述池手里的一截青丝收敛起来。忽地,她站起身,一头青丝将白述池手里的桃木梳子直直的扯走。钻心的疼痛,叶更阑只是抿紧了唇,眼里似乎要落下泪来,只是她想,若不是这疼痛,她大概永远都讲不出那些话来,可她有她的尊严!
失去支撑的桃木梳就这样直直地落在地上,就像斩断的姻缘一般。
最初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在讲自己幼时,可听到后来,他的脸色一白。
任由那一头青丝凌乱地披散在身上,她转过头,冷冷的注视着比她高一截的白述池。佳人含泪,那副可怜的摸样说不出的娇弱,只是,那红唇里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偏激绝决。
“我从来就不相信所谓的情分可以长久,唯有利益的结合才能使之长久。我嫁与你,也不过是为了偿还洛府对我的恩情罢了。”
“白述池,你的道是什么呢?我想,大概是倾尽己力护云州一隅长安喜乐吧!那么,我愿意为君臂膀,替君分忧,除了奉上我的一颗真心,一切,任君索求!”
白述池只是怔怔地看着叶更阑,他不明白这个在他面前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的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他还记得当年云州城里那个带着他四处游玩的人,那个阿清,说不出的温柔和温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你这又是何苦,避我如毒蝎……”
这样虚无缥缈的声音,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叶更阑的心口一痛,口中却不肯松过半分:“白述池,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心里的娘子,你念着的娘子,到底是你的阿清,还是我——叶更阑!”
说完,也不留给白述池回答的时间,下一秒,她便大步踏出梳妆台,也不去看白述池苍白的脸色,换上一身男装,正在束头发,却听见他轻飘飘的一句问:“你不就是阿清吗?”
手上一顿,叶更阑也不瞧向他,也是一句问扔过来:“为何,你当我是阿清?”
“阿清曾说过,他若改名,定叫叶更阑。而且,你的眼像极了他。”
“叶更阑这个名字,是当年一个叫阿清的人给我取的。而他,死在当年的那个冬日,在那日的暖阳下他心如槁灰。”
束发也不过是转瞬的工夫,她踏出了新房的门,只扔下一句淡淡的话。
“白述池,你的心里有的只是你的阿清,不是叶更阑。”
她记得清楚,昨晚白述池的那句几不可闻的叹息,是“阿清”两字。只是,阿清早就死在当年你将他赶出白府的那一刻,活着的是叶更阑,是女子叶更阑。
阿清,不过是当年那个自卑地情愿一生为男仆伴你左右的小童罢了。
房外的一截枯枝再也支撑不住压在上头的两堆积雪,被压断掉在雪地里,落地的声响扰了四周的安静。乌鸦声起,麻雀纷飞。
白述池在房里怔了半晌,才吩咐府里的丫鬟找来白总管,让他去查叶更阑的底细。
挥手让他们退下,待到新房里最后只留下他一人,他弯下腰将那把桃木梳捡起来,反复玩看,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那无奈的一声叹息。
“是魔怔了吗……”
还将春山浅描绘,乱了浮生。
只记当年,翠微声色。
而今,一声轻叹,两处心碎,是谁隔着当年看而今。
前朝断袖词,误了当年,断了你我从前姻缘,再回首,往事沉埃,徒添了说书人口中的一段案上史书。
而我,前尘皆忘,只一心做我的叶更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