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戏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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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他说阿一是一个人给他取的,那个人总是喜欢这样叫他。

男子说着这话时,深邃的目光开始迷离,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事实上光线太暗,对方的表情白露根本无法看清,可是那一刻脑海竟清晰的映出对方回忆的模样,伴着几分生涩,几分紧张,仿佛那些尘封的回忆对他而言太过久远,以至于他有些干枯的眼底闪过一丝久违的悸动。

白露没有问那个人是谁,不过从对方三缄其口的态度可以看出,那个人对他来说应该非常重要,重要到连开口提起都不行。

“那你喜欢这个名字吗?”白露不知自己怎么了,只知道有什么从脑子里一晃而过,问题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当她问出口后她才意识到她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话落,男子的身形在黑暗中微微一僵,一向沉稳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波动,以至于白露在穿透夜色朝对方看去时,清晰地感觉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所碰撞出的细小火花,那种感觉异常微妙,火花仿佛正绽开在心口,落下的点点星火,携着柔软的温度一点点沉在了心底。

白露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瞬间竟挪不开目光。

男子盯着她的双眼,湛亮的目光仿佛穿透她双眼径直射进了心底,他低沉有力的嗓音缓缓响起,“喜欢!”

仅仅两个字,白露却感觉那人所用的时间仿佛花去了将近半个世纪,这里边沉甸甸的情感和无从探究的缘由她不知道,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声音划过耳旁所落下的灼热温度,一直熨帖进她的心坎儿。

那感觉真的很奇怪。

白露有些赧然,下意识错开视线,喜欢就喜欢,不用对着她说的如此认真,她又不是那个人。

两人一时无言,再度陷入沉默,静谧像长了触角的山藤一点点爬上心口,那似有若无的骚动好似要故意搅乱人的心神,沉闷的空气开始发酵,氤氲的水汽四散开来。

尽管嘈杂的雨声轻易地掩盖了一切,却依然无法掩去一呼一吸间透露出的紧张和在意,白露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直觉得呼吸越发粗重,头也越来越昏沉,就在她意识将要消失,两眼欲合之际,她好似又听到那声于梦幻中夹杂着无限深情的呼唤。

那人似乎在喊她……阿莺

感觉睡了好久好久,再次醒来时,白露发现她躺在了床上,房间里似乎燃起了什么熏香,淡淡的香味透着沁人心脾的清凉,闻起来很是提神。

白露不自觉地深吸了两口,感觉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明,她扫了一眼卧室,里面并没有其他人,王妈去哪了?这时候她不是会和平时一样守在她的床旁吗?

白露刚从床上坐起,便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儿,视线扫了一周,直直地落在前方,眸光却蓦地一紧,放在床尾的美人屏风居然不见了,她身子倏地一直,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睁大的双眼里一片惊骇:

这不是她的房间!

一样装饰,一样的摆放,但并不是她的卧室。

白露有些恐慌,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熟悉却有陌生的房间让她从心底里恐惧起来。

“王妈,王妈,王妈……”她慌张地连叫了好几声,却仍不见王妈的身影。以往不论隔得再远,只要她一声呼唤,王妈定会立刻出现在她面前,似乎对方随时都保持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样的王妈叫她安心。可是现在……

安静的房子里似乎还回荡着她的呼唤,没有回应的空荡叫她心尖发颤,白露反手抓起一旁的衣服看也没看就套在身上,穿起鞋子便朝门外走去,没走两步便停了下来。整个人僵在那里,好似被抽了魂儿一样。

她僵硬地低下头,视线定定地落在自己的鞋子上,一双纹着不知名图样的红色绣花鞋就套在她的脚上,白露眼珠子蓦地睁大,难以置信地将目光移向胸前,双臂……

她似是意识到什么,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下一秒,她神情一正,将眼底的惊疑和慌乱生生压了下来,推开朱木红门脚步凌乱走了出去。

眼前是个宽敞的小院,院子里有假山,有亭台楼阁,有花花草草……但就是不见一个人影儿,白露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惊慌之际整个人也慢慢冷静下来,她回想起睁开眼时看到房间墙壁上挂着的字画,从年代上推算,应该是清朝时候的作品,白露似是求证一般,开始在院子里疯狂寻找,可是她把整个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遇见一个活人。

刚平定下来的心跳又开始慌乱起来,不会的,不会的,这一定是个梦,一定是个梦,白露不安地摇着头,开始在心里像催眠一样地提醒自己,当她不停对自己重复这只是一个梦时,那慌乱的心跳声反而越发激烈,响如擂鼓。

她双手攒的死紧,脸色不受控制地苍白起来,回想起刚才所见的一切,她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整个人慌乱地倒退着,尤其是目光触及眼前的场景时,仿佛触动了什么藏着惊天大秘密的机关,禁密和真相似洪水一般朝她凶猛袭来。

她脚下一乱,整个人硬生生地摔坐在地上。

眼前的场景和现实中的近乎刻着同一个模子,一样的古宅院,一样的槐树,一样的亭台,一样的水榭……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一切仿佛退回到几百年之前,一切还停留在光鲜亮丽,辉煌灿烂的时刻。

白露正惊疑间,一声声仿佛从天边飘来的咿呀声幽幽地传进她耳朵里,白露心神一紧,一股莫名地熟悉在脑海里翻涌不停,心底突然蹿起个声音不停地对她诱惑道,极尽缠绵的引诱,令她情不自禁地从地上站起来追随着那道戏腔而去。

迷离梦幻的唱戏声,似忘川河边的亡灵引渡曲,如幽灵一般捉摸不定。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悠悠荡荡,咿咿呀呀,好似远在天山之巅,又好似近在咫尺眼前,白露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直觉整个心神都沉浸在那如痴如醉的迷离幻象中,难以自拔。

跟着那声音也不知走了多久,最终在一座红木阁楼前停下,白露在推开木门的瞬间,耳边的戏声戛然而止,突然的安静叫她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震,迷蒙的心神仿佛从混沌中突然被解救出来,她恢复清明后立刻警惕地扫视了一周,这才意识到她此刻正站在一个高高的看台上,朱红色的大柱子撑起的戏台周围搭建了一个宽敞又气派的看台,那里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木板凳,打扫地纤尘不染的凳面上却空无一人。

白露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在栏杆前停了下来,她扶着围栏朝下望去,整个戏台全景尽收眼底,心口却蓦地一痛,仿佛被什么东西突然划拉开一道口子,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悲痛和愁苦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外涌去,一瞬间被抽空的身体陡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空的发虚,空的发慌。

白露极力抓紧栏杆,才没让无力的身体瘫软倒地。

她看着眼底的一切,心间像生了野草一般,荒芜杂乱。

空旷的戏台仿佛坐落了数千年,吹开浮沉留给世人一个孤寂的背影,那般的执着似乎只为了圆满一个等待。

白露心尖蓦地一颤,某种沉睡了许久的记忆仿佛正在苏醒。白露从那越发明显的心悸里,感觉到它正在一点点壮大,微弱却不容人忽视。

只闻那消失没多久的咿呀声,再度夺空而来,绝美的戏腔惊艳了时光,唤醒一切沉寂,死寂的戏台骤然鲜活起来,一扫先前的沉闷与灰白。婉转悦耳的戏腔迷离梦幻,似耳边的呢喃,又似远方的呼唤。白露来不及惊叹,便看到灯火阑珊处一个窈窕的身段自幕帘之后飘了出来。

白露在看见那个绿衣女子的第一眼,心神蓦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手紧紧地将其拽住,此处距离戏台太远,她始终看不清女子的模样,就连那一身戏服也只看了个大概的颜色,可是那仿佛蒙着一层白纱的脸孔却生生透着一股诱人的魔力,紧紧地牵引着她的视线,令她无法自拔。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似乎这种远远观看的行径她早已做过上千遍,可是她却感到深深的不满,她渴望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想要走近她,触碰她。

此刻,白露的目光近似痴迷地黏在女子身上,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境早已改变,甚至渴望眼前的一切并不只是一场梦。

而这时戏台上的绿衣女子水袖一扬,朱唇微启:

别岸扁舟三两只。葭苇萧萧风淅淅。沙汀宿雁破烟飞,溪桥残月和霜白。渐渐分曙色。路遥山远多行役。往来人,只轮双桨,尽是利名客。

一望乡关烟水隔。转觉归心生羽翼。愁云恨雨两牵萦,新春残腊相催逼。岁华都瞬息。浪萍风梗诚何益。归去来,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

天籁般的绝美戏腔收尾的一瞬,戏台上的花旦也隐去了幕后,白露心口一紧,情不自禁地朝那女子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却不想脚下一空,身体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失重感令她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