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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血战二马岭 (1)

战斗是在天黑前打响的,比事先预计的要迟了许多。这样也好,苏维埃政府和转移的群众能走得更远些。

红军独立师摆开一个决战的阵地战架式,显然大大出乎敌人意料。他们大概原以为,红军只能寻机突围,跳到外线去,或者化整为零,利用熟悉的山区地形与他们周旋,就是没想到红军会拉开架式和他们真干!判断的失误令敌人有些犹豫,加上天眼瞅就要黑了,于是仓促之间,敌人组织起的第一次进攻并非十分坚决,只是带有试探性的接触。他们派出了一个营的兵力,对二马岭的“青马”发起了攻击。

二马岭的主峰犹如两匹马的背驮形状,远看似乎连在一起,实际上却是分开来的。东侧的峰上多为竹木,入秋之后竹叶迅速发黄,被当地人称为“黄马”;而西侧峰上多为常绿阔叶乔木,因此被称为“青马”。按照师部的布置,龙海山带一团负责扼守“青马”,而“黄马”则应楚天雷带三团防守。雷明带着师指挥所和担任预备队的二团,位于二马岭北侧。二“马”之间的鞍部落差不小,要想攻击岭上阵地,必须仰攻,这就给岭上防御的红军带来很大的杀伤角度。敌人一次使用了两个连,成钳形沿着山道往“青马”的背部爬去。令龙海山十分满意的是,一团到底是他的老部队,很听指挥,直到把敌人放到“能闻到屁臭味”的距离了,他才下达了射击的命令。随着排枪的响起,“青马”肚皮上的白狗子就像扭断了瓜秧的瓜,跌跌撞撞地向岭下滚去。

“青马”背上,响起一团士兵兴奋地欢呼。

“黄马”背上一枪未放。楚天雷用望远镜冷冷地观察着敌人的举动。

一旁的“唐海匪”嘀咕道:“奇怪了,狗日的白狗子莫非也偏心眼?只攻他龙海山,怎么不攻咱三团的阵地呢?”

楚天雷冷笑一声,扔掉望远镜说:“多了不起的胜利呀,老鼠掀木锨,大头还在后头呢。”

天黑透了,退下去的敌人没再发动进攻。

龙海山派出传令兵上了三团“黄马”阵地,捎来口信说,天一亮敌人肯定要重兵猛攻,请楚副师长夜间加强督查,防止小股敌人偷袭。传令兵传达完,请示楚副师长有没有回信?楚天雷淡淡地说声“知道了”,就打发走了传令兵。

龙海山的叮嘱并非多余。不过,楚天雷却比他那个师长想得更远。看看入夜过了二更时分,楚天雷摇醒了靠在堑壕上打瞌睡的“唐海匪”。

“‘唐海匪’,‘唐海匪’,醒醒,起来杀猪吃肉了……”

“唐海匪”一个激灵跳起来,揉搓着眼睛叫道:“哪里有猪?哪里有肉?”

“笨蛋!”楚天雷趁天黑踢了他屁股一脚。“有猪的地方就有肉,这都不懂?”他的手指顺着漆黑的夜,朝岭下一指。

“唐海匪”懵懂地朝岭下扭过头。敌人阵地上还燃着熊熊的火堆,因为火堆的原因,使得透空的视觉起了变化,显得离敌人更近了。他明白了楚天雷的意思。

“楚师长,你的意思……我带人下去搞他们一家伙?”

“唐海匪”私下里都叫“楚师长”,省略了那个“副”字,贴上去几分亲近。楚天雷不管有人没人,也就把那“师长”的叫法揣下了。

“我要你搞狠点……”楚天雷咬牙切齿。

“对,给那些狗日的一点颜色看看。”“唐海匪”的瞌睡虫全飞了,他像只夜里来了精神的猫,贼溜溜的眼睛一闪闪地亮。

“你要真搞出个好看的来,看颜色的可就不光是山下那些狗日的了。”

楚天雷的声音像掠过耳旁的风,让“唐海匪”打个寒战。他初时不解,愣了片刻,瞅瞅黑黝黝的“青马”背上,便明白了。

只一袋烟的工夫,岭下便传来猛烈的机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白狗子排哨点起的那些篝火被扔进去的手榴弹炸得像有钱人家过年放的烟花弹,烟火冲天而起,飞得老高,才在陨落中熄灭,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传得很远。引得岭下那些篝火旁的敌人纷纷跳起来,熄灭了火堆,才趴在地上胡乱放枪。

楚天雷又抽了一支烟,“唐海匪”带人返回了阵地。下去了一个连的弟兄,连根毛都没伤着,还带回来一挺德国造的轻机关枪,七支步枪。楚天雷终于咧嘴笑了。从打私自进城刺杀了“烂竽根”回到山上,手下的弟兄们还没人见他笑过呢。他兜胸给了“唐海匪”一拳。

“唐团长,命令弟兄们抓紧睡上一觉。天亮前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保证不会有事了。”

一团在“青马”背上打退敌人进攻的消息传到师指挥所,大伙儿高兴得乱成了一团。几个红军战士高兴地说,白狗子正规军也没什么了不起嘛,碰上咱一团,照样完蛋。也有人说,就是,白狗子的海军陆战队怎么样,不是比他们陆军装备更好,更厉害?当初遇到咱,照样堵他的狗窝缴他的枪!为胜利而雀跃的战士们,都松了一口气,似乎师长带一团首战告捷便打破了敌人十几个正规军师编成的一个神话。

就连刘瑛都兴奋得有些按捺不住了,她鼓动雷明道:“喂,怎么样,不想上去看看?”

“上去?上哪去?看什么看?黑灯瞎火的,看星星还是看月亮?”

雷明拉下脸来,他不能表示丝毫的犹豫。刘瑛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把苏维埃政府的人送走后,居然独自一人返了回来,这让他恼怒不已。要想再派人送她走,不仅不可能,也来不及了。因此他给她规定了严格的纪律:必须老老实实呆在师部,不准乱跑。刘瑛倒是都答应了。这可好,前沿锣鼓家巴什才刚刚一响,大战的序幕才拉开,她就耐不住性子,想往前跑了。

“一团在二马岭首战告捷,你这当政委的不上去慰劳一下同志们?激励一下士气嘛。”刘瑛笑嘻嘻地怂恿道。

“那也行,我就去一趟二马岭,你替我坐镇师部,有什么事你就派人……”

雷明的话还没说完,刘瑛就叫起来。

“不行不行,你们独立师的师部我哪能坐镇?全师官兵们谁会听我这个婆娘的指挥?我还是跟你一起去一团,帮你鼓舞一下士气,这个我熟……”

“你的意思是我坐镇师部,你上二马岭?”

“那也行,不过就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我怕一团的弟兄们会说你这个政委的不是。”

“那最好的办法呢?”

“你和我一起去呀,你主演,我替你敲边鼓。”

“那师部不空了?”

“怕什么?参谋长二虎子在,再说二团团长也在,有指挥员也有部队,什么情况还应付不了?”

见雷明还在犹豫,刘瑛又说:“咱们趁天黑上去,和大家伙儿见个面,鼓鼓劲,天亮前就下来。不然天一亮打起来,想下也下不来了。”

雷明被刘瑛说的有些心动,正在犹豫,楚天雷派来的三团通信员到了。他送来了三团团长唐海贵亲自带了一个连下去袭扰,歼敌缴枪的战报。这下子,刘瑛更是高兴得脸色绯红,像喝了老酒一样,喋喋不休。

“啊呀,‘唐海匪’这家伙打仗还真有一套!一团守、三团攻,红军个个争先锋……怎么样,我的政委同志,这两句词儿编得不错吧?到了前沿阵地绝对鼓舞士气。你还等什么?咱早点出发,还能把二马岭的‘青马’和‘黄马’都转一遭,也省得三团的弟兄说咱两个特派偏心眼儿。”

雷明一咬牙,他想上去走一趟也好,不仅对一、三团,对龙海山和楚天雷两个人也是个鼓舞。于是,他和参谋长二虎子交待了几句,又带了两名警卫员,叫上刘瑛,出发了。

下半夜天愈发地冷了,西北风凄厉地吼叫着,抽得林间的枝条“噼啪”响。天色真黑,根本看不清脚下,两名警卫员一前一后夹恃着他俩,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二马岭摸去。雷明根本没想到,刘瑛走夜路山路都是一把好手,更多的时候,倒是她走在前面为他引路。她不时小声提醒道,小心,有坑。脚抬高,有块石头。慢一点,有个树根啊……后来,她干脆伸过手,牵住了雷明的手,拖引着他向前走。雷明觉得不大好,抽了几次手,都没能成功。刘瑛那只手十分用力,还滚烫,就像带有强力吸盘似的,紧紧吸住了他那越来越热的手。

走了一会儿,雷明抬头看看墨一般的夜色,忽然小声说了句什么,那声音被夜风刮得支离破碎,刘瑛没听清。

“你说什么?”

“我说,这样的夜晚,如果突围倒是风佑天助……”

刘瑛这下听清了。

“怎么,仗都打响了,你还想着突围呢?”

雷明没吭声了。是的,就在刚才他还想过:如果今晚利用这样的天气突围,要把独立师安全地带出去,还是很有机会的。可若是在二马岭顶上一天,等敌人的主力包抄过来,那就……今晚,很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可是,他能跟人家说吗?不,不能,他不想跟任何人再说突围的事,哪怕是跟刘瑛呢。

他们一行赶到了“青马”背上。

龙海山见到他们,惊喜之余,也有几分担心。

“雷政委,你们怎么上来了?也不多带几个人。”龙海山怨气不小。

“你们在一线都交上火了,我们上来看看,给大伙儿鼓鼓劲。”

雷明通报了三团派人下去袭扰敌人的情况,龙海山已经知道了。他赞许地点点头说:“这个楚天雷,鬼点子不少,还真行!”雷明心中暗笑了。刘瑛赞叹的是三团团长“唐海匪”,龙海山却夸的是楚天雷。显然,他比刘瑛更知底,没有楚天雷的“鬼点子”,肯定就没有“唐海匪”的带人下山。

雷明和刘瑛在阵地上看望了战士们。他们发现前沿阵地上的战士很少,部队主力都被龙海山安排到岭后反斜面休息了。龙海山胸有成竹地说:“晚上没事,白狗子越是正规军,晚上越不敢出来。让弟兄们睡一觉,天亮才有大动静。”

在阵地上走了一遭,龙海山就不住声地催促雷明和刘瑛快些下去。天快要亮了。听他们说还要到“黄马”背上去看看三团,龙海山更急了,几乎是赶着他们离开了。

雷明和刘瑛来到三团阵地上,情况和一团差不多,除了少数分队在阵地上监视敌人的动静之外,其他人都抱枪而睡,就连楚天雷都在呼呼大睡。听说雷明和刘瑛上来了,他揉着惺忪的睡迎了上来。雷明还没讲几句话,楚天雷毫不客气地说:“雷政委,你是不是对三团不放心?如果不放心,你就留在二马岭上,部队由你来指挥;如果你放心,和刘特派马上走,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