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禾惊骇的同时目光扫了一周,这才发现棺木旁边隔着一个圆盘,她想起来了,尙瑟刚才进来的时候手里似乎有端着东西,难道这个木盘是用来装鞋子的?!
相较于宋嘉禾的一惊一乍,姓白的则显得平静地有些异常,宋嘉禾扫了一眼正跟鞋子斗争的小男孩,挪着步子慢慢移到姓白的身边。
“他这是怎么了?”宋嘉禾的视线随着小孩儿的动作一上一下,她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了?说是诈尸吧,她看着又不像,说是回魂吧,这孩子也没有做其它的什么,只是扭着一股劲儿,非要把鞋子套在脚上。
断脚的残端赤红一片,裸露的血肉看着让人触目惊心,一个死人正在给自己的断脚穿鞋,这画面想想就恐怖,更何况这一幕还鲜活的摆在眼前,宋嘉禾本就因为没能挽救住小孩的性命而暗自自责,眼前看着叫人揪心的场景,心里更不是一番滋味。
本以为对方不会回答,却不想耳边传来一段冰冷的声音。
“执念,生者因其而死,死后心有怨气,无法释怀,在魂魄弥留之际执着于此事,若不完成,不得安宁。”
宋嘉禾第一次听对方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一时间有些怔愣,等回过神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人死之后若不能放下怨念,便会弥留在人世间沦落为孤魂野鬼,时间久了也就成了厉鬼怨魂,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原来他们所说的超度是这个意思——引亡灵入彼岸,消弭执念,度往生。
那么,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直到这一刻,宋嘉禾才真正注意到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因为他诡谲莫辨的气息,也不是因为他谜一样的身份,更不是因为他美到叫人心颤的容颜。
而是他用着一口冰冷的声调,不急不缓地说着这段话时的模样,不偏不倚,磊落光明,没有圣光批身,却让人心生敬畏。
宋嘉禾再次望去时,小男孩已经乖乖地躺回了棺材里,而那只鞋子也被静静地搁置在圆盘内,整个房间里烛光一点点亮了起来,除此之外,一切静止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宋嘉禾顿了顿,刚要转身,眼前便晃来一白影。翻飞的白衣下,一双笔直的大长腿修长有型,宋嘉禾只瞅了一眼便有些脸红心跳,她低着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眼前人,这种比恐慌还叫人心悸的感觉真是折磨人,张着嘴却无法呼吸,宋嘉禾想了想,一定是这屋里的空气太稀薄了,一定是。
对方站定在她跟前,如此近的距离似乎只要轻轻一抬头,便能闻到从对方身上飘来的好闻气味,那香气似是冬日里的白玉兰香,淡雅的芳香携着幽冷之气渐渐沁入心脾,却莫名地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宋嘉禾浑身一机灵,整个人清醒过来,疯狂地摇着头似是要拂去脑中的荒谬念头,与此同时鼻尖传来一股烟火气,宋嘉禾毫无防备的深吸了一口,一下子被烟气呛得恨不得夺门而出。
看吧,就知道是她想多了。
宋嘉禾被呛得双眼泛红,喉咙更是一阵难受,正想着还是出去透口气吧,眼前光亮陡然一暗,好几十支蜡烛就在一瞬间被掐灭,整个房间瞬即堕入黑暗。
怎么了?
宋嘉禾刚抬起头,直觉一阵冷冽的风朝她迎面拂来,她似乎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花香,真是见鬼了,可是托这股风的福,她发现空气仿佛被清新剂净化了一般,喉咙也不难受了。
“拿来!”
耳边突然传来对方的声音,宋嘉禾蓦地一愣,随即立刻将怀里的斗篷递了上去,奈何黑暗中无法视物,宋嘉禾这么猛地一塞,手好像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硬硬的,似乎是对方的……手!
这么一想,被冰冷刺激后的皮肤居然像着了火似的,灼烧起来。
宋嘉禾猛地转身,慌不择路地想要离开,却不小心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在地,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腰间传来的力道叫宋嘉禾浑身一僵,整个人越发不敢动弹。
完了,这人在黑暗中也能看得见!!
仿佛想到了极可怕的事情,宋嘉禾立刻抬手将自己的脸捂住,先前趁着昏暗的光线,她没少打量对方,更可怕的她那视奸一样的举动,是不是早就被对方看在眼里,她还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此刻看来,她顿时有种藏着的心思全都被抖出来的羞耻感,更有一种被扒光衣服无处藏身的窘迫感。
哦买嘎,看看她都干了啥?!
可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宋嘉禾此刻内心的巨大波动,阴冷的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感情。
“你还要被抱多久?”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宋嘉禾一定会认为对方在调戏她,可是让仙儿一般的人物来说,宋嘉禾顿时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为什么出糗的总是她。
心好累,不想活了。
宋嘉禾紧了紧心神,从对方怀里抽离开来,刚站稳脚,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朝对面扑去,事情发生的太快,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这么被砸来的宋嘉禾扑到了地上。
两人落地的同时,一声隐忍的闷哼传了出来,似乎还夹杂着布料被撕破的声音。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宋嘉禾扑在地上,准确说是扑在人形肉垫上装死,她万万没想到她不仅把她以为的变态给扑了,她还把这变态的衣服给踩破了,那件仙气飘飘的白袍子上面此刻一定有一个黑色的大脚印,不用怀疑,就是她的,在她听到丝帛撕扯的那一瞬,她就知道她这次是真的闯祸了。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她这么卖蠢?!她真的不想的啊。
“你、还、不、起、来!”阴冷的声音似乎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宋嘉禾打了个哆嗦,手撑地上借力一滚,一股脑儿从地上爬起,黑暗中连着撞了两下,才找准方向夺门而出。
迎面走来的尙锦见她一脸慌张,连忙扯住她问,“你,这是怎么了?”
宋嘉禾摇了摇头,一脸别提了都是泪的辛酸模样,尙锦看看她散乱的发丝,又看看她有些红晕的脸蛋,目光一下子深沉起来。
“你去找瑟吧,他会给你安排住处,我们今晚要留下。”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宋嘉禾一眼,便朝宋嘉禾来时的方向走去。
宋嘉禾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对方最后的那个隐晦的眼神,话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感觉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宋嘉禾紧了紧领口,整个人像火烧屁股一样跑起来去找尙瑟。
抬起手刚要敲门,门正从里边拉开了,尙锦下意识地低下头。
“处理一下。”那人从里边走出来,冷冷地吩咐道,尙锦点点头,等他领会过来那人的意思时,眼前早已没有对方的身影。
他带着疑惑走了进去,在看清一地的狼藉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尙锦立刻弯腰收拾着地上的残局,将散落了一地的蜡烛一一拾起,镜片后面的眸子却湛湛发亮。在目光触到一片破碎的白布时,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性感的嘴角微微翘起。
好样儿的宋嘉禾!
一路风风火火追上来的宋嘉禾并没有找到尙瑟,最后还是在这幢别墅管家的带领下,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立刻冲进了浴室,根本不知道此刻的她早已在尙锦的认知里刷新了一个新奇的高度。
宋嘉禾打开灯,整个人恨不能趴到镜子前,在看见镜子里白色的T恤完好无损地覆盖在身上,胸前平整的衣服不见半分异样时,宋嘉禾提着的心猛地放了下来,真是虚惊一场,不过,尙锦最后别有深意地在她身上巡视了一圈,那个被人盯上的眼神却叫她一下子想起很多事情来。
那股子恐慌即便现在想起,依旧稳不住从心底里窜起的战栗。
大学里的宋嘉禾虽然成绩平平,可是她性子乐观,想事情简单,从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她不争不抢,总是乐呵呵的,身边围着一帮喜欢和她做朋友的人,可是这样的宋嘉禾却仿佛随身携带了吸铁石,各路变态化身铁钉铁芯只往她身上扑,在大学期间宋嘉禾什么桃花都没招来,反而招来各路深井冰……
有一次晚上路过学校附近的一条巷子遇到一男生,男生自称是她学弟,因为同路想要跟她一起回校,宋嘉禾本想拒绝,可是看这人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便同意了,更何况大晚上有个人陪着也好。
途中男子变着法子与她交谈,恨不得要把她祖宗十八代都刨个干净,宋嘉禾被问的烦了,便扯了个借口有事要先离开,谁知还没走远,便听到那男生在后面直喊:
“学姐,我喜欢你,我了解你的一切……你早上七点四十来学校,五十左右去食堂,吃了饭回教室上课,下课结束后会去小路对面的砂锅店点一份砂锅,大概中午一点左右的时候去图书馆看一下午的书,对了,今天你没有去图书馆,你在宿舍睡了一整天,快要天黑的时候才出来觅食,你喜欢吃辣子鸡,现在你打算回宿舍……”
“够了!”宋嘉禾听得一阵心惊,她不曾想到自己的作息竟被一个陌生人掌握的如此详细,那种将她隐私掰开来又翻出来看,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的疯狂简直让她胆寒。
可是眼前的男子仿佛没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我喜欢你,我每天都在注视着你,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时时刻刻注视着你。”
宋嘉禾最后被对方那个‘时时刻刻’彻底吓懵了,想也没想拔腿就跑了,此后,不论她走在学校里的哪条道上,或者是在哪个地点干什么,她总感觉暗中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般纠缠着她,她也试图找出对方,可是更让人恐惧的是,她完全记不得那个人的模样。
宋嘉禾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为她有一个变态的体质,此后,在学校里也更加低调,不出席任何活动,不参加任何社团,每天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路人甲混迹在人群中,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同的深井冰闯入她的生活,比如神秘的午夜来电人,比如疯狂的匿名告白者,比如色胆包天的袭胸狂魔……
这种被人狠狠盯上的日子没完没了,一开头便看不到结尾,直到……遇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