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是否真的满含深情，我们不得而知，而康美丽终于向他敞开了胸脯，让自己的乳房接受他的目光、接受他的手和嘴唇，他是确定无疑的体会到了一些成就感，他嘴角不经意间浮现出的一丝笑意泄露了他的一点点得意。当时半睁半闭着眼睛的康美丽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张脸：眼睛里满含深情，放出明亮的光来，嘴角带着似曾相识的隐约笑意。这张脸当时的表情，被康美丽理解为爱情。康美丽读过的小说告诉她，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就应该眼睛满含深情地放出光来，嘴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康美丽的身体，随之就有了一种巨大的快感，性与爱的幸福感同时到来，激荡着她少女的身体。那一瞬间的快感，与她几年前在陶纯的批斗会上时体验到的非常相似，她感觉到享受，任由林解放抚摸亲吻着她的乳房。瞬间过后，她的脸迅速的胀红。她用力地推开林解放的手，受惊般地坐了起来。康美丽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到对面的床上。“这样不好。”她对林解放说，“天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03
把乳房以形状划分为半球形、圆盘形、圆锥形、纺锤形和下垂形，显然是出于审美的考虑，而且它的出发点很大程度上是基于男性的目光。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地区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历史时期，人们对乳房形状的偏好也存在着差异，所以当乳房做为审美对象时，它首先包含着性的因素，同时也包含着文化的因素。而女人自己又是如何感觉的呢？做为身体的一部分，随着成长发育的过程，乳房逐渐变大并突显出来，标志出她的女性特征，让她愈益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性别，所以在女人自己，乳房首先是自我的性别确认而非审美对象。胸前的乳房逐渐长大，伴随着的是内心的紧张与羞涩，而当她的胸部越来越多的引起男性目光的关注的时候，她的心理状态也在由少女向女人转变。在女人自己，乳房首先是性别的乳房，性的乳房，而非审美的乳房。
少女康美丽在陶纯的工作间里看到那些制成陶艺作品的乳房时，还没有清晰的审美感觉，虽然那些陶艺作品对她来说实实在在的是以“它”者的方式存在的，是脱离开女性身体的纯粹的审美对象，但她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是自己被裸呈在那里了一样，首先是害羞、慌乱、紧张，同时伴着好奇，美感是接下来的事情，但那是出于天性而非审美自觉。女性对自己乳房的审美意识，更多的来自于教育，而在人体审美教育缺失的环境里，这教育要从她的情感对象也就是能够欣赏她的男人那里得到。是男人对她乳房的喜爱与迷恋，让她确认了自己乳房的美并且进而获得自信。然而男人的喜爱与迷恋又确定无疑是性爱与审美互相交织同时发生的，所以女人对自己乳房的纯粹的审美确认最终要通过“它”者，当乳房对象化为艺术作品的时候，对乳房的审美自觉才得以确立。然而这种审美自觉却并不经常指向自己的身体，如果一个女人总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美的感叹，那就要被叫做自恋，而人们通常认为自恋是一种不怎么值得夸奖的心理倾向。
康美丽知道自己的身体是美的，她知道自己的乳房是被称为完美乳房的半球形，但她也几乎从不对着镜子去欣赏它。在洗澡的时候她会偶尔以审美的目光看一眼，在林解放爱抚迷恋地夸奖她的乳房的时候，她也会看上一眼，但立即就羞涩地移开了目光。审视自己，而且是把自己的性部位做为审美对象加以审视，是既无法纯粹也很难做到的。但若是做为“它”者来加以审视，情况就会略有不同。
当人体制成雕像，当雕像又被拍成了照片，照片上的乳房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审美对象，无论那是她自己的乳房还是别人的乳房，现在都是一个“它”者，可以平心静气地欣赏，可以被评头论足的挑剔，也可以展开想像甚至联系到自己。但是当康美丽试图从照片上的雕像中辨认自己的时候，她的心中却突然生出一种滑稽感来，她问自己，我这是在干什么呢？是自恋？是欣赏？是追忆？这个雕像的发现，带给她最深的触动并不是审美的，而是青春记忆与内心冲突。她放下了报纸，很冲动地进了卫生间里，她不由自主地就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身体，她的乳房依旧丰满，但已经没有了少女的结实与坚挺，略现下垂的样子有点打不起精神，已经完全不是雕像上的模样了，这是哺乳和年龄造成的结果。她甚至用手托了托乳房，但她立即就觉得这很荒唐。审视自己和审美观察，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即使面对的是同一个身体，内心的感觉也大相径庭。
康美丽迅速地擦干了身体，穿上睡衣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又拿起来了那张报纸。照片上的雕像，在她的眼里现在已经完全不是她了，雕像上的乳房也已经不是她的乳房，她很努力地让自己这样去欣赏，思绪却总是要被拉回到自己的身上，和自己的身体联系起来。面对自己同时却又要摆脱自己，把一个自我分成两个自我，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难题。
迷蒙之中，康美丽的思绪再次回到了那个夏天，她回忆着自己在陶纯的工作间里看到的那些被制成作品的乳房，那些可以触摸的冷凉的陶艺，她伸出手去小心地摸了一下，她感觉到似乎是自己的乳房被触了一下，她的身体骤然一紧，那是林解放的手在摸她，一种紧张的快感迅速传遍身体，接下来她感觉到乳房被他轻轻地含在嘴里，然后就是贪婪的吮吸，她能听得到鼓胀的乳房里乳汁正在通过乳头流向那吮吸的嘴里，婴儿林茵的头在她的臂弯里拱动，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和她贪吃的样子，她的内心里泛起了一种平静的快感，这感受让她觉得幸福而且安祥……哺乳的快感比纯粹的性快感带给女人的乳房的满足更为醇厚持久，在被吮吸着的感觉中，康美丽睡着了。
04
当母亲的乳房被最柔软的婴儿的嘴唇吮吸着的时候，她的内心是什么感觉？康美丽记得，林茵粉嫩的嘴唇第一次触到她的乳房的时候，乳头上轻浅的剌痒立即就传递到了她的全身，她的内心里一阵紧张，她本能地躲闪了一下。乳头离开孩子嘴唇的瞬间，孩子嗷嗷嗷地哭了起来，她的内心里随之有了一种柔软的疼痛。她用手扶着自己被乳汁胀满的乳房，她稍稍地用力挤了一下，乳头渗出了一点点汁液。她用乳头轻轻地磨擦着孩子的嘴唇，大概是闻到了母亲的初乳的香味，那粉嫩的嘴唇马上就含住了她的乳头。开始，那嘴唇只是浅浅地裹住她的乳头，然后是轻轻的吮吸。
她觉得乳头痒痒的，内心里有一种陌生而又奇怪的感觉，好像不是自己在哺乳，而是在观看；而身体同时也缓缓地升腾起一种温暖，这温暖从乳头开始，渐渐扩展到乳房，扩展到全身，她觉得自己正在从遥远的地方走来，甚至不是在走，而是在飘，飘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她很努力地想抓住什么，想要固定住那种感觉。接下来，孩子的嘴用力地吮吸起来了，她觉得乳头项部乳汁泌出的的地方，针刺般地轻轻疼了一下，她感觉到下腹部子宫的位置骤然收紧，随即，一阵巨大的快感就传遍了全身，比性的快感还要强烈。她本能地把孩子搂得更紧了，她看到孩子的小脸整个都埋在了她柔软鼓胀的乳房上。瞬间的身体快感消失之后，全身唯一有感觉的地方就只是乳房了，就仿佛身体的其它部分都不存在了，只有乳汁在汩汩地流动，她甚至听得到乳汁进入孩子嘴里的声音。孩子闭着眼睛贪婪地吮吸的样子可爱极了，她低下头在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陌生感觉消失了，她觉得自己这样给孩子喂奶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了，她很享受地感觉着孩子的吮吸，而在这吮吸中，她觉得孩子已经长大了很多，小脸儿立即红润丰满了起来。
那个时候，林解放正在大学里读书。林解放每个周末从学校回到家里，小夫妻围绕着孩子忙碌，只有到了后半夜，孩子睡了之后，两个人才有亲热的机会。有一天晚上，林解放抚摸着康美丽的乳房，突发奇想，也要含着她尝试一下吮吸的感觉。自从生了孩子之后，两个人的床第之欢少多了，即便是亲热，他也从不像以前那样着迷于她的乳房，就好像有了孩子之后，她的乳房已经专属于孩子而不属于他了。这天他抚弄着她的乳房，突然就想要亲吻吮吸她。他伏在她的胸前，嘴唇一点点的在接近她的乳房，像是审视，也像是试探，同时还带着一些羞赧。康美丽含笑看着他，打趣道：怎么？你也馋了？想吃啊？她这么一说，林解放一下子感觉到不好意思了，然后悻悻地说道：我还是不要抢你女儿的饭碗了吧。但是康美丽那天情绪却很高，也许是很久没有亲热的缘故，她的身体也有一种强烈的渴望。她挺起身子，半倚半躺着，托起自己的乳房对林解放说，那你尝尝吧。林解放看了看她，然后低下头，试探着用舌头舔舔她的乳头，很快又缩了回来。
那个时候，林解放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红嫂》，他觉得有点滑稽。他不知道八路军伤员在那个时刻是什么感觉，不过他立即又想到，那伤员是在昏迷中的，也许什么感觉也没有。但是他很想知道女人是什么感觉，于是便问康美丽，还记得以前看过的那个戏《红嫂》吗？康美丽说记得。他问她，那你说山东大嫂那时候会是什么感觉呢？那是个大人又不是个孩子，而且是个陌生的男人啊。康美丽很用心地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想像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停了一下又说，可能她啥都没想吧，她光想着要救人，不可能想那么多，如果想了什么，就不会那样做了。林解放认为康美丽说的有道理，但同时他又有些怀疑，开始的时候可能什么都没有想，但她的乳房接触到伤员的嘴以后会没有感觉吗？林解放有了这个疑问的时候，就又想试着感觉一下。他复又侧过身来，头埋在康美丽的胸前，用舌头试深了一下之后，迅速地含住她的乳房，吮了一下。仍然在苦思冥想中的康美丽，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但她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当他吮着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完全不是被孩子吮吸时的感觉，而是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乳房既是母亲的象征，是婴儿的食袋，承担着哺育的责任，同时又是女人的性敏感区域，能够调动女人的欲望并被男人所喜欢。但是那时候，无论是大龄的大学生林解放还是康美丽，都不知道弗洛伊德，也不知道俄狄浦斯，当然也不了解恋母情结，也不可能懂得成熟男人与女人的乳房之间曲折复杂的隐密关系。他们只是依着本能的引导，按照身体的感觉行事，从乳房的快感到身体的快感，把两个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