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身体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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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乳房:美与性和哺育 (4)

林解放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但是刘苗苗并不罢休,她站在那里,一件件地脱着衣服,直到全身一丝不挂,然后她用手揉着自己的乳房,挑衅地看着林解放,“你觉得我美吗?我让你有欲望了吗?让你血脉贲张了吗?这可是没有哺育过的乳房,林总,你不想过来摸摸吗?”刘苗苗一步步地逼近仍然衣冠楚楚的林解放,林解放皱皱眉头,无言地搂住她,然后拉她在沙发上坐下。林解放摩娑着她的肩,“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发泄完了的刘苗苗,伏在林解放的身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林解放替她抹着眼泪,“到底出什么事了?告诉我好吗?”刘苗苗并不说话,一边哭一边解着他的衣服……那天的刘苗苗,在做爱的时候是疯狂的,疯狂到林解放无力招架。平静下来的时候,林解放抚着她的乳房,轻声问她,“你今天心里不舒服?”刘苗苗并不回答,却反问他,“在你看来,女人是什么?乳房又是什么?”林解放疑惑地看着她,他知道她又陷入了知识分子状态,他摇摇头说,“我并没有认真想过。”

07

就像大多数女人只是按照约定俗成的惯性生活,并不去思考“女人是什么,乳房又是什么”这样的问题一样,大多数男人也不思考。如果说女人是在约定俗成中交出自己,那么男人就是依着本能的驱使在使用女人,无论是生育还是性,在大多数男人那里,女人是被工具化了的,虽然男人并不是自觉地要这样看待女人。不自觉,是因为他更多的时候是依着本能行事,而不是经过思考行事。反而是女人,偶尔会在大梦初醒的时候去想这样的问题,尤其是在她激情热烈或者心情郁闷的时候,容易自伤自怜,由形而下的处境中生发出些形而上的疑问来。康美丽从梦中醒来,坐在床上发愣,刚才梦里被吸吮的乳房,这会有些发痒的感觉,她用手挠挠乳头旁边乳晕的位置,但是并没有效果,那痒似乎并不来自皮肤,而是来自身体的深处。她低头看着自己略感下垂的乳房,突然心生疑惑:这一对被女儿吮吸、被丈夫抚弄揉捏的乳房到底是什么呢?以前它们是饱满结实骄傲地挺立着的,几十过去,现在它们变得柔软松驰,甚至显得有些害羞地开始下垂了。害羞是因为孩子和丈夫现在都不需要它们了,下垂刚表示它们越来越没有了信心,难道它们只是为了孩子和丈夫而存在?那我自己又算是什么呢?活着又为了什么呢?

有问题,但是没答案。康美丽于是起身来到书房,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好学生的习惯,每当有什么问题弄不明白的时候,总喜欢到书里面去找,让书籍帮助她理清头绪。但是她现在的问题,在她家的书架上似乎并没有一个合适的书跳出来回答。眼睛在书柜里扫视了一遍之后,她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失神地望着书柜上方那张照片,那时候的她,穿着显得有些土气地站在那个被称为“庙”的土屋门口,脸上荡漾着青春的笑意……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只是几分钟,后来林解放回来了。林解放走进书房,看着她出神的样子,问她,你怎么还没睡?她说她睡了一会,又醒了,过来找本书看。林解放“哦”了一声,然后说,我去洗澡。这时候,康美丽的嘴里突然冒出一句问话:我们结婚多少年了?她的意识里本来是想说我去睡了,但冒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话,那并不是她想说的,那是从她的潜意识里溜出来的一句话。林解放被问得碎不及防,诧异地看着她,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康美丽还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所以不等回答,接着又说,这么多年,我在你眼里是什么?类似的问题,刘苗苗以前认真的问过,郝媛撒娇的问过,现在康美丽也问,是不是所有的女人或早或迟都要问男人这样的问题?就像女人永远都会问男人“你爱我吗”一样。林解放疑惑地看着康美丽,不知道她那问话的后面藏着什么样意思。其实她并没有期待他待回答,很大程度上她只是在自说自话。林解放能做的回答也很简单,妻子。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正因为这答案过于明白简单,他知道那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所以他并不接话头,只是淡淡地说,我很累,我去洗澡了。

林解放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了书房,康美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叹了一口气,她觉得他已经懒得跟自己说什么了。她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那是老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开首第一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她没有往下看。在别人眼里,她是令人艳羡的女人,她有着成功的丈夫,出色的女儿,优裕的物质生活,可是,没有人问她是不是幸福。也许,在别人看来,问她这样的问题是愚蠢的。但她自己现在却在问这样的看似愚蠢的问题了,和林解放相识三十一年,有着二十六年多的婚姻生活,但到现在却不知道在他的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妻子?妻子似乎是一个可以涵盖一切的称呼,包括性交,包括生养与教育,包括照顾家庭,包括做饭洗衣,包括打理财产,包括说话睡觉,她就是人们通常说的那个成功男人后面必然会有的什么什么女人,但她现在却突然对这些都产生了怀疑,难道女人的意思就是妻子?做女人就是做妻子吗?然而妻子只是一个身份定义,而自己又是什么呢?林解放懒得回答她的疑问,而她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安娜·卡列尼娜》压住了她放在床头的那张报纸的一角,报纸上的女裸体雕像照片,再次把她带回到遥远的一九六七年的那个夏天,令她害羞的第一次的身体快感在陶纯嘴角那嘲弄的笑意中飘忽不定,带给她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而林解放的眼神却仍然是真实的热切的,他在磨房里注视着她的胸部的样子虽然遥远,但接下来触摸她乳房时的那种感觉似乎还留在身体上,然后她的乳头就被婴儿林茵含住了,再后来的事情,按部就班,身体已经没有了记忆。这就是一个女人几十年下来的生活?她有工作,但是没有事业;她有同事,但是没有深交的朋友;她有家庭,但她却突然不知道为了什么。

照片上的雕像是动人的,艺术家们把那就叫做美,而她现在乳房已经开始下垂了,虽然走在外面,仍然会有男人的目光投注于她的胸部,但她立即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而看穿的同时,她的心中会有一种悲哀之感,女人到底是什么?在男人的眼里,女人就只是性?或者,再追加上一个“妻子”的称号?她刚才问了林解放,她的丈夫,一个儒雅的成功的男人,他懒得回答,甚至可能还有些不屑,不耐烦女人提这种问题时的种莫名其妙状态。而康美丽自己呢,这时候也觉得自己想这样的问题纯是莫名其妙。甚至她现在都有些烦了,为了强迫自己不再想,于是她又捧起《安娜·卡列尼娜》,从信手翻开的地方读了起来。

08

长安南路,有一间叫做“八又二分之一”的酒吧,是一些电影爱好者聚会的地方,二楼的放映厅里,经常会放一些独立电影或者老片子,总之都是些在电影院里永远看不到的片子,有时候也有些拍地下电影的人在这里聚会,同时放自己从不同渠道得到的地下电影的碟片。这样的气氛,吸引了一大批周围大学里的学生和一些另类文艺青年,有事没事都愿意到这里坐一坐,缘此也形成了一个圈子。酒吧的名字一望而知,是取自意大利导演费里尼的影片《八部半》,但是经常来这里的人不叫它“八又二分之一”,而是叫它“八个半”。“八个半”就像接头暗号,是不是“八个半”圈儿里的人,凭着对酒吧的称呼,就可以分辨得出来。林茵这天本来是要去陶瓷研究所找人了解本市陶艺家的情况的,但她的头头文艺部主任临时打电话说有个作家的作品研讨会需要做个采访报道,她只好去了唐华宾馆。那个充满了虚伪的吹捧和夸饰之词的研讨会,搞得林茵昏昏欲睡,除了书名,她什么也没有记住,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匆匆地扒了两口米饭,要了一份会议通稿打算溜之大吉,这时候有人跟她打招呼。

“美女,大不敬啊,一点虔诚的样子都没有,哪里像个文学青年。哈哈。”那是另一家报社的同行。

林茵反唇相讥,“我看你凤眼圆睁盯着老作家死看,是不是在跟人家放电啊?”两个人说着,会心地相视而笑。

“总不能下午继续在这受折磨吧?”

“换个地方。”

“哪?”

“八个半。”

“八个半”的灯光,永远都是昏暗的,从一楼经过晃晃悠悠的楼梯上到二楼,即使是在夏天的正午,里面也是午夜的感觉,就像夜场电影刚刚开演。悬空挂在天花板上的电视机里是有片子在放,但散乱的坐位上却只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又像是散场后的电影院。在昏暗中摸索着到角落的一张台子边坐下,眼睛才渐渐地适应里面的昏暗。“八个半”是另类文艺青年消磨时光的好去处,喝酒,发呆,想心事,看电影,谈恋爱,寻找艳遇或者艳遇未遂,都在昏暗的光线里进行,昏暗的光线是一种遮掩,害羞与失意,亲昵与无聊,都被暧昧的光线模糊掉了。林茵很喜欢这里的气氛,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会来这里坐一坐。以前她曾经带冯六六来过这里,但冯六六明确地表示不喜欢这种气氛,他说这里有点装腔做势的感觉,就像是八十年的文艺青年喜欢蓄长发留大胡子以显示自己的另类一样,现在则改成泡酒吧玩酷了,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装腔做势。不过林茵并不以为然,她觉得可能是年龄的原因,使他无法进入这样的气氛。林茵说,你们是已经到了泡茶馆的年龄,而我更喜欢在酒吧里坐着。

林茵和她的同行对坐在一张台子边,各自喝着啤酒,并不怎么说话,目光在酒吧里的座位与电视机里的图像之间飘移着,似看非看,就像是午后睁着眼睛的小憩,林茵非常享受这样的感觉。这时候,一个男人的身影移了过来。嗨,两位美女,我可以坐你们这吗?林茵和同行同时看看他,又交换了一下眼色,并没有吭声。男人认为是默许,自己坐了下来。男人端起酒杯,“敬两位美女”,自说自话,然后自己喝了。见还是没有回应,男人就放肆地盯着林茵看看,又盯着她的同行看看,看过几个来回之后,对着林茵说,“美女,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啊。”

“是吗?在哪啊?”

“你让我想想,”男人装模做样的拍着脑袋,“肯定是见过,只是这会脑子短路,但我敢肯定是见过的。”

“是在电影里见过吧?”

“电影里?”男人有些疑惑了。

“电影看多了吧?”

“什么电影?”

“电影里都这么泡妹妹吗?”

“不是,我是真觉得你眼熟。”

“小屁孩,一边呆着去,

男人悻悻的离开了,林茵和她的同行相视而笑,这种情形在酒吧里经常遇到,林茵已经习惯,并不当回事儿,但是这次却惹出了一点小麻烦。那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后,她的同行接了个电话先离开了,就剩她一个人的时候,那个男人又凑了过来。“美女,没人陪你了……我陪你吧……我真的见过你……感觉你气质特好……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然后找个地方去玩……”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靠近林茵,手臂伸过来搭在林茵的腰间。林茵恼怒地盯着他,压低声音说,“小屁孩,滚蛋!”但那男人并不退缩,他知道女孩子在这种环境里一般是不会大声嚷嚷叫出声来的,所以他更紧地贴近林茵,并且用手捏捏她的屁股,同时对着林茵的耳朵悄声说道“你的咪咪真诱人啊”,他期待着听到一声低低的“你坏”或者轻声的含着娇嗔的惊叫,那他就得手了。但是,他这回等到的是一杯泼在脸上的啤酒。他抹抹脸上的酒说,“你还挺倔啊。”林茵这次站了起来,并且大声地喝道:“滚开!”她的声音整个酒吧里都听得到,接下来人们听到的还有两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就是两个男人的撕打。酒吧老板迅速赶来,拉开了两个男人,息事宁人地两边说着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