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有了如下的这一出。
这是大丧以来,难得的祁连琛早回。
二人洗漱后,先后躺上了床,祁连琛习以为常地就翻过身,给了莫梓旭一个后背。
莫梓旭瞪着床顶,双手交叠着,两个拇指轮番地画着圈,估摸柳儿和竹儿都回自己的偏房了,才轻咳了一声,“那个……相公。”
半响,背对她的男人才不清不楚地应了声。
“相公,可有睡了?”好吧,她承认,这是废话。
“……没。”
“上一次,相公想要支银一事……”若想提条件,首先要想要可交换的条件,“怎么不再提起了?”
听她这么一说,那背对她的男人不再答话了。
直到她又问了声,“相公?”
那男人竟突然地转过身来,莫梓旭一惊,忙得再往床里面挪了挪,硬是让平躺的二人之间,多了些安全缝隙。
男人转侧身向她,支着胳膊笑看着她,“娘子想通了?可是允许为夫随意支取银两?”
随意?
他可真能想。
莫梓旭呵呵干笑了声,“这倒不是,毕竟家有家规,妾身还做不了这个主,不过,妾身想用这个,暂时缓了相公的手紧。”说着,她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对纯金龙凤手镯,这是她今日处理家事妥帖,昨儿老爷和夫人才赏给她的,听说,就是祈府的金店里的卖品,款式上并不出挑,龙凤刻得也算一般水准,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它的重量,两个镯子加起来,有二两之余,戴在手上都要累死人,要不是为了跟祁连琛谈条件,她才不会带这玩意。
二两黄金,祁连琛一见,眼都直了,拿过手镯也不再躺着,蹭得坐起,就要往嘴里咬去。
莫梓旭见了,那个心疼啊,就算给了他,那毕竟也是件工艺品,怎经得起他又砸又咬的?暴殄天物的行为!
“相公,那个……是纯金的,爹昨儿赏我的。”
“为夫知道!”祁连琛头也不回,一口咬了上去,“只不过习惯了,咬一咬,才觉得不是做梦,心里踏实。”
莫梓旭后悔了,恨不能把镯子夺回来,这个男人,哪有一点首富子弟的样子?还咬一咬才不是做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贫民窟里爬出来的,一辈子没见过金子。
祁连琛终于验证结束,回来头,看向莫梓旭,“娘子,当真把这给为夫去应急?”
瞧着这男人,眼睛闪亮亮的,带着点孩童刚拿到想要的玩具时的那种兴奋,但是,又像是不仅仅如此,背光的眼神中,竟透着一股让莫梓旭看不懂的情谊。
“那个……自然是给相公的。”
“要还么?”
“啊……”这个难倒她了,以往都是他主动开口,他自己说一定会还,可如今变成她主动相赠,“还就不用了。”
“真的?”祁连琛美地嘿嘿直笑,捧着镯子狠狠亲了一口。
“不过……”莫梓旭忍着崩溃,开始谈条件,“妾身有个事,想相公帮一把。”
闻言,祁连琛一拍胸口,“好说,娘子想要什么?”
嘴角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莫梓旭从枕头边摸出准备好的绣花针,趁着祁连琛不注意,冷不防地抓住他的手,往他的无名指尖上一刺。
“啊……”
鬼叫声响彻整个院落,祁连琛瞪着眼睛,对着被扎破出血的无名指吹嘘。
几乎没过两分钟,柳儿和竹儿便冲了进来,莫梓旭忙着将针收起,将祁连琛那被她扎了的手也藏于他的背后。
“小姐,怎么了?”
“少爷,怎么了?”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只是关心自己关心的人。
祁连琛的笑比哭还难看,莫梓旭则仿若无事地微笑道,“没事,没事,许是最近出了太多的事,相公做了噩梦。没事的,相公,睡吧,你们也都出去吧,灯烛我自己吹灭,不用你们管了。”
说着,莫梓旭硬是将祁连琛重新摁回床上躺着,还装模作样地用衣袖擦拭他的额头,就好像他流了些冷汗似地,其实,啥也没有。
竹儿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想要呆着找出点端倪的,可柳儿怎会如她的愿?
小手挽住竹儿的胳膊,柳儿缩缩头,“可不,这阵子事是挺多,老太爷也还没有下葬。嘶,竹儿姐,今晚我能挽着你的手臂睡吗?突然觉得冷飕飕的,心里毛得很。”
莫梓旭悄悄给柳儿一个赞许的眼神,这丫头越来越鬼。
被少奶奶主仆一唱一和的,竹儿也只能被柳儿半强迫似地拉出去。
感觉丫鬟们都回房了,祁连琛才抽回被莫梓旭死摁着的胳膊。后者也察觉刚刚的举动过于亲密了些,于是,干笑了一声,莫梓旭故作柔声道,“相公吓坏妾身了。”
祁连琛挑了下眉,重新坐起身来,举着那个还渗着血珠的无名指,“娘子,是为夫被你吓坏了吧,就算拿了你一对金镯,也不该让为夫见红啊?”
一盯上那血珠,莫梓旭哪里还管祁连琛说些什么,抓住他的手指头,又使劲地挤出更多的血来。
祁连琛疼得直咧嘴,“爷是看出来了,娘子这是要谋杀亲夫呢。”
莫梓旭不管他,扯着他的手指头,就往身下的白缎上抹去,这下,就算祁连琛再傻也该知道她的此举何意。
他不再做声,从现在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低垂的头,如瀑布般垂下的发丝,后颈露出一片弧线美好的雪肌。
只是,他的眼里没有欣赏的意思,反而带着看不透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