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十一度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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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2004年12月25日 圣诞夜,人造流星

他生病的这段日子我们相依为命,这种感觉很好,仿佛已经举案白头与子偕老了,仅仅用爱情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足够了,我们是彼此的家人,至亲。在某种程度上,我甚至要感谢上帝为我们安排了这样一段特别的日子,如果不是这段特殊的经历,我们的感情不会这么深刻得这么快。

下雪了,巴黎很美,我们夹在拥挤的人流中锦衣夜行。刚刚结束的化妆晚会上,他成功地COSPLAY《夜访吸血鬼》里布莱德皮特的角色,俊美的容颜和神秘的东方气质征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被女生们投票当选为全校年度最优雅男生。

圣诞礼物是一枚卡地亚的钻石戒指,那颗小小的石头据说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昂贵的光芒引来不少羡慕的眼光。

一位医院的朋友解决了他嗜血的问题,他从上个星期开始饮用人血,那些袋装的鲜血从血库里被偷拿出来,卖给许多像他一样的狂热哥特爱好者。在一些很秘密的酒吧,他们甚至用人血调制特殊的鸡尾酒。当然,这些人血价格不菲,但至少换来了他的健康,现在他的精神状态很稳定。

不稳定的人是我。是的,我觉得自己出了些问题,我立场不够坚定,我开始动摇了。我迷上了他饮血时的样子,那种另类的美,看他用舌尖舔掉一滴残血,看他把那些殷红的液体放在高脚杯里摇晃,他喜欢把那些冰冷的血加热至体温饮用,他说当那些温热的液体经过他的咽喉总能感觉到生命的力量,源源不绝地输送至全身。他就像一位尊贵的国王。他的气质越来越出类拔萃,那种巨星风范是难以模仿的。

我对那种红色的液体也有了兴趣,而且是浓厚的兴趣。根据我看过的资料表明,可能是患上了精神性卟啉症,生理上其实对血液并不需要。

管他的,我喜欢这种病,喜欢和他得一样的病,爱情本身也是一种病,得病才是正常的,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病的人又有几个呢?

满大街的人都在喧哗着自己是所谓的非主流,可他们没有一个能领悟到非主流的精髓,看着国内出来的那些顶着五颜六色脑残头的少年,他们已经把非主流这三个字严重恶俗化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非主流代表的是社会的发展趋向,是人类前进的活力源,是社会肌体里的变异基因片断,是创造力的所在,非主流也是一种体验,而作为一种体验,必然要经过行为主体的感觉思考与行为。我的世界里只有他才是真正的非主流,从身到心,他创造并皈依了属于自己的信仰,他就是自己的上帝,我的上帝。

黑格尔说过,存在既合理。

我开始承认他是对的,他患上这种神奇的病是天意。

偏激,极端,被人视为有精神问题的大师从来就不乏其人,也许我该换个角度思考问题。未来最大的魅力源于人类的未知,我不再恐惧了,我甚至跟他一起憧憬未来。

凌晨五点,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们拿着产自祖国的烟花在塞纳河边点燃,这些人造的花朵在天空绽放,灿烂夺目,犹如人造的流星雨。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真的流星了,我对着焰火许了个愿,不论我的未来将会怎样,我都希望露露能正常幸福的生活。

2005年6月1日 祝露露节日快乐

每次过儿童节就会想起露露,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个孩子,差不多三年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昨天他告诉我,下半年我们就回去,家里人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等着他拿到毕业证。

我必须承认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可以通过考试,他说如果当年如果不是被我拒绝后伤心过度,他肯定是会考上大学的。考试前一个月,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进,每天都在琢磨怎么才能改变自己的容貌,改变他和我的命运。

回想起这些,才发现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年,日子过可真快。不知道我们的青春还能延续几个三年。

2005年10月1日 祖国你好

终于回国了,累死了。

刚打电话给露露了,她的声音很健康,我很放心。

天就要亮了,先睡觉再说。

2005年12月24日 新公司成立

他真是天才,把医院打理得有声有色,还成立了新的模特公司。公司的名字是Toreador。Toreador是传说中欧洲十三个血族氏族中的一个,是美的保存与守护者,也是灵感之火的传承者。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过了年,我们将准备为新公司开展一次全国性的选秀活动,以他独特的眼光,一定能发掘出这一行最红的模特。

最近很忙,血又很难搞到,他必须花大价钱请国外那位朋友给快递回来的,我们俩都不够喝,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医院里又有好几位长辈看着,他们都是正房太太娘家的人,一个个拿着放大镜等着找他的纰漏,不好下手。

2006年3月21日 天大的惊喜

今天是值得记住的日子。

他为我买下了一栋城堡,真正的城堡。当然,那栋建筑前身并不是城堡,而是座解放前的老教堂,被他精心设计改造后变成了一栋美轮美奂的哥特式建筑。他已经领悟了哥特建筑的精髓,在他的构思下,这座古老残破的老教堂化腐朽为神奇。当月光笼罩这个城堡时,他在天台面对苍茫的林海迎风伫立,简直就像个国王。

这还不是惊喜的全部,他还在城堡后面为我种植了一片樱桃林。他说他还记得,我们刚开始交往时过得比较拮据,我在超市里看到新上市的樱桃不舍得买,总是一颗颗地选好,每一颗都仔细地嗅嗅,最后在买单前却又放回去。他说,三四年后,这些樱桃树就能结果了,到那时,我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我想我已经完全处于天堂。

真想带露露也来看看,让她也分享我的幸福和快乐,可思来想去,还是不能,露露是完全没有接触过社会的孩子,我有义务保持她的纯净,让她以她自己的生活方式好好过下去。我们现在的这种生活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的,保持一点距离可能更好。

就这样吧,我迫不及待地要去城堡的其他地方转转了。他说在三楼的阁楼上给我留了间花房没有装窗帘,我可以种最喜欢的茉莉。

2006年9月15日 第一次

我的手在发抖。

没人知道我们刚才做了些什么。

上帝,如果你真的存在,是否已经发现了一切,如果是,你会给我们惩罚吗?该隐,你的名字被他日日被他放在心上挂在嘴边,如果你看到了我们所做的一切,你会给我们奖励吗?

我的心好慌,谁能告诉我究竟是错还是对,我该怎么办?

那个女孩是来这次模特大赛的落选者,带着野心和不纯洁的目的跟踪我们好几天了,今天她竟然跟回了城堡。她应该是个小太妹,要不然怎么会用铁丝把门套开,是她偷偷地潜进来,又偷看到我们的特别晚餐。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特意从私家菜馆定了一桌好菜带回来,用动物心脏裹上糖浆制成的心脏冷盘,一动刀里面的红色果汁就会流出来,还有豆制品做成的仿真人脑和几块带血的牛排,就把她吓晕了。

女孩的脖子很白皙,显然她是认真清洁过身体才来的,可能是准备可以来场潜规则之类的吧。

他很生气,说女孩破坏了氛围,可是当他看到女孩脖子上跳动着的青绿色动脉后脸色忽然变了。我知道他想做什么,我早就猜到最终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我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毕竟,人命关天。可我阻止不了他了,或者说,我的阻止太无力了。

本来是打算用绳子先把她捆起来,可绳子拿来他却迟疑了,他的手在抚摸着女孩的脖颈,锁骨之上喉节之下,有一处柔软的凹陷,在这里,只需两个指头用力压下去,人的气管就会封闭。如果用绳子或者刀子会更容易,刀子从这里勒进皮肉之后,气管和血管会被瞬间卡断,血液会喷涌而出。人体怎么能长成这样呢?我很担心,如此重要的部位在竟然危险地暴露在外面,不像大脑有颅骨心脏有肋骨强硬地保护着,而要命的咽喉如此柔软如此暴露,简直是在引诱谋杀的发生。

他终于还是做了那件无数次在梦中做过的事情。他把牙齿对准了那个柔软的部分,用力地咬下去,鲜血汩汩而流,碰到了他焦灼的嘴唇,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他渴得厉害,于是用舌头舔了舔那鲜血。就这样,他在我面前品尝了第一口。他牢牢锁住那伤口,用尽全力从那源头吮吸着。我知道那血能解渴,能带给他从未有过的满足,但这种满足是危险的,也是致命的。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那热血的流失中慢慢离去。

我说了些什么,可他听不见了,他的嘴在伤口上压得更紧,鲜血从喉管顺流而下,那声音分明是动听的。我了解他的渴望,因为我也同样渴望。我的脚开始发麻,我迫切地想要也品尝那种甘美的滋味,我像被魔鬼附身,不由自主地朝着那鲜血走去,当第一口甘美进入体内,一种极度的喜悦占据了脑海,神经因此而变得越发敏锐。我张大嘴,像一个在沙漠中支撑了许久的人,匍匐在他身边,在女孩的脖子旁喝了又喝,我停不下来了。红色的热量有如一道亮光照射着我的心灵,如此的耀眼、炫目。

那女孩中途醒了过来,她恐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不能动弹,我和他合力按住了她的手。她只能拼了命呼救,可是,城堡里只有我们,随着她情绪的激动,那些血液几乎不用费力吸就涌了出来,我们喝得更酣畅淋漓。

天啊,我明明是有罪恶感的,可为什么在描述这些时仍然感觉心在颤抖,这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

我们身上沾满了鲜血,我们对于处理尸体没有经验。最后,他说他来想办法,让我先去把自己洗干净。

等到我换上干净的衣服回到餐厅时,尸体已经不见了,墙角多出一个路易威登的大号行李箱。

他在浴室待了很久,他很珍惜那些粘在身上的血液,他说感觉就像做了个最好的SPA,容光焕发。

我们在天亮前把城堡打扫干净了,然后开车去了护城河边,散发着臭气的护城河边。

乌黑的天空像墨汁涂过,没有一丝星光,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其实这一带不仅午夜没有人,就是白天人们经过这条臭水河时也是捂着鼻子敬而远之的。混沌的河水一口就吞下了那个大箱子,然后吐出两串泡泡,像打了两个馊了的饱咯。

然后我们无言地回到了城堡,他还在地下室里为了去除残留的腥气喷洒柠檬汁,我却睡不着,虽然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还是必须把一切都写出来,只有这样我才能让心跳平缓一点。

唯一害怕的是,万一有一天露露知道了我所做过的一切,她会怎样看我。

原谅我,我就像被恶魔附身了,身不由己。我要去买许多十字造型的小饰品以供随时忏悔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