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维·伊里奇得知两位亲戚不愿前来时大为惊讶。
“我的朋友,我劝你去拜访一下省长,”他对阿尔卡季说道,“你明白,我劝你去见他并不是因为我支持必须拜谒权贵的旧思想,而仅仅因为省长是个正派的好人。再说,你大概也希望结识一下这里的社交界吧……我想,你大概不会是一头笨熊吧?而省长后天要举办一个大型舞会。”
“您会去参加这次舞会吗?”阿尔卡季问道。
“他是为我举办的,”马特维·伊里奇差不多是怀着一种怜惜的神情说道,“你会跳舞吗?”
“会跳,不过跳得不好。”
“这不要紧。这里有不少长相漂亮的女人,而且青年人以不会跳舞为可耻。我这么说,并不是受到旧思想的影响,我根本不认为,人的智慧应当表现在两条腿上,但是拜伦主义也是极为可笑的。”
“表叔,不过我根本不是因为信仰拜伦主义……”
“我会介绍你认识这里的太太小姐,我会把你放在我的翅膀的卵翼之下保护起来的。”
一个仆人进来报告,说省税务局长来了。他一来,阿尔卡季便告辞走了出去。
他在他们下榻的酒店里碰到巴扎罗夫,他花了好长的时间说服巴扎罗夫去见省长。省长接待他们俩很有礼貌,但没有请他们入座,他自己也没有坐下。他老是忙忙碌碌,行色匆匆。从大清早起他就穿上一件窄小的制服,打上一条系得很紧的领带,总是不吃不喝,一直忙着发号施令。他邀请基尔萨诺夫和巴扎罗夫到他家参加舞会,过了两分钟又请他们一次,而且已经把他们两人称为兄弟,叫他们……
他们从省长那里出来,正在往回家的路上走去时,突然看见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子,从旁边驶过去的马车丛中跳出来,大声喊了一声:
“叶夫格尼·华西里耶维奇。”就朝巴扎罗夫身边扑过来。
“啊,原来是您,赫尔·西特尼科夫,”巴扎罗夫一边说一边继续沿着人行道大步走去,“什么风把您刮来的?”
“您想不出来吧,完全是偶然的,”那人一边回答,一边回头对着马车,挥了五次手,随着就喊了起来:“快跟我们走,走吧!我希望你们不是从省长那里来!”
“您的希望落空了,我们恰恰是直接从省长那里回来。”
“啊呀!这样一来,我得非去他那里不可了……叶夫格尼·华西里耶维奇,请您介绍我认识您的……”
“西特尼科夫,基尔萨诺夫。”巴扎罗夫喃喃说道,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很荣幸,”西特尼科夫一边说,一边侧着身子走路,同时脸上露着微笑,急急忙忙把他的过分漂亮的手套脱下来,“我已经多次听说过您的情况……我是叶夫格尼·华西里耶维奇的老熟人,可以说我是他的学生,我的新生全得感谢他……”
阿尔卡季望了巴扎罗夫的这位学生一眼。
“信不信由您,”他继续说道,“当叶夫格尼·华西里耶维奇第一次当着我的面说不应该承认权威时,我感到的那个喜悦啊……好像我把一切都看清楚了!顺便说一句,叶夫格尼·华西里耶维奇,您一定要去见见这里的一位女士,她完全可以理解您的,而且您的造访对她来说,将是一个真正高兴的节日。我想,您是听说过她的,对吗?”
“她是什么人?”巴扎罗夫不太乐意地问道。
“库克什娜,Eudoxie,叶夫多克西亚·库克什娜。这是一位杰出的女性,一位真正的emancipee,一位先进的妇女。您知道吗?
现在我们一起到她家里去。她家离这里只有两步远。我们到她那里吃早饭。你们不是还没有吃过早饭吗?”
“是还没吃过。”
“那就太好啦。您知道,她和丈夫已经分道扬镳,她不从属于任何人。”
“她长相漂亮吗?”巴扎罗夫打断他的话。
“嗯……不,不能这么说。”
“那您为什么邀我们去她家?”
“唉,您真会开玩笑……她会给我们摆上一瓶香槟的。”
“原来是这样!现在才看出来,您是个讲求实际的人……
“如果你想看看人,那就去吧。”阿尔卡季小声说道。
“您怎么样呢,基尔萨诺夫先生?”西特尼科夫接着说道,“也欢迎您去,您不去不行啊。”
“可是我们怎么可以三个人突然一起跑到别人家里去呢?”
“没关系。库克什娜是个奇妙的人。”
“会有一瓶香槟吗?”巴扎罗夫问道。
“三瓶!”西特尼科夫大叫,“这一点我可以担保!”
“用什么担保?”
“用自己的脑袋。”
“还是用您老爷子的钱袋来担保好。不过,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