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的生活的潮流卷着她的躯体,向前流动。迷人的未来世界在向她召唤。她含着微笑去迎接,去拥抱那未来的黎明的第一朿霞光。她的心里不单是一种激动,还揣有一种用言语难以表达的神秘。
她爱那核桃林了。她天天去坐那绿色的长椅。同学们常和她开玩笑。那是何琼的专座呢,莫去占。她只是笑。笑罢了就去看那书。她以全身心的力量,迎接她的未来——一个幸福的、充实的、永不再空虚的未来。
他知道她要考研究生。他满腹的不高兴。不过,他又不好作色。只是有那么一天,他突然地来找她,说:“琼,你是非要考这研究生了?”
她说是的。她希望他能支持她,鼓励她。日后有了一个家,一个安乐的家,即使再累再忙,她也会在所不惜地去照顾他,尽一个贤妻良母应尽的职责。是的,还是那句老话。“面包会有的,一切是会有的。我会烹调,我懂裁缝,我精通编织……我还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呢。”
“那么,你要是考不上呢?”他的眼睛里藏着一个深刻。早巳有所策划的内容。
她很是爽快,笑笑说:“我试一下,我相信我自己。实在考不上,我就死了这颗心。咱们立刻就结婚,建立一个康乐的小家。怎么样?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他也笑了。脸上的一抹抑郁退去了。他笑得很得意。得意中透着一种诡秘。他走了,放心地远去了。
考试。考试。还是考试……弦绷紧了,又松驰了。她走出考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感觉到一个未来的世界在等待着她,她在心中塑造着五色缤纷、充满着梦幻色彩的天地。
“怎么样?考得还好吗?”他跑来了,显得很关心地询问。
“自我感觉良好。”白云在空中悠悠浮动。树是如此的绿。天是如此的篮。平原是如此的辽阔。枝丫上的鸟儿叫得是如此的好听。
他又是诡秘地一笑:“你别高兴得太早。免得失望对你的打击太大。”
“不会的。”她一拉他的手,象小孩子似的蹦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她盼望,她等待……通知书来了,却不是她的。是同班另一个女同学的。天色愈渐地暗下来。白云变成了乌云。鸟儿似在低泣,一阵暴雨即将来临。她真想哭,和着那即将来临的滂沱大雨。
“不用悲伤,不用难过。”他说。
“可我……我想不透,我的成绩比她高出二十分,录取的却是她,而不是我。”
他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人家正在难过……”
“这样也好,也好。我们会有一个康乐、舒畅、安逸的家了。”他说,“你放心吧,我爸爸已经跟黄教授讲过了,他答应帮忙,你会留下的。”
她的心颤栗了。她预示到其中有了一种神秘的内容。那是什么呢?蜘蛛网。雾和云。密密的森林。辽阔的大海。迷宫。草原。断崖。秃树……“你说,我考研究生,没有被录取,与你有没有关系?”哽在喉咙里的言语,全在颤抖。
“我?”他吞吞吐吐,“我实说了吧,我跟黄教授讲过……我,请你谅解我,理解我的心情。”
啊?!天上一声闷雷,跟着是一道闪电。哗哗的大雨倾盆而下。“原来是这样,是这样的。”她的灵魂咆哮了,“谁让你去找黄教授的?一个女人,连追求一点事业的权力都没有了吗?”她的心冷得哆嗦。
“何琼!你……听我说,我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
“我不想听你说。”轰隆隆的一声雷响。雨下得更大了。整个世界,全蒙在茫茫的雨雾中。她的头脑几乎要爆炸了。她一扭身,快步地跑出去,跑进那蒙蒙的雨雾中去了。
她不再见他了。不过,她心里明白,他是爱她的,他是需要她的。可同时她也觉得,她和他之间有了一种障碍……毕业分配的方案公布了。何琼,留校。她嚯地站起来。“老师,陕南不是有个名额吗?没有人去,我去!”
好。老师是很高兴的。为了这一个名额,系里伤透了脑筋。这是她的志愿,不需动员,不需费口舌。
忙忙碌碌。捆扎行李,收拾书箱。办完了离校手续,她写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宿舍的门缝,就登上南去的火车。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他怀着一颗忏悔的心去找她。推开屋门,却见里面一片狼藉。她去了,离他远去了。懊丧,无尽的悔愧。他回到自己的宿舍,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纸条:
我走了。不辞而别了。不过,我会回来的。请记住,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捏着纸条,这就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的纪念吗?他痴痴地站着,如一根木树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