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大二,叶晨过得很充实,他选修了第二专业经济法。
他跟嘉宝儿就像所有的校园情侣一样,一起自习,一起去图书馆,一起上公开课。
大二的时候,他们搬出宿舍,在学校外面租了一个单间。
嘉宝儿很聪明,却不善厨艺,他们只能去学校食堂吃饭。
周六,难得清闲。
叶晨靠在床上翻看厚厚的法典。
嘉宝儿穿着他的大衬衫,露出修长的双腿,半蹲在地上整理抽屉。
“老公,这是什么钥匙?”她从抽屉的最里面翻出一把钥匙。
她习惯叫他老公。
“忘了。”叶晨扫了一眼,继续看他的法典。
“我扔了?”嘉宝儿举着钥匙问。
“随你。”叶晨不甚在意地说。
嘉宝儿还是没扔,这钥匙看起来很漂亮,她一直就是个环保的人,乱扔垃圾不符合她的绿色理念。
下午嘉宝儿有课,叶晨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抽屉翻出那把钥匙,随便套上一件运动衫,走出出租屋。
步行十五分钟就来到这个小区。
屋里弥漫着一股霉气和灰尘的味道,他有两年没来这里了。
头顶上蓝天白云的艺术漆有些剥落。
他去过婕珍的别墅,想去看叶子珺,别墅已经换了新的主人,就连婕珍的商铺也全部易主了。
她的手机是空号。
他没想到,跟她提出分手后,她会这么彻底地离开他的世界。
过去的朋友,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叶晨背靠着门,翻看着手机里的短信。
这还是分手前,她发给他的短信,会所分开之后,她再也没给他发过短信。
手机里保存的全是子珺的照片,他才发现,他竟然没有一张她的照片。
走到书架前,随便抽出一本书,信手一翻,里面就掉出好几张他给她画的素描,每本书里都有。
叶晨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几张素描,重新放进书本里。
乌龟灯还趴在地上,按下按钮,灯已经不亮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现在他依然爱着嘉宝儿,他们很合拍,他只是想知道她的消息,子珺已经两岁了。
没再多停留,他锁门离开。
路上,他边走边抛着钥匙玩,把钥匙扔到半空然后接住,然后再抛——钥匙呢?
叶晨停下来,四周找了一圈,也没发现那把被抛向半空中的钥匙。
钥匙就这样离奇失踪了。
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是叶爷爷打来的。
这些天,叶家的人找他找得很勤。
他们已经安排好一个位置,就等着他去报道了。
叶晨没接电话。
不管是从政还是从军他都没有兴趣。
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叶慧,叶父,叶母都成了用来牺牲的棋子。
不管是被别人当成棋子,还是拿别人当棋子,他都不感兴趣。
大三,叶晨,嘉宝儿,顾乐都进了律师事务所实习。
顾乐主攻刑法。
嘉宝儿主攻知识产权法。
叶晨第二专业是经济法。
他们计划以后开一家律师事务所。
嘉宝儿二十四岁的生日派对,所有的朋友都来了。
“宝儿,顾乐看见叶少进首饰店了,你可能要被求婚奥。”闺蜜柳依依跟她咬耳朵。
“托你吉言。”嘉宝儿笑着跟她碰一下玻璃杯,两只玻璃杯相撞发出脆脆的声音。
事务所现在的case多到接不完,事业步上正轨,他们的爱情也该瓜熟蒂落了。
“宝儿,happy birthday。”顾安琪和南文手牵手走进来。
顾安琪在事务所实习。
南文医科大研究生在读。
叶晨下车之前,就看到顾乐被一个男人缠着。
“顾律师,求您帮帮忙,救命!”男人挡住顾乐的去路,连连作揖。
顾乐因为帮几个死囚打赢官司,而名声大噪。
“对不起,我手上有案子,实在是抽不出时间。”顾乐竭力礼貌地说。
男人干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顾乐想绕开,一条腿却被这男人抱住了。
叶晨走下跑车,顾乐朝他投来求救的眼神。
这些人一个一个都是苦主,可是他们也不是救世主,总不能是个案子就接。
叶晨刚想招呼保安过来。
“叶先生?您是叶先生?”男人手脚并用地爬到叶晨面前。
叶晨后退一步,他是某个电视栏目的客座嘉宾,认识他并不奇怪。
“叶先生,我是阿木,阿木啊。”男人激动地说。
叶晨看了一眼这个黑乎乎,眼角布满鱼尾纹的男人,看年纪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了。
对这个男人,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两个保安走过来,叶晨绕开男人,朝会所走去。
“小兔,林小兔,你还记得吗?”男人的话成功地让叶晨停下了脚步。
他失去她的消息快六年了。
四个脑袋凑在一起,八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铝锅。
三只大螃蟹躺在锅里一动不动。
林小兔拿一只筷子戳了戳螃蟹肚子,被戳的大螃蟹稍稍动了一下,“活的!”她欣喜地宣布道。
这三只螃蟹是她从菜市场花很少的钱买来的,回到家,它们就跟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死螃蟹是不能吃的。
终于抢救完一只螃蟹,林小兔拎起这只仅剩一口气的大螃蟹,转身扔进了身后的蒸锅里。
五岁的子聪学着妈妈,拿着筷子戳另外一只螃蟹。
“螃蟹螃蟹,快活过来。”五岁的子明双手合十,轻声祈祷。
妈妈说死螃蟹是不能吃的,他祈求螃蟹活过来,然后就扔进锅里,蒸了吃。
“动了,动了。”六岁的子珺睁大了眼睛。
林小兔迅速地拎起另一只没死透的螃蟹,扔锅里。
“活过来,活过来。”林小兔抓紧时间抢救最后一只螃蟹。
只差给它做人工呼吸了。
这个季节,最适合吃螃蟹。
听到外面的脚步,三个男孩齐刷刷地跑过去开门。
“爸爸。”子珺,子聪,子明三个人一起扑进了阿木的怀里。
“小兔,你怎么又蹲着了。”阿木快步跑进屋,小心地搀扶起大着肚子的林小兔,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这是一间不到十平方的地下室,一盏白炽灯挂在头顶上,光线忽明忽暗。
看着屋里站着的穿着睡衣,大着肚子,蓬头垢面的女人,叶晨扶着门框蹲了下去。
阿木是以前婕珍别墅里的司机,比他们大了整整十六岁,她居然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叶律师,您怎么了?”阿木赶紧上前关切地问。
林小兔机械地捡起最后一只螃蟹,扔进锅里,盖上锅盖。
他不要她,总有人要她。
他不要她的钱,总有人要她的钱。
她将所有的钱交给阿木做生意,阿木做什么赔什么,最后一个煤矿生意,还赔上阿木的哥哥,阿木哥哥打死了闹事的工人,被抓判了死刑。
阿木带着她们回到这个大城市,临时住进地下室,他去外面找人托关系,想把哥哥救出来。
阿木是个老实人,很憨厚,他疼这三个孩子,也很疼她。
一年前,林小兔嫁给他。
叶晨推开阿木,慢慢站起来。
“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他沙哑着声音问。
林小兔扣着手指,盯着自己的脚尖,她从没想过报复,她甚至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看见他。
她只想找个对她好的人,现在她找到了。
这六年,她没跟任何人联系,也没跟林暖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