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顾念的午餐时间只有十五分钟,明天一早要飞多伦多,有个合并谈判等着他,然后直飞莫尼黑……
所以说,他哪有时间照顾这个智商宛如两岁的幼童?!
顾念揉着额头,目光落在坐在沙发上的林小兔身上,Jessica特意点了中餐,此刻貔貅正表演着手抓饭的绝技,那米饭粒散落了一地。
顾念的太阳穴再次跳起来,绝对,绝对不能让这么一个随地大小便,吃饭掉米饭粒的笨蛋,玷污他的公寓!
他有洁癖还有些强迫症,这一特征在他自己的私人空间里,表现得尤为显著。
他有强烈的领地占有感,这一特性就跟犬齿类动物,猫科动物相似,它们都会以自身气味和尿液来划分领地。
他的公寓,就连顾乐都没有这个荣幸留宿。
以前住在顾宅,他的房间也绝不允许顾乐踏进。
顾乐是个邋遢鬼,只要他一出现在顾念的房间门口,他就有种将他丢出窗外的冲动。
就因为他这种古怪的特性,所以他一直单身到现在。
他无法忍受女人的长发落在他的白色纯羊毛地毯上,当然男人的头发也不行。
貔貅打了个饱嗝,油乎乎的手擦到了沙发上。
顾念推开面前的餐盒,他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下午顾念在会议室见了几个大客户,跟他的团队开会讨论明天多伦多合并谈判的案子。
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回到办公室,貔貅已经吃过晚饭了,此刻正仰躺在沙发上酣睡,嘴巴上全是米粒。
Jessica将地址递给他,她已经联系好一家医院。
“醒醒。”顾念单手插在裤兜里,低头看着沙发上的女人。
没反应。
顾念深吸一口气,弯腰将她横抱起来。
大概是感觉到不太舒服,睡梦中的女人稍稍皱了皱眉,吸吸鼻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那大花猫一样的脸一下贴到了他的胸口。
顾念屏住呼吸,快步朝电梯走去。
到医院,顾念才发现Jessica联系的是一家精神科医院。
他出差要一个星期,只能先让她住这里了。
直到将她放到单人病房的病床上,她还没醒。
身上银灰色的衬衫被她抓皱了,胸口还沾着若干米粒,将她放到床上的时候,她的两只手还死死抓着他胸口的衣服。
顾念坐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掰开她的手。
“她生活不能自理,不要随便用药,一个星期后我来接人。”离开医院之前,顾念对医生叮嘱道。
回到他的公寓,已经是凌晨了。
站在玄关处,顾念将自己脱了个精光,衣服扔进门边的竹篓里,他的钟点工每天中午过来一次,打扫他的公寓,但凡扔进竹篓里的东西,都是要拿出去扔掉的。
光着脚踩上毛茸茸的纯白地毯,公寓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白色的大床,黑色大理石面吧台,黑色大理石的流理台,两张白色餐椅,站在玄关处,就能对屋里的摆设一目了然。
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轻柔舒缓的音乐响起,推开黑色的玻璃门,走进浴室洗澡。
一只米黄色的超大抱抱熊躺在他的大床上,跟干净的纯白床铺形成对比,这只大抱抱熊身上有些灰蒙蒙的,似乎好久没洗澡了。
事实上也是,星期二差不多有整整二十年没洗过澡了。
顾念五岁时,得到这个礼物,那天是星期二,他就给他的抱熊起了个名字:星期二。
他抱着星期二睡了差不多有十几年,星期二身上早就留下他的气息,要是给星期二洗澡,熟悉的味道被洗没了,他会很不习惯,甚至会严重失眠。
洗完澡,顾念光着身走出来,在他自己的领地里,他喜欢赤裸裸着。
他将自己扔到大床上,一把抱住他的星期二。
“星期二,明天我要出差了,这次要离开一个星期,你一个人在家要听话,不要乱跑,我会想你的……”他对着一只抱熊喃喃自语道。
他已经跟星期二交流了快二十年,在他看来,星期二早已成为一个有灵魂的抱熊。
好吧,他有这种想法本身就很不正常。
“怎么办,还没离开,就开始想念了。”他用力嗅着星期二身上的味道,抱着它在大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要是他的胞弟顾乐看到这副画面,一定会抓住他的双肩狂摇:你是谁!你是谁!还我成熟老练不苟言笑刻板的兄长来!
清晨五点半,顾念睁开眼睛,神志瞬间恢复清明,他从沉睡到清醒,中间几乎不用过度,睁开眼的一瞬间,他的脑子便开始清晰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洗漱完备,换上墨色的西服,一头黑色的短发向后梳着,镜子里倒映出一张清冷的脸。
跟他一起去的除了Jessica,还有他的团队。
这次合并谈判案对公司很重要,对他也很重要。
一个星期后,他跟他的团队们一起走进头等舱,七个人瞬间瘫软到座位上,一个星期,他们睡眠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四个小时,好在结果很圆满,合并计划成功通过。
Jessica对着镜子补妆,黑黑的眼圈都发青了。
镜身稍稍一侧,顾念的脸便映入镜子中,他依然是那么迷人,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倦容,Jessica借着镜子偷瞄着老板。
车子停在机场,下了飞机,顾念直接开车离开。
他试着拨打叶晨的手机,这次电话干脆打不通了。
翻出嘉宝儿的号码,拨过去。
“我也联系不上他,那里的通讯全都断了,现在我跟着救灾物资的车去看他。”嘉宝儿的声音很大,手机里传来嘈杂的车声。
“林小兔在我这里,她病了,很严重,你见到叶少告诉他。”顾念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什么?我听不清?”嘉宝儿大声地问。
“算了,等你到了,再打给我。”顾念说。
那边的电话一下挂了。
嘉宝儿坐在卡车驾驶舱里,握紧了手机,那个女人病了?很严重,是什么意思?
叶晨对她始终放不下,这里面除了习惯,除了往日的情分,还有其他的感情吗?
嘉宝儿突然有种感觉,这个女人会一直横在他们中间,她过得不好,他会心疼,会担心,她过得好,他会如何?她要是死了,他又会如何?
这个县城先是地震,然后是洪水导致泥石流,现在又传出瘟疫。
叶晨刚上任不久,就遇到了这样的天灾。
嘉宝儿明白,如果他能带领这些人度过灾难,等着他的将会是无限美好的前程。
没有这次天灾,他可能还要在基层锻炼几年,有了这次机会,他便可直接官运亨通了。
数千名兵员,几百辆运输车和上百吨征用物资,早已先行抵达县城。
县城一片废墟,像座死城,空气中甚至还能嗅到腐尸的味道。
一下车,嘉宝儿便被眼前的画面震住了。
这里要比新闻上播报的严重得多。
官兵们围着废墟,竭力抢救着每一条可能存活的生命。
白发苍苍的妇人站在废墟边,弯腰搬着地上的砖。
她的家人还被埋在下面。
嘉宝儿眼眶一热,她默默上前,帮着搬开那些石块。
她为自己刚才的那些想法,感到羞耻。
一个浑身泥泞的男人抱着一个孩子,快步走过来,医生和护士纷纷冲上去。
怀里的小孩被医护人员接走,男人踉跄了一下。
“叶县长,您休息一会儿。”秘书急忙扶住他。
“继续挖。”叶晨推开搀扶他的男人,声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来。
有多久没合眼休息,他也记不得了。
“您是县长?”有刚到的记者举着话筒走上前。
“有采访的时间,帮着多搬几块砖。”叶晨转身就走。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父亲会扔他一个人在酒店,他自己赶去帮忙。
这个县城的基础设施全是豆腐渣工程,上面批下来的钱,被下面的官员一级一级的瓜分,最后能落到实处的已经所剩无几。
叶晨握紧了拳头,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政客,靠的是投机取巧,玩弄手腕,来执掌权力。政治家,需要的是魄力、策略和智慧。
他想成为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