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兔身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顾念走进病房,微微俯身,貔貅的脸好像圆润了些,看来这里伙食不错。
或许可以让她一直住在这里,直到叶晨来接她?
打定注意,顾念站直身体,刚要转身离开。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衣服的下摆,“回……家……”床上的女人望着他,扁扁嘴角,带着哭音说。
“你认识我?”顾念稍稍蹙眉。
“回——”她咧开嘴角,眼泪滚落下来。
可能是由于物种的相似性,才会让貔貅记住他,她来到纽约后,他是唯一个跟她近距离接触的亚洲人。
顾念十分不情愿地将她带离医院。
“不许随地大小便。”
“不许吃饭掉米粒。”
“不许睡我的床。”
“不许打扰星期二。”
他边开车,边郑重警告她。
身旁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瞥了她一眼,她正扭头望着窗外发呆。
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蓬松地披散在肩上。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顾念下车绕过去,打开门,将她拉下车,
她睁着乌黑的眼睛,愣愣地望着他。
将她拉进身后的沙龙理发店。
发型师热络地问喜欢什么发型。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是没有反应的。
光头,板儿寸?
顾念比较中意这两个。
看在叶晨的面子上,他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单词。
离开沙龙店的时候,林小兔一头长发,变成了齐耳的碎短发,新的发型让她看起来像个十一二岁的小女生,或者小男生?
一只手被他牵着,她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他衣服的边角。
街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种,似乎让她感到了恐惧和不安。
路过蛋糕店的时候,她停下来不肯走。
“饿了?”顾念垂眼望着她。
她不说话,两只眼睛死死黏着橱窗里的大蛋糕。
顾念带着她走进蛋糕店,买了几样点心。
拎着打包好的盒子,“走了。”他说。
她一手扣住他的手臂,一手指向立在橱窗里的足有一人高的很漂亮的蛋糕模型。
“想要那个?”顾念斜睨着她。
还知道挑大的,不笨嘛。
她吞咽着口水,手指坚定无比地指向大蛋糕。
“走了。”顾念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就走。
她边走边回头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蛋糕模型,眼泪含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顾念无视她湿淋淋的双眼,将她塞进车里,帮她系上安全带。
“你要敢弄脏我的公寓,我就把你从那里扔下去。”站在玄关处,顾念指向弧形落地窗,第N次地警告她。
她懵懵地望着他。
“脱鞋。”顾念示范着弯腰脱下自己脚上一只鞋子。
她站着不动。
“像我这样,把鞋脱了。”顾念再次脱下另一只鞋子。
她看了一眼他的脚面,然后好像明白了似的,也跟着蹲下来。
她没脱自己的鞋,而是把爪子伸向他光滑的脚面。
“stop!”他突然喝道,一只手即时拨开了她伸来的爪子。
他的声音太大,她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含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顾念低咒着,大力脱下她脚上的鞋子。
打开蛋糕包装盒,将里面的草莓蛋糕取出来放到两个餐盘里,摆上刀叉,放到黑色大理石的梳理台上,拉开两张白色的椅子。
“过来坐。”顾念坐下来,头也不回地说。
站在玄关处流泪的女人,光脚踩上地毯,窸窸窣窣走过来。
“不许用手抓,像我这样。”他拿起刀叉,示范地切下一块蛋糕,送进嘴里。
话音未落,一只爪子伸过来,一把抓起餐盘里的蛋糕,啊呜一声扣进嘴里。
顾念放下刀叉,闭上眼睛,深呼吸。
抓完她餐盘里的蛋糕,她的爪子又伸到他面前的餐盘。
“你再抓一下,我就把你扔——”他的嘴巴被突然强塞进嘴里的蛋糕堵住了。
先喂了他一块蛋糕,她才抓起剩下的蛋糕送进她自己的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她一只爪子还搭在他手臂上,他的衬衫,他的嘴巴上,甚至他的下巴,全是奶油。
“林小兔,你把我的警告当耳旁风?”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蛋糕,顾念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她的脸突然凑近,然后一个粉红的小舌头伸过来,吧唧吧唧地舔着他嘴上还有下巴上的奶油。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到目前为止,顾念对这个女人的忍耐算是到了尽头。
一手推开她的脸,一手拎起她衣服的领口,提溜着她大步朝门口走去。
她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
不好!
顾念不可置信地顿足,低头望去,黄黄的液体顺着她的裤管滴到了他纯白色的地毯上。
她又抖了一下。
来不及反应,他一把拎起她,朝洗手间飞奔去。
将她扔到抽水马桶上,他走出洗手间。
奶油,尿渍,还有其他黄黄的东西,在他的地毯上描上地图。
洗手间外面传来一声咆哮声,坐在马桶上的林小兔再次地抖了一下。
打电话叫来家政服务人员,换上新的地毯。
顾念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紧紧抱着他的星期二。
“星期二,我的地毯……”他无力地呢喃着。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站住,离我的床一米开外!”他将头埋在星期二的胸口,抬手一指某个方向,冷声道。
林小兔即时停住了脚步,她偏着头,直直地盯着那个大大的床,还有那个大熊。
顾念很累,他一个星期没睡觉了,沉睡之前,他抬头确认了一下貔貅的方位,她在离他的床大约半米的地方,就地躺在了地毯上。
下一秒,他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清晨,顾念神志清醒地苏醒过来。
怀里的星期二不翼而飞。
大床的另一头,貔貅四仰八叉地骑跨在星期二的身上,呼呼大睡,口水滴在了星期二的脸上。
顾念无力地闭上眼睛,星期二的清白没了。
被貔貅玷污过的星期二,他还能再接受吗?
她的口水。
他翻过身,双脚使劲地蹬着床,脑袋用力地撞在枕头上。
这个女人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毁了他的公寓,将她的口水遗留在星期二的脸上。
星期二,他的星期二,他悲愤地捶着床。
他活了二十五年,从没觉得如此怄火,如此愤怒,如此伤心过,就连被顾泽川赶出顾氏,他都没有如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