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电话给谭孟华,这小子以前那么木讷,一昧的做研究,我把木香堂关了之后,也不知上哪儿高就了。
电话打通了好久都没有接,估计是又在研究些什么东西,我这个师弟在古董鉴赏这一领域十分在行,只是情商不高,像是个老古董。
打了很久依旧没人接,我也就放弃了。
前两天还在想这个发梳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出现了,它一出现,我就容易想起成叔,有些不愉快。
我把发梳搁在木架子上,出去没十分钟,那只黑猫连毛都不见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其实啊,这样的生活过得真的很没趣,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过的,以前我到处跑,虽然很累,有时候很烦,但是很也总比一直待在香火铺强,我说要回来守着这个香火铺的时候,张沄爱嘲笑我,说我是呆不久的。
现在想想,的确如此。
我对爷爷的愧疚,以及躲避天天上门闹的受害者家属,才会回来。
以前有老狐狸的时候,还不觉得寂寞,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现在他这段时间不准我跟阴阳之事打交道,还真是有点闷,再这样下去,我会没钱赚的啊!
郁闷。
晚上在阳台上纳凉的时候,冷不丁的看到有人从细细的窄巷中蹿出来,我原以为是小偷什么的,没想到那是一个身着洛丽塔裙子的女孩,我没看清她的脸,但是能感觉到她看了我一眼。
我愣了一下,这个女孩子怎么跟我之前见过的美人蛇有点像,但是人家是有脚的,而不是尾巴。
她直直地看了我一阵子,又蹿出去了。
我这几天是越来越心神不宁了,我看了一眼被我挂在阳台门上的镇邪符,心里才稍微的安定了些。
我听闻一声叹息,侧身一看,原来乔阿姨也站到阳台上了。
“乔阿姨?”
“嗯?”乔阿姨愣了一下才回应,“噢,是书晓啊。”看她那样子,仿佛是刚发现我。
“乔阿姨有烦心事。”
“对啊,这一次应下来这个契,我总感觉心里不太安稳。”她连连叹气,“我第一任丈夫死后,我就开始做契,这么多年了,这种感觉是从来都没有过,但是碍于天乐的情面,我总得帮一下,这林家……”
她摇摇头,走了进去。
第二日警察来了,说是因为乔阿姨被袭击了,早上林叔起来开店的时候,就发现乔阿姨倒在门口,浑身是血,胳膊都断了,像是被撕咬过。
我愣了好久,我起床起得晚,等我开店,乔阿姨店门口早就清理干净了,平时乔阿姨对我不薄,我问了在哪家医院便匆匆过去了。
城西的医疗条件并没有城东好,但是乔阿姨的子女坚持把乔阿姨送来了城西医院,我到的时候,乔阿姨还在手术室,但是手术室外,乔阿姨的儿女就跟黄天乐闹开了,黄天乐要把乔阿姨送去城东医院,但是乔阿姨的子女死活不肯,说是要死的人了,不能浪费钱。
最后闹得医院的护士请保安上来,结果到了大厅差点动起手来,黄天乐那个小身板,能打得过谁,我和保安联手才制止了。
“你又是哪个契子契女啊?”乔阿姨的女儿推了我一下,蛮横不讲理。
黄天乐憋得脸通红,说道:“我送乔妈去医院又不花你们的钱,你凭什么阻拦?!”
我知道这群扑街想干嘛,无非就是乔阿姨死了好分财产,清明巷的屋子虽然旧,但是值钱得很。
“那是我亲妈,关你个契子什么事!”乔阿姨的儿子满嘴脏话,女儿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人轮流开嘴炮,骂了黄天乐个体无完肤。
“你们还好说乔妈是你们亲妈,对亲妈就这个样子,你们也不怕遭雷劈!”
“关你个外姓人什么事,给我闪开,得罪了老子,老子让你生不如死。”这两兄妹骂骂咧咧的。
护士一直在强调安静,最后没办法了,让四五个保安把这两兄妹拖了出去。
黄天乐扯扯衬衫的领子,对解围的护士、保安连连道谢。
护士皱着眉,说道:“你们家属也不安静点,你当这是你们的私人地方啊!”
我和黄天乐连连道歉,护士看我们也不是什么无礼之人,说两句就走了。
黄天乐看了我一眼,说道:“谢谢。”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乔阿姨发生的事情,都怪我,怪我……”
“怎么了?”我和他一起坐在大厅里的座椅上,听他这么说,就追问一下。
“唉……我门家跟林家,是世交,林旭玧的妻子刘昶产后身体不好,这也就罢了,他的儿子身体也不好,六月十四日生的,到满月就是……你知道的,算命的来了就走,死活不肯算,最后花了大价钱才求来这个办法,但是福大的做契人不多,但是他们知道我有一个契母,所以要我介绍,乔妈一开始是不肯认契的,但是我帮忙说了好多话,才认了下来,这一天不到就出了事,是我不好……”
我听得咋舌,这么邪门……林家那个孩子是保不住了。
“唉……”
我也不好说什么,此时刚好看见了来这儿的罗老先生,他居然坐着轮椅,怎么那个伤这么严重?
我皱了皱眉,对身旁的黄天乐说道:“失陪一下,我看见熟人了,该去打个招呼。”
黄天乐头垂着,说道:“去吧。”
我走到罗老先生那儿,罗老先生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年老了,没办法推动自己,见我走过去,还是愣着,好一会儿才说道:“哎,这是王书晓吧?”
“对,罗爷爷是哪里不舒服?”我点点头,问道。
他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就是想去个花园,你推我一下,我请的那个护工不知道上哪儿偷懒去了……”
我回头看一下黄天乐,点点头,说道:“好。”我恰好想问一下关于乔阿姨的事情,要不是刚好撞见,我也是要去问的。
罗老先生的心情还不错,嘴里还哼着歌。
我推着他到树荫底下,凉快一些。
陪他坐了一会了,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罗爷爷,我有点疑问,还望罗爷爷解惑。”
“嗯,你说吧。”
“关于做契人,罗爷爷知道多少?”
“做契人啊……”罗老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我都没怎么接触这行,这行比较散,谁都可以做契的,所以我我是不太清楚,不过如果是专门做契的话,那应该是很有福的人才能做,还必然是子女福……做契这种事,看缘分的,不能乱来……不过除了生辰八字应该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哎,问这个你就问错人了,我不懂这些,我最近都糊涂咯……”
“罗爷爷你伤还没好么?”
“嗯,当时把脚筋给切断了,没办法,只能坐轮椅咯,年老了,比不得年轻人。”
“我记得你很早就出院了,怎么今日还在医院……”
“嘿嘿,身体不中用了,还能怎么样,像你爷爷那样走了就好,无病无痛的……舒服多咯,还后继有人,我这里,唉……”
罗老先生一向不让他的后人碰阴阳之事,不过老撺掇我。
说实话,我想再开木香堂,但是杭州那边我是待不下去了,天天上门闹,别说客户,员工都被吓跑了。
温城这里做不得大生意,但是小打小闹还可以,可我还欠着张沄爱钱呢……
张沄爱虽然不急用,但是她现在也比不得以前,难免会有急用的那天。
所幸我还有客户资源,起码还可以当一下中介。
“罗爷爷,我爷爷很厉害吗?”
他点点头,“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他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罗老爷子,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你需要静养……”一个穿着护工衣服的女人走了过来,“就帮你取个药的时间,你就能跑这么远,小姑娘你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给推了出来……”
我站了起来,“我不知道……”
“下次就别这样了。”护工叨叨絮絮的。
我刚想着跟上去,罗老先生摆摆手,“你回去吧……”
我愣了一下,还是跟在他们后边,进了大厅就不再跟了。
“天乐……”
黄天乐抬头看我。
“我们还是去手术室门口等一下吧……”
“好,你对乔妈挺好的。”他边走着边说道。
“乔阿姨对我还是挺好的,我爷爷过世前也受她挺多帮助的,虽然人嘴碎,但是乔阿姨人是真不错的。”上次我不明不白地受伤倒在巷口,她还把我搬了回去。
想到这儿,我下意识摸摸天灵盖。
“乔妈要不是人好,这次又怎么会受伤。”他颇为自责。
“你打算把乔阿姨送去城东医院,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在这儿吧,但愿伤得不是太严重。”
“警察说了,手都被扯下来了,能不严重吗?”他红了眼睛,“林旭玧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表示……”他的表情真的很阴郁,仿佛随时都能提起刀来把人给砍了。
“我是没有妈的人,乔妈对我那么好……”
有点心疼这个已过三十的男人。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始作俑者,比受害者还难受,我是这样,黄天乐也是这样。
有时候谁比谁可怜,还真的很难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