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是一种态度,一种生活。慢工出细活,很多时候,不怕慢,就怕不能持之以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豆腐切成薄薄的片,瘦肉剁成肉末,葱花,姜末……菜的味道,七分出在食物本心,三分出在调味品上。加上不同地域的人,有不同的口味,形成许多流派,甜,淡,咸,辣,味道不一而足。
甄学正的年纪不小了,没有少年人的火气,食物方面,李晟猜偏于清淡。
掌火,爆丸子,煮豆腐,这一道菜,花费了太多时间。此间,从厨房出了很多菜。厨房的人,总是忙碌着,忙碌的切菜声,咔咔咔;忙碌的炒菜声,噼里啪啦。李晟的不急不缓,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出。
黄三胖讶异地说不出话来,实在想不到,做菜能做到这么美。根本不像匆忙的厨房,反而如画室泼墨,恣意潇洒。
豆腐汤做好,用瓮装好,对着人吩咐道,“谁给甄学正送去。”光是卖相,就是满分,好不好喝,需要尝了才知道。送菜的小厮都很茫然,李晟随手点了一个人,“你,给甄学正送去。”
风月楼前楼,三层高,房间有二三十间,这时候走错房间,可是很致命的。李晟不会如无头苍蝇,去找甄学正的房间。大厨,应该有大厨的范儿,不能什么杂事儿都干。锅,李晟没打算洗,谁再用,谁就去洗了。李大厨的身份,厨房重任开始认同。是不是大声,需要尝一尝菜的味道,”我可不可以尝尝汤的味道。”
汤熬好,就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了,“你可以试试,不过,汤,得送到甄学正的房里。”
搬个椅子,在厨房前的灯火里坐好。即便来挖墙角,也得讲究策略,譬如每日只做两三道菜。男人,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黄三胖的一张胖脸,如抽风般连续变幻,“小柱子,送去琴香姑娘房里。”
今夜的菜,是一块敲门砖,风月楼厨房里对他充满了好奇。黄三胖想问些东西,又觉得冒昧,没有行动。
闭上眼睛,听此间充斥的声音,李晟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一个汤,并没有引起甄学正的注意。在他的舌苔里,潜意识,只是觉得好吃一点儿罢了。他的注意力,在琴香姑娘精湛的才艺里。
不仅味道会覆盖,爱好也会覆盖。但李晟知道,下一次,来一次不愉快的体验,就会想起前日的好处来。
接下来几天,李晟绝不承接甄学正的生意。甄学正不常来,很固定,一到休沐时间,就会上琴香的房间。从里面就会飘出悦耳的歌声,带有凄凄怨念,愁思不断的伤感。
这时候,青楼会变成唱片公司,脍炙人口的诗词,流传出来,偶尔有人哼唱。当然,得悄悄的,若被大人知道,就是不务正业。和着楼上飘来的琴声,李晟轻轻敲打着扶手,有节奏地踏着拍子。
音乐能提高人的生活品质,每天听上一段,内心会静下来。李晟没敢唱歌,前世的音律跟此刻格格不入。用仙缘忽悠了柳家人,不好忽悠其他人。怪力乱神,最是盛行,李晟害怕做小白鼠。
“听到没有,琴香姑娘这次可下了血本,与甄学正谈论音律,就是奔着魁首去的。”这时候的名妓,不仅有漂亮的脸蛋身材,还必须要有才。
获罪负责人家的小姐,最受人欢迎。她们知书达理,琴棋书画皆通,是男人的完美情人。
晚膳时候,黄三胖给李晟盛了满满一碗饭,上面铺满了菜,还有肉。李晟没客气,吃的有些皱眉,只吃一半,就把味道败坏光了,“如果靠煮的话,先将肉用盐均匀处理,会比较好些。”
“小师傅,你的厨艺从哪里学的?”黄三胖猜测,李晟的背后,有个更厉害的厨子。不然,这么小的年纪,打娘胎修炼,也煮不出来那么好喝的汤。
“学的呀,你的厨艺,难道不是学的。”
黄三胖很骄傲,“我师父,乃是宫廷御厨。”李晟拨拉饭菜,“宫廷御厨做的饭,怎么这么难吃?”黄三胖辩解道,“那是我学艺不精,师父的厨艺可好了,做的叫花鸡,恨不得把骨头都吞掉。”
鸡仔的骨头,又不是不能消化。乞丐发明的叫花鸡,保证了原汁原味,可跟后世的各种烤鸭相比,又算的了什么呢?
“你们住在哪里?”风月楼里的住处,是要花银子的。绮罗暖帐,温柔乡,让人流连忘返。李晟想多了,还以为风月楼管吃住,其实不然。管吃住的,只是丫鬟姑娘们。杂役,住在后面的多人间,这样的房子,李晟住不惯的。
里面乱糟糟的,李晟皱着眉头都出来了。黄三胖还很惋惜,“没有多余的床,要不我们挤挤。”
李晟斜着眼睛,对比了床和黄三胖的体积,悲催地发现,床有些承受不住他,还怎么挤。
你的热情,好像一把火,让李晟落荒而逃。李晟走进风月楼主楼,谢老鸨在打盹,李晟敲打桌子,她蓦然惊醒,“客官,里面请,里面请,姑娘正等着呢。”
如此强大的条件反射,不愧是专业拉皮条的。见是李晟放松下来,“小子,你干什么?”
“我回得意楼住,明日再来。”谢老鸨点头,“不错,挑剔的甄学正,今天没有吵闹,有本事。明天继续来,工钱月底付亏不了你的。”
不在乎工钱,这些人,迟早离不开得意楼的新式菜品。再繁华,也有落幕的时候。风月楼吵闹了大半夜,在月入中天时候,安静下来。
抹黑回得意楼,周围的虫鸣声响起,万物的确开始回春了。得意楼的大门关着,李晟叮叮咚咚瞧着门。
李群穿着件单衣都出来了,“阿晟,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李晟推门进去,“群哥去睡吧,不要吵醒他们。”
事实证明,李晟只需要每天下午去一趟,让后晚上就可以回来。风月楼主盈业务,在下午至上半这段距离。上午,姑娘们温存,睡懒觉。留宿的男人,如果不怕老婆闹上来,就可以安心睡。晚上来,早上归,是嫖客的作息时间。
李晟跟他们一个作息时间,颇为感觉不习惯,所以他决定得早点跑,每日做上两三份饭菜就足够打响自己的品牌。他一般不出入前院,那些莺莺燕燕,逗弄起人来,很是受不了。
被调戏了,李晟总是低着头,落荒而逃。在风月楼,每天都会发生一些奇葩的事情。比如,在风月场合,谈论国家大事,说的唾沫横飞,覆灭敌国,放佛在反掌之间。自己的手掌,却在温暖的小蛮腰间游走。
这就是大宁的世子,李晟觉得靠他们,还不如直接投河来得好。
他的目的,在几天之后,如愿达到了。有两个狗鼻子,到处嗅饭菜的味道,他们总会找到李晟的饭菜,并扭着谢老鸨,“你们风月楼藏了一个厨子,老实说吧,人在哪里,多少钱,转让给我。”
谢老鸨又不是傻的,这几天因为回头客增加的缘故,注意到了,乃是李晟厨艺的功劳。先前将秋娘赚来,就是为了厨艺,现在看起来,李晟的本事儿还要高一筹。
从一道菜,做到三道菜,再到五道菜,谢老鸨许了很多好处,才和李晟达成了协议。
“楚大少,你有什么要求就明说,厨子可不能让给你。”
从争女人,再到争厨子,貌似等级下降了好几次。但时人不缺乏想象,“不就是一个厨娘么,谢妈妈有什么舍不得的?”
哪里是什么厨娘,就一个小男孩。楼里的姑娘吃了李晟做的菜,都嚷嚷着要改善伙食。李晟不耐烦做给姑娘们吃,没有什么收益。风月楼里姑娘们的契约,被谢妈妈紧紧拽着,可不是那么自由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个条件都不同意,那我每天,都要吃到这位大厨的菜,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根本吃不惯别的菜了。”
谢老鸨急切地找李晟协商,李晟知道,自己的饥饿营销成功了。首先推过来一百两的银票,“这是这段时间的辛苦费。”
在上流社会混,就是不一样,稍微从指间漏出一点儿,就足够寻常人家好长一段时间生活。李晟将票子折上两折,放进衣兜里,“说吧,有什么事儿?”
“你每天多做几道菜,把厨房的担子挑起来,工钱方面,不会亏待了你。”
李晟翻白眼,“我还是一个孩子啊。”
孩子的身体,老妖怪的灵魂,越是接触,就越是没把李晟当孩子看,“得了吧,绕什么绕,说吧,把你的手艺,交给我的厨子,开多少价,自己说说。”
自己的手艺,在这社会,独一份,分享出去,就意味亏损。要贡献出去,起码也得等得意楼领先之后。酒楼要想发展,就必须时刻保持进去。有人在里面赶路,能让人奋起。不过得意楼还未起步,很容易倒在别人的强权之下。
“没那功夫,忙不过来。”
跟一个小孩子,只有诱惑,“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把厨艺交给黄三胖,黄三胖求我好几次了。”
黄三胖对李晟百般巴结,他打得算盘,李晟清楚的很。做菜的时候,又没有藏着掖着,愿意学的人,都可以去学。李晟点头,“好吧,如果他悟性够高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带这么大一个徒弟,李晟觉得很别扭。如今,风月楼的后厨,就是他们的地盘。厨房里一票人,都得听他们的安排。李晟教黄三胖的方式很奇葩,他还是做好自己的几道菜,其他的全都吩咐别人去干。
食色性也,口腹之欲,美女之欲,在这里都得到释放。男人的天堂,让很多人流连忘返。
李晟的小身板,注定了对此地没有太大的留恋。有小丫头偷偷看他的,萌生了爱恋的感觉。咱们的李晟,小模样不错,特别爱干净,所以比一般小孩出众多了。
半个月后,李晟不告而别,再也不打算去风月楼。得意楼的生意,还是半死不活,偶尔有以前混沌摊的老顾客,看着秋娘的面子,来光顾过两次。要求,吃混沌。这开的高档酒楼,怎么片刻间,就又能变回地摊的调调了。
接下来,就在得意楼里,坐等那些吃客上赶着上门。此外,不忘了使用些商业手段,“沫儿,你让你的童子军,在开阳县散播一条消息。”
散播消息,他们已经有了经验,上一次,在对手的恶意混淆下,成功狙击了对手,把事实传的面目全非,李晟给他们点了一个大大的赞。今天,希望再接再厉,“在风月楼能吃到的美味,在得意楼同样能吃到。”
没有顾客上门,李晟过得很清闲,睡懒觉,观光,捣鼓小吃。如今,正好安安心心指导秋娘厨艺,得意楼走上正轨后,李晟回柳家庄,可全靠他们了。
第一个来蹭饭的,是齐正。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着一大票兄弟,这是摆明了打秋风来的。偏偏李晟还不能拒绝,不是他分润的一百两,柳家庄的事儿会搁置。
不过还要,这些丘八并非空手而来,带了很多野物,还打了一只獐子。这可不是一个小伙儿,李晟打算弄个大的,烧烤晚会。筹备调料,酒水,需要不少时间。可人家都除了珍贵的野味,耗些调料,算的了什么呢。”
正好又来一次宣传,就在得意楼的门前,让别人看一看咱们楼子的实力。
听李晟的安排,齐正和衙役们欣然同意。高手就是高手,大厨就是大厨。
在大街上烧烤,又不虞被城管撵走,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儿。架上涂油的木棒,搬两三桌子,割上调味品。獐子先用调味品腌制,烤的时候,味道全部侵入肉里,挺高肉的味道。这样的围炉烧烤,果然吸引了不少人。随着烧烤时间增加,獐子的香味越来越浓,越飘越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