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风光,会有怎样的精彩,少年人很是好奇。传闻多年前,在山里有一伙儿强盗,穷凶极恶,不时下山抢劫,掳掠人口。那时候,都过着瑟瑟发抖,朝不保夕的日子。
王诏上任开封府府尹之后的第一年,大肆整顿捧日军,对贪官污吏,尸位素餐者进行驱逐。甭管是谁的面子,一概不给,“王铁面”的名头,就是这样来的。王诏上任,并没有动开封府内占山为王的强盗。他先整顿内部,内部不稳,根本无力追逐胜利。
对王诏的调任,京东东路绿林豪杰们弹冠相庆,被压制多年,终于要翻身了。而京畿路徘徊的盗贼,一个个忧心忡忡。哪怕再胆大妄为的,听了王府尹的名头,忍不住怯上三分。在天明山上这一伙强盗,大大缩小了活动范围,几乎龟缩在角落里,想要躲过这次清洗。
有豁达的匪盗,自动离开开封府,避其锋芒权且忍让。有的呢,则是山里的土霸王,离了这块区域,去别的地方,只能坐小。做大哥很多年了,去当别人的小弟,谁都不习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天明山的这一伙儿的头子,姓沈,浑身上下透露着狠劲儿。
在偃旗息鼓之前,他要做一票大的,造成他即将离去的假象。算盘打得贼好,可是算计错了目标。他要来柳家庄洗劫一番,柳太公提前知道了消息。联合开阳县的县尉,在柳家庄设伏。那时候,萧盛昌和柳家庄的旧部,完全一条心,在没有为情所困之前,萧盛昌乃是铁铮铮的好汉。
新的府尊给各县颁布了命令,能剿则剿,不能剿灭,就密切注意动向,等待支援。捧日军短时间类无法动弹,里面一系列吃空饷,走后门,不训练的恶劣行径,都需要一一梳理。王府尊有足够的经验和耐心,却不得不用雷霆手段,皇帝将他调回开封府,正是看重他的能力。若是没有匪盗横行,他一辈子也做不到开封府尹的位置。
沈独眼以前还不是独眼,他意气风发,带着兄弟们,连夜下山,奔袭了柳家庄。他打算干一票大的,有多大呢,整个庄子就会覆灭。这年头,灭绝人性的强盗,畜生不如的异族,屠灭一个村子,稀松平常的事情。他狠,柳太公也狠,绝我之心不是,也要让你们万劫不复。
柳太公不打算隐藏自己的底牌,将存留的刀剑,全都取出来。就像是杀猪之前,磨了一天的刀。当年离开之时,收兵甲入库的环节省略掉。天下乱起,流民盗贼无数。程国公感念昔日兄弟的恩情,在这件事儿上做了手脚。沈独眼以为柳家庄是拿着锄头,待宰的羔羊,实际上,是磨刀霍霍的猎人。
据老人们提起,那天夜里很黑,格外的黑。妇孺老弱集中在溪河的对面,躲藏在山林里。强盗要伤害他们,就必须剿灭村里的勇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柳太公提出了一个法子,火攻。
这个法子好,却有一定的难度。第一,强盗们是分散的,火攻必须要集中在一起才能奏功。怎么诱敌深入,值得思考的问题。
事实证明,柳太公的团队,在西北的事迹被湮灭掉,可是战争的方策并没有遗忘。他们首先派了一个敢死的人,故意像是逃难地,在村外,被土匪们逮了个正着。受不了皮肉之苦,老实交代了,柳家庄的人听到了风声,都躲在柳家大宅子里,严密防守。他是担心防守不住,才想着逃命去。
柳家宅子,在以前,确实是古色古香的宅子,先前拆的土坯房,乃是柳家后来修的。为了消灭强盗,度过难关,置生死财产于世外。土匪们哈哈大笑,这样一个小宅子,岂能拦住英勇的他们,集中起来也好,省得到处去砍杀,闹出大的动静来。
宅子防守的人十分顽强,弓箭的锋锐,瞬间夺走了几个土匪的生命。沈独眼完全红了眼,猛烈攻击宅院大门。宅院的人最终没能抵挡住他们,土匪们猩红着双眼跑进院子里。血,只有血才能洗刷他们的耻辱。没有看见人,只看见腾起的熊熊大火。
为了策划这一战,萧盛昌筹备了很多桐油。火苗乱窜,而大门,同样被人纵了火。他们完全被包裹在宅子里,外面是蓄势待发的壮丁,里面则是炼狱。沈独眼当时的想法不得而知,明知中计之后,只有硬着头皮突围。求生的意志,让人疯狂,他们最终冲出火海,杀出重围。沈独眼中了一箭,变成了独眼。下属裹挟着沈独眼,狼狈逃进了天明山里,从此销声匿迹。
自行解决了天明山的匪盗,只是受到了口头上的嘉奖,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奖励。奖励需要沈独眼的人头,奈何,他终究还是逃掉了。没有奖励,柳家的大宅院算是白赔进去,只能庄户人合资,修了以前的土房子。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仗多打几次,估计都不用生活了。柳太公不后悔,以一个宅子,换来己方人手一个未损,是一场了不得的胜仗。也就是一盘散沙的土匪,若是正规的军队,临死都能够咬下一口肉来。
听着他们诉说当年的事情,现在听得热血沸腾,当年的时候,也不知道有多凶险。
沈独眼经过这一场败仗,再也没了占据天明山的实力。捧日军数次进山,都没有搜查到沈独眼的踪迹。过了一段时间,沈独眼以独眼的身份,出现在颍昌府,十分嗜杀暴虐。内心本来就阴暗,经过那一场失败,性格直接扭曲,变得更加可怕。
“翁翁,就没有想过摘了沈独眼的脑袋。”留着这个人,对柳家庄实在是祸害。如今王诏坐镇开封府,盗贼偃旗息鼓,藏在暗处。可现在,京城里的几个大佬,撺掇着要让王府尊去接手江南的一堆乱摊子。
等王诏一走,各种潜藏的牛鬼蛇神纷纷都会现身。先是从暗处摆到明处,其后明目张胆,要把京城的水搅浑了。
在接下来的乱局里,柳家庄必须要有一股新的力量,比以前还要强啊。因为,沈独眼若是回来报复,力量肯定增加不少。只要本身强大,就不惧怕外面的变局,还有可能影响局势的发展。
柳太公不是仁慈之辈,“他躲在颍昌府,我们人生地不熟,根本找不到他,还反而被他算计。”在柳家庄吃了大亏,沈独眼更加谨慎和狡猾。
少年们装备齐全,兴致高昂,刘长丰笑着问道,“你们说,山里会不会有土匪留下的财产?”异想天开,怎么不说巨龙的宝藏。有钱,沈独眼还犯得着做掉脑袋的勾当。
山里有什么事,谁都不清楚,这么久没去,有没有出现新的土匪,是一个未知数。在山里遭遇了麻烦,很有可能致命。李晟决议跟着一起去,很多有用的东西,没有他,很可能漏掉。
柳太公反对,“你平日都不训练,去山里,只会成为累赘。”李晟汗颜,由于偷懒,体格没有练成。决心要练的时候,事儿又一件接着一件。这一次,吴坚都被留在了庄子上,只有一众半大少年,在胡归一和柳诚的带领下,朝着山里走。
李晟坚决要去,却被柳家人集体否决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入天明山,在家里焦灼地等候。今天下午就会回来,第一次,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在山里过夜,很是危险。山里可能有熊,豹子,大虫,还有可能有成群结队的狼群。
狼群才是最可怕和难对付的,团队协作,高于个体力量。草原狼群多,山里,大多是独狼。在山林里,眼睛要放亮些,大猫们藏在树荫里,天衣无缝,若是大意了,很可能遭遇危险。
胡归一和柳诚,在西北恶劣的地势里,都能够克服。在山林里,有相应的经验。他们是团队的主心骨,少年们,是训练的对象。
只有等他们归来,才知道收获。李晟看着吴坚,“怎么,你也想去。”少年热血沸腾,不想去是假的。“你太小了,再训练几年,也可以跟他们一样。”为了自己不至于被长时间拒绝,李晟又开始锻炼身体,而且,把弟弟妹妹都召集起来。
女人同样需要运动,生命在于运动。这个提议,让她们质疑,李晟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们乖乖就范。
若果想长胖的话,那就一直吃了睡,睡了吃好了。
减肥,对女人来说,都是必备良方。锻炼产生的瘦,乃是健康的,充满力量的瘦。李晟没打算插进少年队里。少年队有了自己的节奏,突然插入,会打乱呼吸。他们的训练,为的是杀伐征战,李晟呢,仅仅想着强身健体。
围绕着院子,跑上三圈,累的气喘吁吁,要是少年队来,一定脸不红心不跳。
训练完,吃过早餐,拉着四头猪儿,带着两个小姑娘,往山脚下走。李重丙背着大背篓,手里拿着刀。有了这些猪儿,他每一天都要先打上猪草,下午才做木工活儿。
打这些猪草,等于把地都梳理一片。李重丙直接划船往下游走,找块草多的地方。李晟呼叫着,“爹,小心一点儿。”
主动扛起小猪的食物,算是对李晟最大的支持。放猪,打猪草,成了每日的日常活动。庄子上每家每户都是这样,放羊猪儿的地方,都要抢着去。随着食物越来越匮乏,柳家庄猪倌的活动范围,只会越来越广。
李晟将所有的蔬菜种子,都用温水浸泡,后院的鸡鸭全被赶到外围去。有没有叶子肥大,适合喂家禽的,就不知道了。有些种子认识,有些完全不知道什么东西,只有想起来,才知道属于什么品种。
后院土地,经过小鸡小鸭人工沤肥,用锄头,翻新深一点儿,就可以撒上种子,再披上一层细沙,生长出来的苗儿,等过一段时间分株。
必须要精根细作,才会有好的收成。只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太过被动,后世有手段改变。只是改变地有些离谱,各种转基因充斥着,都不再原汁原味。
忙碌总是会让人过得很充实,柳家庄,没有人会焦灼地等待,因为他们都有事儿干。到了黄昏,少年们还没有回来,这种焦灼,就再也掩盖不住。
少年们的亲人聚集在柳家院子,虽然不说话,可脸上的担忧,就等于找柳家要孩子。别人焦灼,李晟反而冷静下来,别人乱,那是别人的事儿。自己家也跟着乱,场面就会彻底失控。
柳太公很沉稳,“都这么着急上火干什么,山里走几步远路不是很平常么,我大孙子也在其中,我就不担心么?”李晟心里也有那么一丝担心的,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这样的夜是漫长的,还好的是,有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氛围,“太公,太公,他们回来了。”回来了,所有人都往外面跑,在山谷那头,有点点灯火闪动。
李晟摸着黑,就朝山谷里跑,灯火已经下了山。他们的脸上有疲惫,却很高兴。好几个人,一起抬着一头大家伙,巨大的獠牙。
这玩意儿,搁着就一枪爆头解决的事儿。落后的弓箭和刀剑,对它起不了什么作用。他的皮很厚,可以做铠甲用。它的獠牙锋利如刀锋,它冲撞起来,犹如一辆奔驰的汽车。
这么大的野猪,堪称野猪王。庄户们惊叫,这么大头野猪,真被打下来。若是任何落单的。都只能落荒而逃,谁敢惹这个大家伙。
逮到它,肯定会花很多时间,回来晚了也正常。抓这么大的猪,会不会受伤,受伤的是不是自家孩子。基于这样的疑问,果然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后面担架上躺着一个,哼哼的声音十分有节奏。腿用白色纱布包裹了一下,看起来像个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