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兽医见到躺在床上的“丰牛”,脸色十分难看。他很想大声质问,我是兽医,兽医啊,你让我来医人,有没有搞错。
“大夫啊,我孙儿的腿,伤的重不重,会不会落下残疾,能不能医好,需要多长时间……”刘毅的碎碎嘴犯了,真是让人烦不胜烦。洪兽医很无语,医兽医,根本不用看动物的脸色。医人,就不得不考虑家属的意见。
洪兽医心里苦啊,可有苦不能说。进柳家宅院,李晟给他介绍了少年队,“大夫您看,这是咱们庄子上的特色。”
少年们全都用的真刀,训练的方法,就是简简单单一招劈砍。将胸腔里的劲儿全都吼出来,加上酣畅淋漓的飞舞,气势很足。如果不是在山里,洪兽医会认为自己进了土匪窝子。这是一个很强大的庄子,他们有自己的武装。
然后他就看见李晟笑呵呵盯着他,“你说,若他们知道有骗子,敢骗到他们头上,他们会怎么做。”
呼,哈,喝……洪兽医冷汗直流,“你,你,你……”
“我又不会冤枉你,你不是兽医,是一个跌打大夫,对不对?”动物们有断胳膊断腿的,他的确会些跌打。“我不会拆穿你,可要是别人发现,你是个兽医,那就怪不得我了。”
怎么有这么腹黑的小子,明明他说了假话,自己还要配合他,背上所有风险。“如果你现在就要坦白,那就赶快吧,他们现在正是气势高昂的时候。”
洪兽医可怜兮兮道,“这位公子,老夫医好了他的腿,可否放我离去。”李晟疑惑道,“不是都谈好了,一直在柳家庄效力,你想毁约,刘长丰,你是少年队的成员。有人敢毁约背弃,应该怎么办?”
“杀无赦。”李晟今日带大夫过来,就有缓解冲突的意思,刘长丰全力配合;说的信誓旦旦。若是知道,得罪了主治医生,会不会后悔。
洪兽医周身无力,只感觉掉入了一个贼窝,世道胡乱,像这样结寨而立的庄子,就是一个小型的堡垒。与强盗斗智斗勇之外,偶尔干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儿,也是很平常的。
看能不能寻个机会逃跑,现在就只有麻痹他们。在刘长丰的脚上狠狠敲了两下,疼得他嗷嗷直叫,“轻点儿,轻点儿。”
“没什么大碍,就是摔肿了,敷上药就好了。臭烘烘,黏糊糊的药抹在腿上。有一股清凉感觉直上心头,刘长丰嘶嘶地直抽抽。
“这位洪大夫,就在你们家落脚了一定要招待好。人家不辞辛劳而来,咱们要尽到地主之谊。”一个小孩子说这么文绉绉的话,偏偏面前的老头信了,“晟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渗人,洪兽医决定按兵不动,一定要等到好时机,才一举逃脱。
“对了,我在开阳县有关系,齐县尉就是我叔叔,洪大夫有什么难事儿,尽可来找我。”表明上是关照,实际上是威胁。你逃跑能跑哪儿去,还不是回开阳县,开阳县有我的人,你是跑不掉的。
他的笑,乃是恶魔的笑,洪兽医都有些认命,怎么有这般魔性的人。李晟也是无奈,若是有邹桐坐镇,何须坑蒙拐骗。
拿兽医,治疗跌伤,顺便照看一下家畜,一举两得。庄子上要招募一位根红苗正的大夫,很困难。找什么都不会的学徒,自找麻烦,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也就是简易对付一下,等柳母生产的时候,李晟即便是绑,也要绑一位名医过来。年纪大,生孩子,很危险,必须要有安全的措施,柳眉还有后半辈子的福要享呢。
将发芽的菜苗,并入后院的苗圃里,撒上一层细沙,到晚间时候,用稻草埋住,保持夜间的温度。从现在起,鸡鸭,猪,都不让往后院跑,这可关系到夏季的蔬菜。
接下来的日子,按部就班,每天早上起来锻炼,去山上放猪。生活一旦有了规律,就会过得很快,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在柳家庄唯一期盼的,就是每月两次的进山打猎。出来的时候,会带着很多草药和野味。野味,除了自家吃的,都送往得意楼。
开阳县对得意楼的肉食封锁,彻底失败。吃货的嘴养叼了之后,没有肉怎么吃的欢。李晟提出,让他们自带肉食,得意楼负责烹制,只收取加工的钱。在开阳县有产业的,欣然同意。还有专门钓鱼钓虾的贵人,享受钓鱼乐趣的同时,还吃到了美味。
得意楼生意一天一天的好,随着天儿越来越热,酒楼里推出更符合季节的新食物,味道很美味。得意楼的东家,有一颗玲珑心,总是能想他人之不能想,给顾客带来愉悦的体验。它已名正言顺成为了开阳县第一楼,周边县的人,都有慕着名声来,只为一口好吃的。
树大招风,想要谋夺得意楼产业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好惹。但他们在起这个念头不久后,都很快偃旗息鼓。得意楼此时,呈现出一种魔性,跟鬼楼有关。
不得不说,人们的想象能力够丰富。实则,全是秋沫儿的杰作。情报能获得别人见不得人的隐私,稍微一威胁,只能投鼠忌器,无疾而终。他们对王家铺子的封锁,却依然死死的。李晟将两个孩子送进得意楼当小厮,加上从庄子上调去的,从开阳县招募的,已近五十人的大酒楼。
唐小糖和李群的事儿,早就定了下来,只等着秋收过后,就准备婚宴。那个时候,喜事儿估计堆在一起,柳母生产的日期,也在那个时候。
洪兽医已经认命,跟着少年队去山里打猎,采集草药,制成各种解毒良方。柳家给的工钱很厚实,从不拖欠。将余下的银子寄回开阳县,可以让一家人过得很好。李晟一月准他两天假,可以回去看老婆孩子。
最先修起来的,是猪圈,家家户户都有。猪仔长成了半大小猪,吃的东西越来越多。柳家庄人发了疯,四处收集猪草,一个个的走很远的路。李重丙更是划船往老远的上下游跑,周围方圆几里内的地皮,都被扒拉干净了。
这时候的柳家庄,跟对面的村庄,有了明显的差距。老天爷的脸色实在不好,五月的太阳,就有了夏天的炽热。山上的地,都出现了龟裂。稻田里的水,渐渐干涸。更为显着的,是溪河,如今一个小孩子就能够趟过去。短衣短裤的孩子们,都在溪河里摸鱼弄虾。
对面村庄担心地里的收成,期待老天的泪水。柳家庄的庄户来不及哀伤,山谷里的工厂吸收了一批人,得意楼吸收一批人,在家务农的,全是留守妇女。农村妇女,不拘小节,提起桶,就去山上担水,一株一株淋山坡上的粟米。稻田里的水好弄,直接放一次,就能填满。
令人安心的是,山谷小溪没有断流,缓缓流进池塘,池塘里的水没有下降。这才五月,真正的夏天来了,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看出李晟的本事和能耐了,不是柳家的指导,他们此刻,恐怕也得无语望苍天。
养猪的痛苦渐渐被遗忘,随着猪越长越大,都看到了希望。猪肉再怎么不受人待见,也能换回不少吃食。
得意楼的收成,定时会送回柳家庄,庄子完全是靠酒楼给养起来的。李重乙和吴婶家是同时修建的,在柳家宅子一左一右。只是修的二层小楼,加上一块院子。李晟没有制定复杂的规模,他考虑到未来,这里似乎并不值得投入太大的精力。但为了生活的更好,很多地方都会改变。
进山的收益,工厂的收益,加在一起,让庄户们有了余钱。钱一多,就有了想法,他们也想这么体面的房子。跟柳家商量着,买砖,请梁工头,建造新房。前转一圈,又转了回来。修复房子很跟风,挨着李重丙和吴婶家,呈开合的六十度角往两边扩张。
梁工头的主意,等柳家庄全是这样的房子,的确美观。在没修房子的时候,他们加固了水沟,在上面建立起了木板桥,一直通到了河边。“东家,咱们什么时候在河上修桥。”桥是要修的,不过自己出人太亏,“到时候跟县令大人谈谈,这门庄子的劳役,就换成修桥,看他答不答应。”
现在的代县令大人,一点儿都不清闲,县里大面积受旱,夏收难以交齐。税收在考核中占据很大的比重,据乡老传来的消息,宁乡集那边,倒是没有旱的征兆。人是活的,知道变通。宁乡集人参观柳家庄的水池,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们凑了钱,买水泥,在山坡上挖了池塘。
李晟的水泥卖的并不贵,却有很多人傲娇的不买,譬如张财主家的夫人。她坚决没有买,还预言说这样的办法,根本管不了多久。柳毅献殷勤,打算白送,柳眉阻止,“你以什么名义送,白的招人白眼儿。”张柔瑾那个后娘啊跟随都搞不好,奈何人家肚子争气,给张财主添了男丁。
有了柳家庄的榜样,还能干渴的,纯属活该。在开阳县大刀阔斧改革两月之久的张县令,终于将目光放在乡镇上了,可惜的是,如今有些迟了。到处都是干旱的消息,让他烦不胜烦。唯一念想的,就是宁乡集,听说那里还没有旱。
别处的禾苗有干涸的迹象,宁乡集的谷苗,很葱绿。张县令十分赞赏,“尤里正,干得不错。”尤里正热泪盈眶,失去贾县令照拂,现在终于得到新县令的认同了。讽刺的是,居然是因为对面仇人的功劳。
诀窍就在池塘里,摸了摸光滑的面,“这是什么东西,能够将水存住。”“此物换作水泥,从柳家庄流传出来的,遇水能化成硬块,大人不知道么?万友县的江大人找柳家弄了很多去。”
能打击对手的机会,尤里正怎么能错过呢,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勾起了张县令的怒火。张县令就干旱一事,向江景亭问过,江景亭的答复是,做好自己。
别人旱,自己县不旱,那是本事。历来干旱都归结于天象,突然发现蓄水能够缓解,觉得不可置信。但现实摆在面前,不可能有假。“走,陪我去柳家庄去看看。”
溪河断流的厉害,踩着河里的石头,连鞋子都不打湿,就能走过河。柳家庄跟宁乡集的其他庄子又不一样,这里的稻苗长得更好,田里的鸡鸭成群。稻苗没有抽穗,鸡鸭完全放养。
走在木质桥上,对面洁白的房子,朝着两边张开,风景挺好。张县令很纳闷,今年,大范围的旱灾,乃是一个荒年。开什么玩笑,柳家庄的人这么有钱,还家家都盖上了新房。
看孩子们的衣服,就知道,这个庄子人的确过得很好。“尤里正,他们庄子这么有钱,别人都受灾了,他们还能盖上新房子。”
“听说,在县里有酒楼,庄子上卖的水泥,也赚了不少钱。大人,他们这是公然从商,还没缴纳赋税。”
尤里正带头找柳家庄的麻烦,张县令思考着,“我知道,得意楼,生意挺好。”得意楼的饭食美味,张县令没少光顾。在得意楼发生的事儿,他不清楚,可前任贾县令就是栽在那件事儿上,还是王府尹大人亲自带队抓捕,扭送京城。
尤里正的心思注定白费了,张县令现在贪的是权。干了这么久代县令,要是让他再回去干主簿,还不如杀了他。现在不是贪图钱财,而是要把县令的位置坐实了。前段时间干的很好,现在,只要度过这个难关,向上级交一个满意的答卷。
直觉告诉他,江景亭对他有所保留,对得意楼和柳家庄,他只是听自传言,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带着疑惑,走进了柳家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