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的内心绝对不弱,但对于扑天盖地的耳目,着实很惊心。他突然呼出声来,“诚叔和齐捕头去了多久了?”秋沫儿同样感觉不安,“已经一天一夜了。”他立马跑下楼去,“胡爷爷,你能联系上诚叔么?”没有电话,没有卫星通信,就是这么麻烦。
那奇怪的,模仿鸟叫的声音,堪比奇迹。听李晟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可以。“今晚上若是再不会回来,咱们就去探探。”夜探天威茶庄,不是什么好的计划。但看着两个得力高手陷入对方的陷阱中,李晟怎么也坐不住。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再也不能坦然地说出自己的计划。不知道有多少只耳朵,等着窃听,然后传递给天威山庄的庄主赵旦。李晟如今想抢人钱粮,并将人一网打击的计划,早就别人熟知。
或许传出去有了水分,一个不知名的狂妄小子,像县尊大人提了一网打尽的策略。江县令欣然采纳,衙役们外紧内松,很多眼线盯着天威茶庄。天威茶庄呢,则躲在暗处,若要动手,才真是防不胜防。
夜里,月明星稀,三个人潜入夜色中,一步一步朝着天威山庄赶。接近外围的时候,李晟和秋沫儿留下,胡归一一个人继续潜入,空气中传来急切的鸟叫声。
这种特殊的传讯方式,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可是秋沫儿却疑惑道,“你说,晚上有鸟叫声么?”这倒是一个问题,倦鸟归巢,到了夜间,大都是万籁俱静。不过,都是粗枝大叶之辈,不会细想。
李晟和秋沫儿在外面等的提心吊胆的,可就是不敢靠近,那昏暗的灯火中,不知道有没有藏人。安静了片刻间,天威茶庄突然躁动起来,“抓刺客,抓刺客。”李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胡归一怎么还想着要刺杀别人呢,能安然脱险就行了。”
秋沫儿躬身便要往里面冲,被李晟牢牢拉住,“你干什么?”“没看见我师父被困了,我要去救他。”“你去有什么用,别添乱,他若是能回来,自然能回来,你要被抓住了,还得回头救你。”
这便是极为尴尬的事情,一人失陷,一群人为了恩义,都得纷纷营救,被人各个击破,从而一网打尽。秋沫儿这么干着急,实在等不下去,小小年纪的她,并没有学会隐忍,“你怕死,就在这儿待着,我去。”
李晟将他牢牢抱住,期间被撞得生疼,“你听我说完,咱们要救,不如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李晟的鬼点子总是特别多,秋沫儿停止挣扎,“你说,什么办法?”
“你得全权听我的话,我才带你去。”秋沫儿举手投降,“好,我都听你的。”甩了甩酸麻的手,“这么大的天,要是点上一把火,你说会怎么样?”放火烧庄,真是一个好狠的阴招。
秋沫儿却急道,“还等什么,咱们赶紧把这破庄子烧掉,你带火折子了么?”李晟的兜里,还真带了火折子,“你猪脑子啊,把庄子少了,自己人也出不来了。咱们只需要烧一些草垛子,让庄子上的人都忙着救活,他们就能够顺利逃出来。”
这一招,换做声东击西,两个小身板,匍匐着,慢慢想着草垛子的方向怕。匍匐前进不仅能躲避飞射的子弹,还能够成功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夏天的东西,真是一点就着了。
李晟轻轻吹燃火折子,在枯草下面引燃,然后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二人小心翼翼往外围潜走。“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救活。”李晟虽然烧的是草垛子,可被干燥的风一吹,能把所有东西都点燃了。
庄子上的人面色铁青,眼看就能抓住刺客了,却怎么也想不到,刺客还有帮凶。而且帮凶还很缺德,大热天的,也不怕做这样的缺德事儿,一不小心,几辈子的功德都耗费光了,还要背一声罪孽。
听着天威茶庄的混乱声响,两个小坏蛋兴奋地直喘粗气,“你真是太坏了,天底下怎么又这么坏的人。”李晟愕然,不坏能行吗,不坏,自己的得力干将,可得全部折在天威山庄,自己成一个光杆司令了。
若是让明教之人知道他在高哲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只怕十个李晟都够死的。明教悉心培养,混到御史台的内应高官,对明教的事业有不可估量的帮助。折了高哲,等于断了一条臂膀。
高哲在御史台,能够打击得力的负责人,让昏庸贪官上任,间接损害大宁的气运。高哲追踪的两百万两银子,更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有了这股银子,能招募多少的兵马,提供多久的粮食。
李晟现在身上背着的是炸药包,遥控器在明教手里,明教若是要引爆,自己就可能粉身碎骨。最好的爆发,就是把遥控器给消灭掉,再慢慢拆炸弹。在开阳县故意混淆消息,就是避免自己的怀疑。
能够攻占江南大半壁江山的组织,哪怕现在未到巅峰时刻,同样让人不容小觑。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削弱它的力量,最后才能将他们消灭。李晟对消灭他们,不是很迫切,只是明教动到自家人身上了,那对不起,休怪他看门狗的脾气,张口咬人了。
“你不坏,你还故意躲点燃几个草垛子。”秋沫儿深怕火烧得不够旺,都点着了几个草垛子。秋沫儿振振有词,“他们救火的时间越长,消耗人越多,他们越容易逃脱。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要是把天威山庄都烧起来了呢。”
烧起来了,会害死许多的无辜,两个人本来就玩儿的刀尖上的舞蹈。秋沫儿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应该比我们更紧张,毕竟,粮食可能藏在山庄里。”
庄子上的人,也不管夏天的炎热,光着膀子,提着木桶水盆,纷纷往火力浇水。或许李晟他们心不太黑,又或许庄子上的人得力,这一次,火势被控制住,累的人们在地上大喘气。
李晟和秋沫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们本就没打算烧了天威山庄。两个人又开始担心胡归一,在月光下,出现了一个影子。两个人赶紧走过去,胡归一踉踉跄跄,很是颓然地道,“老了,真的老了。”
他左手捂着的腹部,湿润得很,秋沫儿急道,“师傅,您受伤了。”这是胡归一第二次受伤了,这么大年纪的人,还出来奔波,真的很辛苦。李晟将瓶里的金疮药散在他的伤口,疼的胡归一直抽搐。
李晟为了防止意外,带得东西多得很。一左一右掺入着胡归一,飞快地朝着得意楼走。走的护城河这一段路,李晟从包裹里掏出一个袋子,用小刀轻轻划破,然后沿着小路走,最后全部滴在护河岸边,又将边上的石头推进了河里,发生噗通一声响。
李晟快速跑回去,急切道,“快,躲起来,不要出声。”他们三人躲在桥墩下,凝神静气,小心看着外面的动静。一个矫捷的身影,从远处狂奔而来。小心看着脚下的血迹,手里拿把方天画戟,明亮地盖过漫天星辰。
方天画戟这件兵刃,没有一定的功底,根本练不好。这人跑到护城河岸边,很是感叹一声,然后往回走。等他走了很久,李晟三人才从桥墩地下出来。若是被这人撞见,他们今夜肯定难逃一死。
秋沫儿对李晟已经完全敬服,“你怎么知道有人追我们?”胡归一也很是疑惑,“我明明都已经摔掉他了,咳咳咳……”“胡爷爷,您伤好以后,就会柳家庄吧,您帮我训练少年们,以后都是我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的确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这个使方天画戟的人,同样是以为少年。胡归一终究还是老了,这一次,并不是有多么幸运,而是对方另有图谋,“胡爷爷,对方完全可以一戟杀了你,却伤而不杀,就是要让你逃命,然后找出幕后之人。”
幕后之人,当然是李晟,他从胡归一的伤口中,看到了留手的迹象。追逐猎物,当然要让猎物自以为逃掉了,然后奋起追击,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妖孽李晟看透了,还布置了这样一个局。
那少年若仔细些,再四下看看,说不定就能抓住他们。李晟的手心手背,额头,全都是干涸的汗珠。他每时每刻都在弄险,这样的感觉实在不好。胡归一叹息,“晟哥儿,我差点害死你们了。”
“胡爷爷,你说这话干什么,是我差点儿害了你。诚叔么,他们难道已经……”“没有……他们已经混入天威山庄内部,这一次刺杀,也是他们假意筹划,目的是引出天威茶庄的幕后主谋。”
这个庄子,还真是龙潭虎穴啊,三个人回到得意楼,李晟顾不得休息,又用烈酒替他清晰了一遍伤口,然后敷上药。等胡归一疼的昏迷过去,两个人才同时靠在椅子上,近乎虚脱了。
吴婶儿掌灯起来,看到李晟满手都是血,很是苍白,“晟哥儿,你这是怎么?”“吴婶儿,没什么,您别问,你帮我洗个澡,然互将衣服给换了,我要睡一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过来的时候,头特别疼,浑身酸软无力,就连衣服都套不上。吴婶儿成了全职管家,穿衣喂饭的事儿,都包圆了。秋沫儿比李晟的素质好得多,能自己走路,穿衣吃饭,这就是平时锻炼强弱的影响。
两个的面色都不好,“沫儿,你去请大夫吧,即便他们知道是我么,也不敢乱来。”如今,什么都不在自己掌控中,又回到飘飘然的局势。吴婶拍了拍李晟的肩膀,“我去,请大夫啦,就说给沫儿请医生,外面怀疑要小些。”
这个时候才明白,有一个专门的家庭大夫,是多么重要的事儿。柳家一定要培养出一个,洪大夫不行,就再请一个。陈从安见李晟的鬼样子,很是惊讶,“阿晟,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表哥,现在听我说,你马上把小紫送回家里去,我们的事儿,什么都不要说。”没有攻破小紫心里防线之前,小紫就是对方的一个信号器。
如今,能不让天威山庄查出来,就晚一天。李晟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慢慢攻破天威山庄的防线。这两天,就得辛苦吴婶儿和陈从英了。他们三个,待在得意楼的底楼,好好避一避风头。
夜探天威山庄发生的事儿,李晟不打算再给任何人说。所以小紫就成了没人要的,抛过去抛过来的人。桂灵也有些恼了,昨天不是说好了,将人送到得意楼去,今天立马就原模原样地带回来了。
偏生陈从英还不能解释,“夫人,您就别多问了,她以前干什么,现在还是干什么事儿?”以前是伺候陈方文,桂灵没有意见,可真要提出来,那就得罪李重香了,“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跟好东西,坏东西有什么区别,陈从英解释道,“阿晟出了点儿状况,所以得意楼那边暂时不用这么多人。”能透露的,就只有这么一点儿,有心人从这句话中,都能猜出很多东西。
小紫没有那个本事,她无不幸灾乐祸,恶人有恶报,这下遭殃了,将她乖乖放了回来。她浑然不知道,因为李晟的搅合,她已经变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了,整个就是女人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从香对于小紫回来,有很深的疑虑,“桂灵,难得你大方,可不能惯着从英。”桂灵一听这话,有口说不出口,她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她巴不得,将这丫头赶出去,“娘,你看,以后给她安排什么活计,不然,还是干以前的活儿吧。”“让他照顾你吧,你爹有手有脚的,不需要他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