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桥马场的人,在收拾完毕之后,护送这数十辆大车,往远方走。队伍连成一条长线,在官道上蜿蜒。这样的分散的队伍,很容易被拦腰切断,要破他们,实在容易的很。但前提是,你得抓住他的命脉。唯一有威胁的捧日军,如今在万友县里壮大队伍,没有空来堵截他们。
为了保险起见,赵旦派遣五十骑兵,在外围护卫,充当斥候保护的作用。一旦有变,他们可以立马就地集结,对抗敌人,不至于被各个击破。大部队离开之后,就剩下一百骑。没有了拖拉的步兵和家属队伍,他们将来去如风,令人防不胜防。
能统领这样一支骑兵,方杰很是激动。赵旦甘心充当他的副手,以示对教主嫡系的支持。方杰也不自傲,多听取赵旦的意见,有事儿都会询问。“赵堂主,我们是否出?”赵旦郑重点头,“出。”一百人,风驰电掣,朝着柳家庄的方向飞奔。
烽烟一缕一缕腾上天空,柳家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这是敌人行动的示警。李晟弄得高大上,来了个几里烽烟。原本懒散的人,瞬间精神抖擞,兴奋紧张兼而有之。这便是先获得消息的好处,如果敌人冲到面前,还一无所知的话,那才真是抓瞎了。
方杰看着沿途山梁上飘散的烽烟,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赵旦同样为之疑惑,一个小小的庄户,居然相处烽烟传递消息。他们这般严密防备,是不是真的有恃无恐。“赵堂主,敌人似乎有所防备。”赵旦想了想,“无妨,多半是虚张声势,咱们全是骑兵,即便有变,想走的话,也没人留得下我们。
骑兵们对马术不是很娴熟,一个个却很兴奋。马头参差不齐,还偶尔发生骚乱。不要以为有了马,就能建成骑兵。马术,各种战绩,都需要认真学习。没有一段时间,休想控制好战马。这些人,最多不过是会骑马的。真要做到方杰那般往来冲锋,并行如风,需要下很大的苦力。
现在若说掉头回去,对马军的气势,有着很深的打击。从长桥马场到开阳县,打马而行,只需要一刻钟时间。多余的烽烟,纯属斥候们努力学习的过程。第一道烽烟亮起的时候,就知道明教敌人已经袭来了。陷阱被暂时铺上,马队越过安全地带,与长桥集的碉堡有段距离。这个时候,就只能靠两辆简易的八牛弩,对他们形成伤害。
方杰有了防备,没有一窝蜂冲过来。骑兵们骑术不佳,为了避免碰撞,分为十队,每队之间拉开足够的距离。第一队人马越过防线,进入攻击范围之内。明教徒们有所有笑,根本不把长桥集的土宝宝当回事儿。长桥集下铺就了一道石头的护栏,少年队手持投枪,长枪藏于后面。
矮楼上的八牛弩弩手,正等候李晟的命令,柳太空望着那十人,“这个距离,完全能够射到他们,而且,他们的速度很慢。”缓缓移动的靶子,总是比高速移动更好瞄准。李晟想了想,问道,“翁翁,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十个人,是他们派过来探路的。”
如果有危险,损失十分之一,总比全军覆没要强。“放他们过来,我等他们的大部队。”十个人平安闯过,朝着长桥集移动。在他们前面,有一面矮墙,这样的墙,可经不起马儿的冲击。他们似乎可以一下子冲进集镇里。预料中的抵抗,没有出现。
靠近矮墙之后,柳毅爆喝一声,“投。”方杰可以躲过投枪,他们却并不可以,两轮投枪过后,七个人惨嚎着落马,剩余三个人,在少年们冲出来之后,快速往会跑,“有埋伏,快撤,快撤。”李晟不禁哀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这样一下,我还怎么取得战果。
少年们从打开了一角石头缝,将无主的马儿牵进来,没有死的人,补上一刀,结束他们的痛苦。投枪被拔回,鲜血留了一地,土地渐渐变得黑红。除掉了对方十一分之一战力,李晟并没有放松。己方的虚实,对方已经明了了。赵旦,沉声道,“一起冲,借助速度,冲散那堵墙。大火都朝着那扇门户冲,只要破了,敌人就只能是待宰的羔羊。”
方杰执戟朝天,“兄弟们,冲。”“冲,冲,冲,”敌人吼声冲天,气势惊人,逃回的三骑,绕过部队,回旋过后,跟着再度冲锋。方杰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呼啸着扑杀过来。这时候,没有丝毫犹豫,李晟冷声,说了一声,“放。”八牛弩箭的弓弦,拉起如满月,松开之后,巨大的震动声响彻。
两根出装的箭矢,如流星射入人群。一根直接撞在马头上,马头被爆开,血水四下飞剑,骑兵被抛飞老远,栽在地上,被避之不及的己方骑兵踩得没了生机。另一根,横向穿向人权,一连穿透两个人,才失去力道,掉落在地。敌人们亡魂皆冒,一个小小山庄,就然有这样的利器。
“八牛弩,他们怎么能会有八牛弩?”赵旦哀叹的时候,方杰大声吼道,“分散开,快,都分散开。”如此密集型的队伍,就是超大的靶子。他一面呼喊,一面狂奔,在整个工程,手上已换了一张弓,弓身振动,箭矢如流星,扎入了庄民的喉咙里。
李晟整个人都呆住了,箭矢,就从他脑瓜顶上飞过,斜着刺入他的喉咙里。庄民干吼了两声,便轰然倒下。周围人被震惊地后退,脸上带着极端的恐惧。李晟突然狂吼起来,“都给我补上,补上,快射,快射。”这是柳家庄第一例牺牲,活生生死在他的面前,心里不痛才怪。
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李晟眼中喷着火焰,“不想死,就过来开弓。都杀了他们十个人,我们若是失败,后果你们知道。”庄民们很是羞愧地爬起来,发疯般吼叫起来。弓弦满月,箭矢飞快射击。这一次,却落空了,骑兵们拉开距离,灵活地闪躲着。
而另一面高台,又传来一声惨叫。一个弓手中箭,胡归一跟李晟一样愤怒,怒吼着,自己就去拉动八牛弩。箭矢狂暴,直接掀翻一批战马。在这短短几十步的地方,发生了惨烈的战斗。长桥集的八牛弩,摧毁了七匹马。可是方杰的弓箭,却控制了全场。
高台上的弓手,瑟缩着躲在墙下面,再也不敢露头。他们损失了四个人,两个人直接毙命,两人生死未卜,受了致命伤。没了稻草人的欺骗,方杰的火力,压制了全场,叫两台笨重的八牛弩,没有发威的机会。敌人冲过了防线,两台八牛弩没有压制地机会。
对方居然有如战神一般的人物,方杰,明教教主的侄子,真是个厉害的主。高台上,已经不敢露头了。柳太公和李晟从台上摸下来,在石头墙后面,紧张地听着奔腾而来的雷声。李晟默默竖着数,“一,二,三。”一阵战马的哀鸣声传来,很多人都发出痛苦至极的叫声。
先前,少年们出去补刀,拔长矛的同时,在地上扔了很多尖刺。李晟专门打造,对付马蹄的铁制武器。方杰因为要压制八牛弩的火力,反而露在了后头。这一手,至少有十骑遭遇了重创。在整个冲锋过程中,明教的马队,已经损失了四分之一的人手。
战场上除了伤者的哀鸣声,竟然诡异的安静下来。双方都在流汗,都在喘息。李晟接受柳家庄大权之后,第一次出现了非自然死亡事件,这对庄民来说,很残忍。明教一方,损失比柳家庄大多了,竟然到了十分之一的伤亡。
眼看着要冲破这道石墙,可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卑鄙的放了刺马钉。马儿受伤,就会狂乱,连带着把人给抛下。马蹄受伤的马儿,基本上飞了。摔下去的人,也跟着飞了。那三棱形状的尖锐暗器,无论怎么放,总有一面尖刺朝着上面。
人扎在上面,四处都是窟窿,疼的死去活来。若是不赶紧止血,最后也活不下去。要攻击石墙,就会迎接藏在石墙后面的投枪。这是无可避免的死局,少年的投枪不会很多,可要拿着人命去耗,根本不划算。
明教徒的脸上写满了恐惧,战马极度不安,场面让人感到窒息。赵旦一张苍白的脸上,恶狠狠地道,“他们居然有八牛弩?”八牛弩,乃是军国利器,旁人怎么可能知道。方杰疑惑道,“莫非,王诏在这里设伏,特意引诱我们来进攻。”
若是这一百人被歼灭,明教的机动能力大大减弱,被追上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赵旦皱着眉头,“那不是真正的八牛弩,若是真的,我们只怕大部分人都躺在了这里。”
真正八牛弩的威力,连敌人的投石车等重工程器械都能盗匪,一箭下去,往往就是数十条性命。先前的弩箭,最厉害也只穿透了两个人。还有一根,被方杰硬生生劈空了。
如今,有两个选择,一,就此折返,可心里极度不甘。二,继续冲锋,很有可能再次面临死伤。“老大,他们欺人太甚,咱们一定要灭了他们。”一个屁股一扭一扭的汉子,恶狠狠提出了意见。先前他摔落在地,屁股享受了超一流的服务,上面还扎着几枚三棱钉。亏得屁股厚实,现在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
这一百人,乃是明教分堂选出的,最厉害的人。他们虽然惊惧,却并不溃败,若再一次冲锋,他们依旧有勇气。在这般生死决定面前,方杰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他抬眼看赵旦,希望得到一个他的帮助。
赵旦并没有给予明确答案,只是眼里闪着寒芒,“若是我们明教有八牛弩,有水泥配方,有这么一位诡计多端的人,想必情况会好上许多。”他觊觎八牛弩,随你配方,甚至背后这个使用阴谋诡计的可怕敌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这么下死力气的敌对,还有招募对方的可能么。这种念头,方杰不敢有。对于那么诡计多端的,基本没什么信誉可言,说不定与你虚与委蛇的时候,又给你布置了致命的杀招。
他倒是有些冤枉了李晟了,李晟向来说一不二,承诺的事情也会办到。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应对方法。你都不讲道义,不讲信誉,他就会更不讲道义,更不讲信誉。直觉告诉李晟,对方并没有放弃,下一刻的进攻就要开始了。
其实他希望对方退却,只要退却,己方就能获得胜利。若是对方再冲锋的话,柳家庄就很是危险了。方杰得到赵旦的默许,沉着声音道,“咱们不用人亲自去捡了这些暗器,用死马。”
死了的马被拖到前面,众人合力,旋转着将马尸擦着地面,冲到了石墙底下。这一次大清扫,瞬间清除了一块安全之地。明教匪徒们十分兴奋,自家少主的谋略有效。不用顶着少年的投枪,冒死去排三菱钉。
走到阁楼一般的李晟,在墙后面看到这一幕,面色惨白。方杰,还真是人杰,居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李晟的计划被打乱了,而代价,是巨大的损失。他没有勇气,用步兵去跟骑在马上的人拼斗。
李晟一声狂吼,“老大,投枪,撤退。”方杰抬头看着碉楼里发号司令的少年,眼中喷火,那个小身板,就是得意楼和这里攻防战的主导者。诡异的神童李晟么,他立马弯弓搭箭,箭尖直指李晟。
李晟感觉一股危机袭击上心头,仿佛被死神注视下,十分不适应。“翁翁,卧倒。”对付高速飞行的子弹,卧倒能减少被击中的概率。碉楼幸存的人,都跟着李晟的动作,匍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晟压低了声音,在柳太公身边轻语,“翁翁,接下来,我们要逃了,你带着我,快速从这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