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铜板多么,不多。有铁公鸡如是说,一个铜板都不会施舍给你,可见,铜板乃是金钱最小的单位。找李晟要一个铜板,却比找他要一定银子困难得多。这人很怪,宁肯多给钱,也绝不给一个铜板。
他经常教育下属们,你如果还有一个铜板,那你就有很多种选择。喝个稀粥,吃个包子,能稍微缓和一下肚子。你把这枚铜板花出去之后,就真的身无分文了,所以一个人,不要将最后的一枚铜板给教出去。
教育意义在于,人活着,不能没有底牌,哪怕底牌十分弱小,也不要轻易交给别人。即便再弱小的底牌,在关键时刻,也能有起死回生的作用。他对吴铁柱说过,对柳慧说过,对李群说,对秋沫儿说过……不要试着找我要一枚铜板,也不要把自己的那枚铜板给出去。现在,这个脆生生的丫头,满含期待,要从他这里,要走一个铜板。或许上一个男儿,也是想将李晟哄骗走,然后在店里偷一枚铜板。
秋沫儿真是调皮,你要考验下属,也不用让李晟来当考官,更何况连招呼都不打。存了心思看笑话的,若李晟真是丢了一枚铜板,大BOSS的脸面往哪里哥。于是乎他的笑脸,变成了恐怖的冷脸,“没有,吃饱了,就赶紧离开。”
小丫头似乎被吓到了,泫然欲泣,李晟将她推搡着,赶出了铺子。看着踩脏了的地板,李晟无奈地继续奋斗。这两个家伙,不认真去打探消息,还有心情考验下属,回来后一定不让他们好过。
“不就是一枚铜板,有那么困难?”“你不知道铜板对他的意义,我都没把握,从他手里弄出一块铜板来。”秋沫儿很厉害了,龚安对此表示怀疑,“你把他打一顿,抢了他的铜板不就好了,反正你们又不是没有打过。”
李晟发誓,再也不想跟这个暴力妞切磋,她一上手,就是拼命,管你少爷不少爷的,恩人不恩人的,只管往狠了揍。“打是打的过,肯定找不到他身上的铜板,他藏得可紧密了。”
龚安翻白眼,“压根就没有铜板,小宁失败了,瞧,水丫也回来了,你看她泪眼朦胧的,估计也没有办到。”秋沫儿指了指旁边一堆半大小子,“还有这么多人,说不定,总有一个会成功。”
打人海战术,有时候确实有作用,李晟在面对一堆小屁孩的折磨,终于发怒了,“你给我滚,告诉秋沫儿,给我滚回来。”“你怎么这么抠,不就是要一枚铜板,还有,秋沫儿是谁,我不认识?”
一锭银子扔了过去,“就是让你们来抢铜板的丫头,你告诉他,恶作剧到此,我没那么多的耐心跟她玩儿。”真是的,都是一群乞丐,把屋子糟践地脏兮兮,他做了一个下午的活儿,彻底打了水漂。
小乞儿高兴地展露手里的银子,“你说只要一个铜板,我却要回了一定银子。”小伙伴们都是艳羡地表情,秋沫儿就冷冷道,“我交代的是要铜板,一锭银子算个什么?”
离题千万里,无论答得如何花团锦簇,结果都是一个鸭蛋。秋沫儿再次强调,“我说的是一个铜板,你拿回的是一锭银子,你觉得自己完成任务了么?”一锭银子等一千个铜板,他已经超额完成了一千倍,怎么还不算过关,乞儿们感到很疑惑。
这个问题,不好解释,所以干脆不解释,“我说一个铜板,就是一个铜板,你们没有完成任务,交易作废。”他们对交易并不伤心,李晟被烦之后,丢下的一锭银子,超越了秋沫儿许诺的价值。他们害怕的是,秋沫儿将这一锭银子要回去。
秋沫儿没有那么小气,挥了挥手,“哪来的,就回哪儿去。”有了一锭银子,他们可以安安稳稳过好几天。龚安倒是疑惑道,“你怎么不把银子要回来,不是小数目,李少爷真的很大方。”
在一个铜板和一锭银子之间,李晟宁愿付出一锭银子,“忙了这么大一阵子,给他们点儿好处,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龚安竖起了大拇指,“你真行,这样以来,可算教会他们如何坑蒙拐骗。”
小偷在刚开始的,会很胆怯,稍微喝破,就能够拉回正道来。可一旦尝到了甜头,变回变本加厉,欲罢不能。蜜糖的味道,会让人越来越迷恋,味蕾会挑剔,再也吃不得丁点儿的苦。秋沫儿不以为然,“我这是帮他们,你没瞧着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饥肠辘辘。”
“天下饥馑多了,哪儿能顾得过来,你难道没有发觉,他们背后,还有人。”秋沫儿面色冰冷,“是啊,一群利用小孩子不劳而获的人,让晟哥知道了,多半又要花心思去整治。”龚安狡黠一笑,“晟哥儿给他们一锭银子,会不会别有所图,譬如,银子被收了之后,这些孩子会怀恨在心。”
李晟估计想不到,他在下属心里的定位,居然这么邪恶。也用不着使用什么离间计,李晟就是被他们惹得有些厌烦了,所以用一锭银子将人打发。秋沫儿没好气道,“咱们还是想想,回去之后该怎么交差。”
拿李晟开涮,有很大的风险。好吃点面馆,很冷,李晟坐在大堂,冷冷看着他们走进来。秋沫儿很是懂他,我去收拾。”龚安跟着道,“我也去。”“都给我站住,你们的事儿都干好了,还有心情去物色下属。
该打探的,似乎都打探清楚了,龚安点头,“是啊,打探清楚了。”出去半日功夫不到,听来的估计是皮毛。看龚安一副很自信的样子,李晟示意他讲。“金渊,开封府西水门区域的税官,曹工曹的小舅子。跟内城的一些衙内有些交情,在朱雀大街,有一套宅子,平日里也不来此处收税,税收的事儿,交给杨黑子一众打手。”
走的是包干到户的路子。李晟皱着眉头道,“这就是你打听的?”龚安愕然,是啊,就打探到这些消息,有什么不对的么?李晟摇头,“无论是谁,只要找附近的人询问,都能得到这样的消息。”
很简单的事儿,还洋洋得意,那就有些说不过去的了。龚安无言以对,李晟看着“很勤奋”的秋沫儿,“你呢,你的任务完成了么,还有心情找些小乞丐来试探我。”
秋沫儿解释道,“不是来试探你,只是让你帮忙考核,看看这些人能不能有大用。”“有什么大用,不见得有多厉害。装瞎子倒是装的很好,可是瞎子不知道转弯的么。从街道过来,向左转,还是向右转,都有分不清楚的么。”
李晟白了秋沫儿一眼,“居然让人来要一个铜板,明知道,休想从我手里得到一个铜板。那个丫头,傻乎乎的,稍微一套话,就把你们的打算说的一清二楚。”
龚安有些肉痛,“你前面都识破了,后面为什么还给他们一锭银子。”“最后那个少年,更加厉害,一上来,二话不说,打劫,我若不是怕太张扬,就往死里打他了。”
福生进门,就是一副泼皮样子,对李晟进行了敲诈。这些人,还真是手段高明,李晟装作很害怕,给了一锭银子,福生就乐呵呵地回去复命,谁知道秋沫儿反而不认。
“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没有银子回去交差,少不了一顿打。”外面没有什么伤痕,他们走路的时候,若有若无的颤抖,说明破烂的衣服下,很可能受伤了。穷凶恶极的人,让孩子去赚取别人的同情心。这样的人,就该将他们的双腿打断,让他们也尝尝沿街乞讨的滋味。
“就没有一个表现好的?”他们都努力地想要从李晟手里得到一枚铜板,或偷,或抢,或骗,或求,都不是什么正当的途径,“你们选下属,自己决定,别有事儿没事儿把我扯进来,我问你话呢,你又没有打听到什么不一样的消息。”
秋沫儿很是同情地看了一眼龚安,点头道,“有,第一,金渊的姐姐嫁给了曹工曹,他在其中出了大力,颇有心计。第二,他跟内城的衙役们都有来往,说得上一些话。第三,平日里,西水门片区的税收,都是杨黑子帮忙代收,一众混混对他很是服帖。”
跟秋沫儿一起去问的话,得出的结果却迥然不同。龚安不服不行,秋沫儿抓住了金渊的一些性格,若要对付一个人,研究他的性子,是很必要的事儿。知己知彼,还要知道对方的心理和性格。
“算你过关。”秋沫儿在情报这个方向,真的很有天分。李晟不忘叮嘱,“要对付金渊,咱们得花很多功夫,你们打探消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了。”
铺子里都交给李晟打理,他们两个,就负责把这一片的情况给摸清楚。
青山城的水深着呢,在西水门这个泥潭里,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呢。达官贵人觉得,这里的人粗鄙,可又放不下这里的利益。西水码头的货物,供给大半个青山城,这里,算是重中之重。
有头有脸的人,不会来西水门居住,可家中产业,倒是不少。昨日碰到的下棋二人,估计就是来西水门散心的。一国的首都,当官的多着呢,随便拉上一个,可能就是三品五品了。
干间谍这一行,会经历很多考验人心的事儿,现在,他们才刚开始起步。秋沫儿点头,“我们知道怎么做?”在实力弱小的时候,没有比藏拙,更能保护自己了。
“现在没必要找这么多人,你选了人,那意味着要养活他们。我带的银子不多了,可能养活我们三个都有些困难了。”钱只有出的,没有进的,就会如流水,很快流干净。
在物价飞涨的时刻,钱真的不经用。年年荒年,物质匮乏,就会导致价格上涨。李晟得想办法挣钱了,可不能一直坐吃山空。这家面馆,生意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满足秋沫儿日益需求的金钱。
培养情报人员,是一件极为烧钱的事儿,不亚于建立一只军队。钱当然越多越好,从内城的大官贵人手里赚钱,比在这个坑里要快捷地多。听说夜市勾栏里,那叫一个日进斗金。有名的青楼名妓,那都是富婆。
“还有,招惹了他们,估计会有麻烦,那个叫福生的,都有些邪气,他们的据点,你们清楚么?”“他们都住在城外的废气城隍庙里,那个福生,的确有些怪。”龚安觉得福生不是善类,在乞丐中,其他人都有些畏惧他。
“咱们现在,一个十八岁的,两个未成年,指定会被别人看清。他们的上面,有狠人在呢,若真是对我们有了想法,还真是有些麻烦。”三个小鬼头,有一家店面,而且还有放佛用之不尽的钱财,别人肯定会动心。对李晟他们动手,风险肯定小上很多。
城隍庙,将乞儿当成赚钱工具的人,一定很凶恶,“这两天,都留心些,安全重要,咱们又不急在一时半会儿。”青山城的攻略,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李晟估摸着,会在这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离开也是必然的,这四战之地,在王朝强大的时候,能够快速扫灭天下不平。可若是军队失去了优势,就会变得很致命。黄河冬日冻上,北方一马平川,异族的铁蹄,能够长驱直入。
青山城的城墙,虽然经过几次修复,已很完备,但坐困愁城,岂有不灭亡的道理。在青山城获得身份之后,便可以去找一块安逸的地方,避免异族的铁蹄,又活着寻找一块足以反击的地方。
李晟的想法很长远,可目前,还是老实把店铺收拾干净。被乞儿一闹,都做了无用功,现在李晟监督他们两个,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谁叫他们要弄出这些事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