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匪盗,即便攻破晋城,也仅仅掳掠这里的财富。他们要发大量的功夫去收集,哪里有现成的粮仓来的痛快。除了江南明教那么大的反贼,就算梁山,便是打破的州府,也不敢占据,掳掠一番,便弃城而走。
晋城乃泽州中心,一旦被打破,会引起轩然大波,届时,青山城里的禁军出动,必然是自取灭亡。有多大的胃口,就吃多少饭。江南方十三如今实力足够,要跟宁佶争一争江山谁属,江南已乱战一片。
有这么精准的大局观,铁霸王怎么可能只是一位勇猛的武将。秦刚分析,“铁霸王或许正是铁霸王,可太行匪盗的头目,一定另有其人。”这话说的有点绕,人都被说的有些晕。折知刚提出疑问,“那会不会幕后策划的,乃是孙五指和张高峰,铁霸王确实是一位冲锋的猛将。”
不排除这个原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太行匪盗有三股,他们互不统属,只有在战时,才一起抱团取暖。
“城门上那一颗人头,只是一个勇猛的打手。他那一支,背后的人藏得很深,在最关键的时候都没有露面,这样的人很可怕。”气氛陡然凝固起来,不少人犯的都是小错,在这节骨眼上,小错都变成了大错。
如果敌人狡猾,迟迟破不了案子,他们岂非一直都出不去。折彦野让他们恐慌之后,又抛出了一记安定剂,“大家放心,李晟就快找到他们的据点了,等他们一网成擒的时候,咱们都可以脱困而出。”
这只是一个假设,那个少年有没有这么厉害,还真的说不准。有心再问一问情况,折彦野这边,却闭口不言了。牢房里陷入深深的安静之中,囚犯们躺在草席子上,不久传出了鼾声。这是心比较宽的,一般人,都很难入眠。
入眠的,还有骆知府,知府府衙灯火通明,已是好几日没有熄灯。骆知府神色难看,“章迟,周通还没有回来么?”周捕头被催的紧,打算去太行山找一找线索。可是去了多日,毫无音讯,人也不回。
“你说,他会不会跑了?”章迟摇头,“大人放心,周通的性子暴躁了一点,可绝对不会弃职而逃。再说了,他妻儿老母都在城里,能往哪里逃。”骆知府点头,如今州府的负责人,能用的,都派上了,但还是没有进展性的突破,一时忧心如焚。
章迟道,“大人,我看今日那个李公子,或许真有几分本事儿,他说不定能帮上忙。”骆知府摇头,“你高看他了,他的兄弟们个个都师从名师,可就是他,不肯上进,偏生捣鼓商贾的下等事儿,能有什么本事?”
自古士人,均是看不起商贾。商贾聪明,偶尔还能拿捏他们。万贯家财的挥霍,也属于他们项目的。因此,士人们更喜欢愚昧的民,而不是有些商。士农工商,商排在末等。明明可以当一等人的,你自甘堕落,当了末等人,知府大人,当然看不起了。
章迟不这么认为,“大人,江湖多奇人,小柳将军的弟弟,应该有些本事,咱们明日,不妨听一听他怎么说的。”听一听,总没有什么关系吧。有理的话,就采纳,没有理,就当是听了废话。
骆大人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本官知道了。”“大人,您去休息吧,这些天,都没睡个好觉。”骆大人摆手,“好了,你去吧,府里,注意防卫。”章迟退去之后,骆知府才慢慢往后堂走。这些日子,的确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李晟的觉倒是睡得很好,他从来不失眠,没心没肺的人,失什么眠呢。严掌柜的,似乎在讨好他,一大早,就端着洗脸水进了门,“少东家,昨日可睡得舒服?”李晟撑着拦腰,打着哈欠,“严掌柜,折姑娘那里,可吩咐人打洗脸水?”
“放心吧,我怎么能慢待了未来的少夫人呢。”李晟竖起大拇指,“严管家深得我心,她啊,可是西北折家的千金大小姐,武艺高强,如今是我的保镖。”严管家诧异,“那个西北折家?”
“府州啊,她家世代将门,有些小喽啰,想对我不利,还真是异想天开。”
一个厉害的美女保镖,看着养眼,安全也足以保证。“严管家,我哥剿灭了铁霸王一部,如今孙五指和张高峰要来找我报仇,你听说了没有?”严管家摇头,“少东家,您看我一天忙来忙去的,却是没有听说,他们不知道您是柳将军的弟弟啊。”
一个姓柳,一个姓李,确实有迷惑性。李晟阴测测道,“现在知道了,我发现,咱们酒楼里,有太行匪盗的眼线,一直在监视我们。”严管家很是惶恐,“少东家,究竟是谁,咱们现在就把人抓起来。”
李晟拍了拍他的肩膀,“哪能就这样把他抓起来啊,咱们得放长线,钓大鱼,将孙五指和张高峰一起抓起来,你想想,彻底灭了太行匪盗,得有多大的功劳。到时候,我再花点儿钱,说不定就能捐个官来当当。”
是个人,都有当官的梦想,只有心灰意懒之后,才想遁迹江湖,放马南山。严管家心想,心还真大,“少东家,你告诉我吧,究竟是谁,我也好流行些,万一他是来打探酒楼的机密,咱们不是亏本了么?”
得意楼当然有商业机密,这些年,有很多人模仿,古人的跟风能力,同样不容小觑。窥视得意楼生意秘诀的人有很多,斗智斗勇的,都纯在。很多时候,吴铁柱就偷偷潜入,与敌人周旋,每次都能大获全胜。
李晟不得不承认,如今吴铁柱的生意经,在大宁,已经算是大拿级别的了。“人多眼杂,容易泄露,我就不先说了,楼上的信鸽够用么?”突然的转折,让严管家有所不适应,“够得,东家要寄信,我去就好了。”
“我自己去才放心,这一次,虽然有二十个禁军保护我,我还是觉得不靠谱,得再着急些人手。最好,让捧日军再派一营来拉练拉练。”李晟一副怕死的样子,得再多着召集些人。
严管家为少东家的手段,感到很是惊讶,“您能调动的了捧日军?”那可是禁卫军啊,除了陛下,三衙,枢密院,谁还能调动。李晟呵呵一笑,“这有什么难的,就说这里匪盗猖獗,就快攻破晋城了,他们定然会派人来。”
“东家,谎报军情,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咱们还是算了吧。”如今,太行上匪盗,也仅仅是在城里搞些小动作,哪里有围城?李晟阴测测一笑,“那还不容易,让府卫军扮成太行上匪盗,在城外叫嚣着功臣么。理由么,就说皇帝陛下是昏君,不配做皇帝,记住,这杀头的话,是孙五指和张高峰说的。”
严管家的冷汗直流,少东家还是坑死人不偿命,这胆大妄为的,“可是,如果禁军来,发现端倪了,怎么办,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李晟感到好笑,“捧日军张指挥使,跟我们关系好着呢。我若为了自身安全,他来了肯定会不高兴。”
李晟躲来躲去,反复思量着,“严管家,咱们不妨送他们一个功劳。”严管家有些哆嗦了,“什么功劳?”“严管家你那么会做生意,怎么就不明白,要把生意做大做强的道理。剿灭匪盗,能有多大的功劳。“
严管家完全跟不上李晟的思路,李晟自顾自的说着,“那张高峰据说生的俊美,咱们就这么传,张高峰,长相俊美,少年时遇一相士,称他贵不可言。”有这样的相士,只怕早就被打死了,贵不可言,除了当今帝王,谁还能当之。
“且,张高峰素有大志,年少学四书五经,不耐烦,称其异日必自己定科举。”自己定科举,要开创历史先河啊。这分明就是把人往反贼的路子上逼迫了,朝廷不管你这些小毛贼,你要竖旗造反,那就另当别论。
严管家只觉得手脚冰凉,少东家,就是一个妖孽。“怎么,严管家觉得我的计谋不好?”严管家连忙摆手,“您的计谋是好的,可总得有人要信。”李晟嘟嘴,“怎么不相信呢,陈胜吴广造反的时候,还能从鱼肚子里剖出帛书,大楚兴,陈胜王。他们跟扯淡一样的事儿,别人都信了,我弄个相面先生,很合理了。”
的确能够让人接受的,自古造反成功的帝王,哪一个不是各种各样的传说。当然,在最开始的时候,绝对一点儿都没有。先期都有传说的人,一般都被旧王朝整死了。大宁如今风雨飘摇,倾全国之力,整死几个反贼,还是易如反掌的。
“再说了,就算有人不信,那有如何,张指挥使肯定是信的。管家,我这就上楼去投信。”李晟风风火火往楼上跑,留下严管家面色深沉,李晟出门了,就带着冷毅。这位严管家,不禁中饱私囊,还跟太行山匪盗有染,就是要让你们心神不宁。
鸽子,只要身体的颜色一样,肯定很难区分。但李晟偏生就认得,昨日放飞的那只信鸽,偏生就出现在笼子里了。这就已经证实了,这位严管家百分之百有问题。同一只信鸽,飞行的路径一样,这样,有助于找到对方的据点。
他说过,要放信鸽三次,天网的人,才可能找到敌人的据点。白天比晚上跟容易寻找,李晟放飞了信鸽,下了楼来,见严掌柜有些行色匆匆,“严掌柜,你这是干什么去,这么急啊。”
“店里的调料不多了,我得去采购一些。”
李晟叹道,“严掌柜还真是尽职尽责,这些小事儿,让伙计去就行了,你还亲自插手。”“咱们店里,最重要的就是味道,我亲自去,放心一些,少东家可有什么吩咐的?”“没什么,你去吧,我下午找骆大人商量一下盗贼的事情。”
这是要动手了,严掌柜行色匆匆离开,李晟面色冷毅。折美鸢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中饱私囊,我还可以留他一命,可连老大都要害,那就该死了。”齐正问道,“他有什么本事害柳毅。”
“他的本事大了,我沿途让他们准备粮草,这人跟太行山匪盗勾结,以粮草为诱饵,引诱老大上当,还好老大机警,反而将他们全歼了。”折美鸢讶然,“这是真的,还是你的猜测?”
“老大早就告诉我了,他入晋城,在府衙呆了一夜,没有来得意楼,就是提醒我,这里的得意楼,有问题?他拿住铁霸王,没有杀他,反而用他来向骆知府换粮草。就说明,这条线,其实烂了。”
他们制定的策略,快速北进,转道西北。速度越快,这些匪徒们反应时间就越少,成功率就越大。如果粮草充足,他们绝对不会走入州府大城,只会急行军。进入晋城,就说明,晋城的稻苗商行,出了叛徒。
“鸢儿,咱们昨日放走的那只信鸽回来了。”这充分说明了问题,如果飞往青山,一时半会绝对回来不了。此处得意楼培养的信鸽,从这里飞出,到了另外一处据点,然后再放出其他信鸽,能对鸽子动手脚的,只有的得意楼的严掌柜。
齐正道,“要不要我派人跟着他?”“不用了,晋城他比我们熟,穿帮了,只会让他们更加警觉。我给他们下了一个套儿,今夜,估计会有所行动。”把人家都往死里逼迫了,别人要是还不反抗,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年头,落草为寇可以,但你绝对不能旗帜鲜明的表反。你可以打着反抗不良官府的口号,以后还有拨乱反正的机会。如果你实力够强大,说不定能够洗白后,成为一州的军坚。到时候吃着皇粮,领着俸禄。如果反贼标签贴上了,除了生死族灭,没有其他的路子可走,李晟这条计谋,狠就很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