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城一家不起眼的阁楼里,一个瘦瘦的男子,气得暴跳如雷,“这小子,是想把咱们往死里整,不行,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将他们一网打尽。”“二当家,大当家的吩咐了,不能乱来。”
“哼,等他把这些谣言都放出去,咱们就死的不能再死了。”身边的人还想劝诫,他挥手打断,“老大和老三不在,我说了算。严庄,今天晚上,给他们加点东西,咱们悄悄杀进去,顺便还能混淆视听,更利于我们那一边的行动。”
严掌柜道,“二当家,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我总感觉,那小子在诈我们。”二当家的拧着眉头,“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你。”严掌柜摇头,他无比确定,没有人跟踪。
此时,在阴暗角落里,有一双发光的眸子。他当然不是跟踪严庄来的。他跟踪的,是那只信鸽。这一次信鸽到了,被人给关了起来。昨夜,纯粹是惯性,将鸽子抛进了黑夜里,想要追回来,有些迟了。
既然没有人跟踪,说明那小子真的憋着坏整人,严掌柜的身份还没有暴露。他把信条拿出,“你们看看,这信要是被官府看到了,咱们还有活路。”纸条上赫然写着,“太行兴,孙张王。”
“没想到,我孙五指还有当王的时候,这王八蛋,是往死了逼迫咱们啊。不杀了他,咱们兄弟根本没有活路。正好,没有杀了柳毅,咱们把他杀了,给祁天霸报仇。”在城门口的人头,不是铁霸王,只是铁霸王的头号悍将,祁天霸。
先前劝诫的人,都不劝告了,谁也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这般无耻阴狠之人,直接把他们往死路上逼。人言可畏啊,若是晋地到处传递这样的谣言,太行山的兄弟们,尽皆没有活路。
严全道,“宜早不宜迟,他最近在查我的账,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暴露了。”趁着还有内应的时候,干一票,商量好细节,可以稳操胜券。“麻烦的,就是折美鸢和二十个捧日军卒。”
“管他呢,你先用点儿好料招呼一下,今天晚上就行动。老三那边传回了消息,这个小子真不是省油的灯,发现了不少端倪。如今,都快弄清楚,大哥其实没有死。”
小楼里热络地商议起了细节,却不知道,黑暗的耳朵,已经听了一清二楚。天网就厉害在此处,你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天网的网结。他们最大的失误,就是昨夜放回了信鸽,两次相同的路径,让黑影摸了上来。
这边在吩咐的时候,那一边同样在商量着对策。这年头,让人失去战斗力的,无非就是迷药,蒙汗药,还有毒药。恰恰好,他们的队伍里,有一名大夫。罗恩泽如今,算是走入了他们中的核心。
在这间包房里,李晟很是郑重地询问,“罗大夫,有人要用迷药,或者蒙汗药对付我们,你有没有办法?”对于这么郑重的会议,罗恩泽有些忐忑的,听到这个问话,知道有重要的大事儿人发生。
“如果蒙汗药的话,先喝些提神的药物,倒是可以解除。不过,我们都知道有人要给我们下蒙汗药,为什么还要喝?”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别人就要迷晕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喝?
齐正道,“如果我们不喝,敌人就不会冲上来,咱们没办法出其不意地取得胜利。”李晟点头,“对,这掺了东西的酒菜,我们不仅要吃,而且还要吃得相当正常,那样,他们才能毫无防备地冲进来。”
“有办法,就是事后,你们可能有点儿难受。”就跟那些马儿一样,吃了兴奋剂,萎靡了好几天,还好李晟他们不用着急赶路,不然就真的要换马了。“难受不怕,你倒是开点儿补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罗恩泽点头,“那我去准备了。”他拉着罗琴推门出去,接下来的事儿,他参与不了,索性不听了。罗琴嘟囔着,“爹,都没说完呢,咱们怎么就出来了。”罗恩泽道,“接下来的事儿,我又帮不了帮,女儿,这一次,我不给他们配置解药,咱们是不是就可以逃走了。”
罗琴愕然,很痛心疾首,“爹,你怎么能这么想,你不给他们解药,就是害了他们,咱们不能干这样的事儿。他们也没有苛待我们,折姐姐多好的人,我不能害她。”
罗恩泽点头,如今,乃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的。“我女儿是好样的,你进去吧,接下来你说不定能帮上些忙。”罗琴疑惑,“爹爹,你一个人可以么,不会起什么坏心思吧。”
“丫头,你连你爹都不相信了。”罗琴点头,“爹,那我去了。”他目送着女儿推门进去,罗恩泽笑了笑,跟着这么一位妖孽的东家,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罗琴有些为难地进来,为罗恩泽刚才的提议有些不安。折美鸢将她拉到一旁坐下,“咱们人手不够,小琴能帮忙。”齐正坦然道,“我刚还在想,罗大夫是不是要趁着这次机会逃跑,现在看罗姑娘,我这心就放下了。”
曹时尴尬道,“我刚刚还想去看着你们呢,是我小人了,罗姑娘,我给你陪个不是。我确实凶恶了些,可真的没有起坏心。”真正的坏人,哪里可能只摆冷脸子,实际上都不行动的。
罗琴感觉暖暖的,这里的氛围,让人感觉到坦荡,轻松愉快。罗琴笑了笑,“不怪你,曹大哥就是面子上凶了点儿。”曹时摆着脸,“你管我叫大哥,我不得管你爹叫叔叔了?”
“你们叫你们,咱们叫咱们的,对了,我爹刚才,真的有这个打算,被我给骂醒了,现在老老实实准备解药去了。”如果罗恩泽听见,会不会恼羞成怒,自己的宝贝女儿,转眼之间,就将他们给卖掉了。
李晟笑了笑,“你爹在试探你呢,他也不是真要害我们。这一次啊,咱们把太行山的这些匪徒,全都给揪出来。”众人心中都升起了豪情,准备干这一件大事儿。每个人发布命令的方式不一样,柳毅发布命令时斩钉截铁,很有气场。王诏发布命令的时候,跟稳定,下属听了,很安心。李晟完全不同的风格,他发布命令的时候,就如同朋友间的商量,很随意。
当然,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命令。在发布命令之前,有一段长时间的讨论。往往,商量的时候比较长,真正发布命令的时间很短。然后就是执行了。这样的模式,很高效,如果中途质疑的声音多了,很容易混乱。
“齐叔,你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今夜啊,咱们外松内紧,约火线的定一个行动的口号,不容易混淆的。”摔杯为号,太过草率,杯子很容易就成了悲剧。
猝然发难的时机,一定要把握的很精准。“对方来的人,不会太多,说不定比咱们还少,所以到时候,还得作戏,放跑一两个无关紧要的。”
谨防有漏网之鱼,放一两个当诱饵,可以钓到大鱼。太行匪盗的头目,可不止一个,如果所有人都能够上钩的话,那就更好了。
这一次任务,在敌人看来,一定很轻松,就跟旅游没什么区别,他们肯定不会倾巢而出。李晟现在,主要是布置演戏,好把剩下的人,都给引出来。
折美鸢道,“那我呢?”“鸢儿,你就负责保护我好了!”罗琴举手,“那我呢?”“你呀,你不是会射箭么,齐叔,给罗姑娘弄一把弓。到时候,谁有异动,你就瞄准谁。”
这个任务,让罗琴很是欢喜,她本就喜欢舞刀弄枪,军中弓弩,更是让她眼馋的很。曹时问道,“我呢,李兄弟,你怎么不安排我。”“曹大哥,这样,你看他们护着谁,你就把谁给抓住。”曹时把胸脯拍的叮当作响,“李兄弟放心,人保证跑不了。”
拿住头目,匪首,历来都是头功,李晟将这个任务交给他,曹时很欢喜。所有人都有任务,李晟去府衙走一圈儿。骆知府对他,不咸不淡,“大人,我似乎找到敌人的踪迹了。”骆知府讶然,他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李晟才来几天,居然就找到了?
怀疑是必然的,李晟道,“城东跛子巷,最高的那栋楼房,最好今天晚上行动,如果没有拿到匪首,那就稍微等一等,一定有漏网之鱼回来。这鱼呢,不要抓,悄悄跟着,说不定能放长线,钓大鱼。”李晟说的话,有些云里雾里的,更是让人感到怀疑。
去不去,自己决定,反正意思说到了,“骆大人,我要去牢房一次,还请您通融一下。”骆知府和章迟有些出神,哦了一声,“你可以去,不过,你的朋友,还得在牢房里委屈一段日子。”李晟点头,“哦,知道呢,你们如果要行动的,入夜之后,可不能打断我的计划。”
李晟的计划,才没有傻到要跟他们说,他径直去了牢房。留这二人一头雾水,“章迟,城东跛子巷,是什么地方?”泽州知府,要管理的,乃是整个泽州,经常四处跑,对晋城的边边角角,根本不熟悉。”章迟管理府卫军,跟着骆知府四处奔走,同样不熟悉。
“大人,也许周捕头清楚。”只有这里的地头蛇,才能够对晋城的每一寸地方熟悉。骆知府对周捕头极为有怨言,“需要他的时候,人倒是不在了。”章迟想到了办法,“大人,不如我去晋城县衙,找几个熟悉本地的人吧。”的确是一个办法,要到入夜才行动,现在还早呢。
李晟来了牢房,这一次,能明显感觉周围关注的目光。多亏了折彦野的宣传,李晟有了不小的知名度。赵小七尤为激动,“李公子,你是小李将军的弟弟么?”没想到自己还有粉丝,李晟笑了笑,“是啊。”“您真的能把太行山的匪盗给抓住么?”
李晟笑着点头,“你放心,不久之后啊,太行山的匪盗,就可以进来陪你们了。”他转过头,当然,“你们也可以出去了。”这话,让人眉开眼笑的。李晟对折彦野的工作,很是满意。看来昨天,给牢房里的兄弟,说了很多有意义的话。
他们的态度,还是分为两种。折知刚和狄北满脸鄙视,折彦野,秦刚,朱文虎,却露出期待的眼神儿。鄙视我的,我也鄙视你们,他走到折彦野所在的牢房,两个人低声说着悄悄话,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这让折知刚心痒痒,竖起耳朵,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交谈了很久,在一众狱友的关注下结束。折彦野指了指牢房的白衣男子,“张三郎是个孝子,因为孝顺,打了恶霸屠汤,可屠汤回家后,就莫名其妙死了。我答应他,你会帮忙查一查,并还他的公道。”李晟皱了皱眉头,这分明是差遣自己来着。
可现在,不能够反对,只能硬着头皮上。在牢房里建立起来的信心,是引出敌人的先决条件,一定不能让他们失去信心。“张三郎,你家住哪儿,你若真是冤枉的,我会还你公道的。”张三郎不怎么领情,“不用了,我的案子都已经签字画押,不可更改了。”
赵小七怒道,“什么叫不能更改,六爷都下了天牢,还不是完好无初。”这个比喻打的不够好,折彦野从一个牢房调到另一个牢房,表面上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死囚牢的人,多么希望走入普通牢房。李晟笑着道,“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你放心,如果你真是冤枉的,我保你没事儿。”
或许对人生生无可恋了,张三郎很是意味阑珊。牢房里跟这件事儿有关的囚犯,都对李晟抱有很高的期望,“李公子,你一定要早点把太行山的匪盗给抓住啊。”都是因为小事儿,被周捕头抓进来的替罪羊。知府大人催促,周捕头案子办的很急,他们跟着遭了殃,倒了大霉。
都是淳朴的人,没有怨恨周捕头,只是深恨太行山匪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