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家的大门虚掩着,李晟听见了里面的歌声。歌声中透露着欢快,高兴。李晟掀开了一角儿门,看见了婀娜多姿的背影。女人听见声音,有些嗔怪,“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不怕被人看见?”
她回过头来,讶然一下,然后笑得春风拂面,“哟,哪里来的少年郎,快进来坐坐,姐姐给怜惜怜惜你。”这女人含媚的眉,高耸的胸脯,挑逗的情话,一看就绝对不是良家妇人。
李晟现在肯定,张三郎是冤枉的。这分明就是红杏出墙,借机害死了丈夫,好跟情郎双宿双栖。可她对情郎不忠贞,看见李晟这样的小鲜肉,忍不住勾引一下。
折美鸢一把将李晟拉出来,“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还不走。”李晟摇头,“都没怎么看,我们不进去问一问情况么?”折美鸢道,“还用的着问,定然是这不要脸的女人,勾引了男人,把屠汤害死了。”
大家的看法不谋而合,这个案子一目了然。审理这个案子的,乃是晋城县沈大人,估计他没少吃屠汤老婆的豆腐,所以将张三郎定了死案。
曹时道,“这样的女人,肯定不止一个姘头,哪一个是害死屠汤的人呢?”“这倒不难,只问屠汤死的时候,谁出入的最勤便成。谋害屠汤,必然发生在私通之后。
男女偷情,刚开始,肯定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可一旦次数多了,胆子就大。然后萌生了天长地久的想法,他们天真的以为,那就是真爱,却不过是百无聊赖的饥渴作祟。
这个人很好打听,出入屠汤家最多的,有一个姓陆的表哥。他们自以为可以天长地久,时间才过多久,屠汤的妻子便公然调戏李晟。
断这个案子,实在很简单,李晟点头,“我们晚上的时候再来。”有些事,只能在黑暗中进行,屠汤老婆说来早了,陆表哥必然会来,只是稍微晚些。
陆表哥这段日子过得很舒坦,表妹惹火的身材,让他想想都觉得兴奋。不知怎么,屠汤死了过后,激情有些退却。以前的偷情,带着点儿危险,很是刺激。现在,淡了不少,可风情万种的表妹,还是给他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家里的黄脸婆,就是一个棺材板,没有丁点儿意思。他喜欢更年轻的表妹,如今,没了屠汤挡路,他可以睡到天亮才起来。周围街坊的流言蜚语传开,可他根本不在乎,家里的女人管不到他的头上来。
约定好了,今夜要留门,他轻轻推开门,呼唤着,“宝贝,我来了。”迎接他的,是凶狠的一腿。他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飞摔到了街上,然后有人拿麻袋套住头颅,给拖走了。
这些人究竟是谁,抓他干什么,陆表哥忍着剧痛,思考着自己的退路。
“打开?”麻袋被拿开,陆表哥眼睛眨了眨,看的清楚些。周围都是府卫军,为首的是一个少年。少年似笑非笑,“耽误了陆表哥春宵一刻,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陆表哥惊慌道,“你是谁,你们想干什么?”李晟笑了笑,“干什么?这话问的好,屠汤在底下不安心,托梦让我们来找你。”“你少拿鬼神之事儿吓唬我,我不信。”
不错,还是个无神论者,“招了吧,你那表妹都全盘拖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陆表哥嘿嘿一笑,“你少要诓骗我,她若是招了,就是死路一条。”
还挺懂法的,李晟嘿嘿一笑,“你有没有听说,女人啊,胸大无脑,这些日子,她可是厌烦了你,想要找个新的姘头。但她的把柄在你手上,你完全可以予取予求,你不死,她怎么能潇洒呢?”
陆表哥身材相貌,估计就比屠汤好上一线。人的欲望无休无止,屠汤的老婆,对英俊的年轻男人,完全没有抗拒力,对比之下,开始厌倦陆表哥。
这话有可能,可陆表哥还在沉思,招供出来,定然鱼死网破。可自己的表妹,能够抗住压力,半个字儿都不提么?显然不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顶多算野鸳鸯,更是不可能齐心协力。
李晟的话仿佛带有魔音,“招了吧,谁先招,谁占优。”陆表哥招的很痛快,屠汤被张三郎打过之后,回家对老婆发了一通脾气,打了她一顿。
这一顿打,让邪恶的念头,彻底爆发出来。他们两个,将屠汤活活打死,后来处理成伤口加深的假象。次日,屠汤妻子去晋城县衙告发张三郎,哭的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沈大人立马派衙役将张三郎抓捕归案,并火速判了案。觉得县衙不够放心,还将张三郎移交到府衙的死囚牢房里,一系列举动,快到让人瞠目结舌。
在屠家,屠汤的老婆,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全都失去了作用。来的是两个女人,都带着剑,面色寒冷。她一撒娇放嗲,对方的利剑就会架在她的脖子上。
“女侠,小女子何处得罪你们了,要这么对我?”折美鸢冷冷道,“你还是老实招了吧,你那情郎表哥,把所有的事儿都交代了。”
她嗫嚅道,“交代什么了?”“你为了跟他长相厮守,害死了自己的相公,嫁祸张三郎。他屡次苦劝,你都不听,犯下了弥天打错。”
她立马跳起来,“放屁,就他打得最狠,什么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女侠,我要去衙门告发他,请你帮一帮我。”女侠就是打抱不平的,罗琴点头,“咱们是女侠,可不会帮坏人,你就坏得很呢。”
折美鸢收剑入鞘,“进来吧。”府卫军将人押着,她还在挣扎,“你们抓我干什么,放开我。”“你这个蛇蝎妇人,害死自己的丈夫,与人私通,去衙门分说吧。”
在路上,两个人见面之后,都眼红了。屠汤的老婆率先开骂,“好你个陆志丙,枉我对你掏心掏肺,你竟然陷害我。”李晟没兴趣听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余队正,让人把他们送去晋城县县衙,告诉那位沈大人,他这个案子,判错了。走吧,我们去另一边。”
周京吴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往家里走。他是泽州有名的捕头,抓过很多穷凶极恶的犯人。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是他的战功。在泽州黑白两道,他是很有名的人物,可是这些年,他过得很憋屈。
自问没有做错过什么,当年听到太行山匪攻打骆家庄,他第一时间带齐人手,飞奔而去,没有故意拖延半刻。他甚至骑快马,把马蹄子都给跑废了。
可是还是迟了,骆家庄一片焦土,到处都是死尸。他翻开每一具尸体,想要找到一个活口,可是一个都没有。大部队到了之后,他带人追出。
骆家的嫡系人物只是失踪,估计被太行山匪掳走。身为捕头,他必须要把他们救出来。他们追了很远,遭到了太行山的狙击,损失惨重。
铁霸王很厉害,腹部的那道伤口,至今伤痕还在,若再进一分,就能将他拦腰斩断。他只有落荒而逃,回了晋城,被知府大人数落。
那一任知府大人,便是因为此事儿,被朝廷问了罪。新任的知府大人,酷烈如火,一上任,就筹备人手,全面进攻太行山,损兵折将,全军覆没。
本以为这样的知府,很快就会被罢免,谁知道,对方的后台硬,朝廷只是申斥。吃一堑,长一智,骆知府知道太行山不可一日而下,开始了漫长的敌我对峙。
周捕头悲催了,骆休荣对他是百般刁难,各种为难。他多次想辞职离开,可想到儿子崇拜的眼神,硬生生挺了下来。他的儿子,如今在西北洪堡,跟江湖有名的麒麟刀邱堡主研习武艺,他不能让儿子失望。
这一次去太行山,他小心翼翼潜入太行山深处,想打听一些消息,被敌人发现,一路追杀。他奋力突围,回来之后,却是骆知府的暴怒。
他如何能不愤懑,猛地灌了一口酒,只感觉心里似火烧,疼的厉害。
街道上没有行人,静悄悄的,月光洒下来,一片银白。周京吴似醉非醉,猛地将酒坛子往黑暗之处抛飞了出去,厉吼道,“滚出来。”
没有听到酒坛子破碎的声音,黑暗中,有人拖着酒坛子走出来,“周京吴,我家当家的看得起你,你非要来受骆休荣的罪,何苦来哉,咱们不如一起杀了这狗官,岂不痛快。”
周京吴怒道,“闭嘴,我周某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焉能背叛。你告诉铁霸王,我迟早会抓住他。”黑衣蒙面人笑道,“明日你只怕就要陷入大牢了,还有机会抓我们当家的么?”
周京吴的脸色涨红,这明显要栽赃嫁祸。骆休荣时刻都想置他于死地。只是这些年,他十分谨慎,不怎么犯错,对方找不到借口。骆休荣不屑于栽赃,可这事儿一出,周京吴百口莫辩。
“我先擒了你再说。”周京吴猛然冲过去,腰间的配刀哐当出鞘,带着寒光,劈砍过去。黑衣人将酒坛子抛飞,退后一步,闪身拔剑。
一刀劈碎酒坛子,酒水四溅,刀身抵住剑尖,将剑压得弯曲。黑衣人借着回弹之力,飘飞数丈。周京吴准备追击,却听见身后传来赞叹的声音。
“泽州周,果然名不虚传,老大,咱们还是围攻,才算对得起他。”先前的黑衣蒙面老大道,“我先试他一试,你们暂且不要妄动。”
你们?周京吴骇然发现,在左侧,还有一个略显瘦削的人影,正密切注视着他。周京吴的酒醒了,身体有些发冷,今夜看来凶多吉少。
只是,街道这么大的动静,泽州府卫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动静,甚是奇怪。不容他细想,这一边,长剑诡异刁钻的刺过来,周京吴挥刀格挡,左手对了一掌,二人闷哼,各自退开。
那边的蒙面大汉暴喝,“让我来。”他捏着拳头,趁着周京吴落地之时,躲过斜劈出的刀花,一拳击打在周京吴的胸口上。周京吴踉跄地摔倒,擦了擦唇边的血迹,站了起来。
“泽州周,也不怎么地,居然连我一拳都受不住。”“不要得意,他先前受了伤,周捕头,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加入我们,杀了骆休荣,保你无恙。”
“骆休荣那么对你,你何必要跟他一条路,咱们太行山替天行道,岂不痛快。”周京吴冷冷道,“有本事就过来,我周某人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冥顽不灵。”三个人竟然同时出手,长剑磕飞环刀,厉腿扫下盘,将他踢倒。用拳的黑衣人一拳击中腹部,周京吴猛地将血水吞了回去。
剑刃架在脖子上,“周京吴,我再问你一遍,你是想死呢,还是跟我们合作。”周京吴冷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大,真是个倔骨头,我听说他家里有娇妻,在洪堡还有一个儿子。”
周京吴厉声道,“你若敢动他们,我绝不放过你。”蒙面人哈哈大笑,“真是可笑,你都要死了,还怎么不放过我。老大,咱们把他杀了,然后去他家。”
蒙面老大的剑开始往前递出,周京吴叹了一口气,“住手,我跟你们合作。”铁打的汉子,也怕家人受到伤害。“这还差不多。”周京吴捡起了刀,踉跄地跟在黑衣人的后面。
这是要带他去见铁霸王么,他曾经想过,假意打入敌人内部。可是不敢有丝毫行动,估计他执行计划的第一天,骆休荣就会抓了自己的妻子,然后信以为真的将他往死里整。
骆休荣的心思,绝对不宽广。儿子在洪堡,有麒麟刀邱大哥看着,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妻子,还在晋城的宅子里,他一动,就会连累了她。
干这一行,家人会受到很多威胁,他本打算把她也送走,可是妻子执意不走,如今成了他的牵绊。他柔弱的妻子,无比坚定道,“你不用替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