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章迟和陈从彦商量着对策,陈从彦坦然道,“我打算亲自带人攻上去,章将军,你也派些精锐跟着我吧。”
章迟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陈从彦讶然,“你若是有所闪失,谁还能控制住府卫军?”余潜跳的这般凶,可是,真让他统领府卫军,其他营指挥使定然不服。一个巴结知府大人升任的营指挥,着实让人很鄙夷。
章迟笑了笑,“陈捕头不是和我打的同样的算盘么?”
他们二人若是带队上去,都不能突破太行山的防御,那么这一次攻打,将没有任何的胜算。他二人若是遇难,各自的队伍群龙无首,他们就会远远的逃离。
有威望的人,能够控制住队伍。骆休荣没有那个能耐控制住队伍。他不能带着这些人去送死,若他们两个殁了,府卫军和衙役捕快,就会自行离去。
陈从彦点头,“那我们去挑选人手,一定要身手矫捷的,天黑之后,咱们在山上汇合。”
章迟点头,人的本事儿有高低,为了保证此次突袭可以成功,必须要选择最优秀的人。
陈从彦回到驻地,将部下的人召集起来,“今夜,知府大人派我带人突袭,你们谁愿意跟随我?”
“老大,知府大人威胁你?咱们何必要在这里受气,他反正日子不长了,管他干什么?“
“是我自己决定要去的,太行山危害泽南久矣,咱们泽北的人,理应为了百姓,将他们除去,岂能因为危险,就害怕。”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响应。李晟在人群里,都生了要跟随的念头,可想想自己的本事,还是算了吧。
陈从彦挑选了十个人,带好一应工具,在夜色降临之后。他路过李晟的营地,对折彦野道,“折捕头,若是我打通了通道,明日就在山上聚首。若是我败了,你们可以自行离去。”
折彦野沉声道,“可以,那你自己保重吧。”李晟叫住了他,“陈捕头,你们潜上山之后,最好先肃清周围的敌人,再打通通道,小心他们偷袭。”
太行山的盗匪,在山林里神出鬼没,这一点儿防不胜防。如果大意,很容易被他们所趁。陈从彦点头,“我会注意的,希望你们能守住诺言。”
他带着人,义无反顾,趁着黑夜,往山上潜行。今夜天空的星辰很闪亮,秦刚道,“我真的很佩服陈捕头,希望他们能够成功。”
李晟也希望他们成功,无关骆休荣的复仇计划,只是为他们的勇气,单纯地表示赞赏。
山林里,鸣虫吵闹着,这个夜不平静。
他们要从悬崖绝壁攀爬上去,本身就是一项困难的活儿,而且,还不能举火,如果被太行山匪徒发现,前功尽弃。
折知刚轻声问道,“六叔,我们要走么?”如果现在要走,真的没人能够阻难,那个看着他们的人,分分钟便能打倒。
折彦野道,“我们不妨等一等,看看他们能不能突破这道关隘。”
折美鸢点头,“如果可以的,我倒是要看看,太行寨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正是李晟所想,他要看到这些恩怨彻底落幕,要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他已经深深涉足其中,不求一个结果,心里最后有疙瘩。
他凝望着折美鸢,眼中流露出柔情,折美鸢懂他。前世今生,他都爱着她,而现在,他会为了她的细腻而感动。
坐在星空之下,内心达到前所未有的空灵,山脉里传出来的惨嚎声破坏了这一份宁静。李晟拧着眉头,“鸢儿,你说,陈捕头能成功么?”
折美鸢点头,“是的,他们能成功。”
如果这样的决心,还不能成功的话,这个世界,便没有希望了。
他们二人避开众人,这温馨的时光里,李晟握住她的手,“鸢儿,此间事了,我随你去府州。”
折美鸢带着笑,“这不是早就商量好的么,你莫非想要反悔?”
李晟摇头,“我怎么会反悔,我只怕这辈子不够长,相守的时间不够久?”
这样的情话,真是让人有些难为情呢,折美鸢不知如何回答,开始转移话题,“阿晟,你说太行山这些人,真的都该死么?”
没有谁生来就是该死的,人会自然死亡,难逃宿命,却绝不应该横死。李晟摇头,“十恶不赦的人,那才该死,太行山也有苦命的人,老大攻陷太行山,都没有赶尽杀绝,当然有可以不杀之人。”
“如果骆休荣攻上太行山,他会不会赶尽杀绝?”或许会吧,骆休荣被仇恨所驱使,如今已近疯狂。
李晟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当然要阻止他,铁霸王和孙五指两个头目伏法之后,太行山必然会安稳下来。当然,两百万两银子,必须要找回来,没有这些钱,泽州府接下来,就很是难过了。”
铁霸王的心很大,恐怕早就奔着银子来。甚至李晟现在都怀疑,她故意一步一步将骆休荣引来太行山,有很大的目的。他们这些人,都傻乎乎的被她牵着鼻子走。
一介女流,能做到如此程度,真是厉害至极。被仇恨驱使的人,总是会心智早熟,甚至被活生生扭曲,从来都不知道快乐为何,只想着报仇,实在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李晟如今被裹挟在这波大潮里,有些身不由己的感觉。
在凌晨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巨响,如同山洪爆发。所有人都知道,关隘上的通道被打开了,树木石头,携带万钧之势滚落在山涧中,发出巨大的回响。
天刚蒙蒙亮,李晟看见府卫军,疯狂的朝着山道上狂奔。骆休荣很急,恨不得立马跑到山上去。
李晟倒是不慌不忙,他们的队伍,都在最后,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山。
这时候,折彦野站了出来,“诸位,陈捕头不惜冒死,打通了通道,咱们必须要去接应他,至于继续上山,还是离开,我们听陈捕头的,如何?”
没有人反对,先前骆休荣要他们闯山,陈从彦回护了他们。这恩情,就应该涌泉相报。衙役捕快们在后头,朝着山上赶。
李晟等人到达关隘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骆休荣等人的踪迹,他们迫不及待地进入了茫茫群山中。
在平整的地面上,躺着十几尸体,被利箭贯穿了胸口。陈从彦坐在石头上,脸色灰白,腹部被鲜血染红。
众人关切道,“陈捕头,你怎么样了?“
陈从彦叹了一口气,“死不了,只是可惜了这些兄弟。”他擦了擦眼眶的泪,“李兄弟,这一次多亏你的提醒,不然我们可能全军覆没了。”
真正拼杀的是他们,李晟只是提醒了一而已,“陈捕头,章将军呢?”
“知府大人执意要快速进山,章将军只好忍着伤跟了上去。”陈从彦劝解,太行山的匪盗神出鬼没,一定要小心,可是骆休荣不听劝告,前途未卜。
这么急躁的性子,是要把府卫军带入灭亡的绝地么?铁霸王若是那么好对付,就不会兜兜转转,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
折美鸢拿出一条绷带递给陈从彦,“陈捕头,绑一下吧。”
这时候去寻草药,有些来不及。他握着伤口的手,血都已经凝固。他将左手抽离,鲜血再度涌出。李晟赶紧走过去,“陈捕头,我帮你包扎。”
李晟很佩服他,尽量轻柔一些,碰触到伤口,陈从彦微微颤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这是一个汉子,值得尊敬。
折彦野竖起了大拇指,“陈捕头,你是好样的,我佩服你。”
陈从彦叹了一口气,“你们没有逃跑,我也佩服你们。”
这话说出来,就有些讽刺的味道了,折知刚道,“我们顶天立地,说不走,就不走。陈捕头,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有人建议,“让府卫军去立功吧,咱们不需要,还是速速下山,我看铁霸王等人邪乎的很。”
“都到了这里,岂有退却的道理,他们劫走的两百万两银子,乃是咱们泽州百姓的血汗,必须要夺回来。”
“对,********,必须要把太行山匪盗消灭干净,若是让他们再次壮大起来,受苦的,只会是我们泽州的百姓。“
一时之间,各有论断,大部分的说法就是,继续往山里走,小心谨慎,将太行山匪盗的老巢给端了。而且要赶紧跟上,和府卫军相互照应,胜算要大的多。
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陈从彦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既然大家都这般看,那我们就立马出发。”
李晟有些担忧道,“陈捕头,不休息一下么?”
昨天晚上,他们奋战了一夜,今天已很是疲惫。若是再受颠簸,很容易让伤口崩裂。这个时候,血流干了,没有输血的措施,就只能等死。
折彦野道,“咱们做一个简易的木椅,抬着陈捕头,大家觉得如何?”
赶时间,也不在这一时半刻,众人觉得这个注意好。山上最不缺乏的,就是树木和竹子。大家分头行动,开始将细小的树枝捆在一起,准备做竹椅。
在李晟的建议之下,做成了简易的担架,伤员躺在上面,很舒适。就因为这个技能,众人对李晟有些刮目相看。人只要有用处,在哪里都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牺牲了的兄弟,就只有暂时放在这里,用树枝遮盖住。如果他们能够平安归来,再带他们回家。
大伙儿轮流担着伤员,慢慢朝着山上爬。
太行山下段很陡峭,往上渐渐有些平坦,在最高处,又是险峻的山峰。
走入太行山的中断,中间有很多的岔路,他们只有随意选择了一条。在山坳里,看见了房子,大伙儿都警戒起来。
陈从彦坐在担架上,开始细心的部署,“这位兄弟,我看你脚步轻快,可不可以进去查探一下。”
他一直都在观察李晟等人,发现这些人,竟然一路走来,脸不红,气不喘。当然,李晟除外。这样的人,一定是常年的锻炼,才能如此轻松。
狄北看向折彦野,折彦野不吩咐,他可不能行动。折彦野点头,“你去看看吧,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
狄北往山坳里潜行,众人待在这里,严阵以待,注视着山坳里的动静。
不多久,狄北从山坳里大摇大摆的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饼,若无其事的啃着。
对面山坳里,应该什么人都没有,“六爷,人去楼空,这饼子还新鲜,应该没走多久。”
折彦野笑道,“对方这是坚壁清野,你鼻子真灵,还能找到一块饼。”
众人摸了摸身上的行囊,有些羡慕,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控制食物的用量。李晟准备的很充分,他们行囊鼓鼓,不用忧愁。
李晟白了他一眼,“你胆子真够大的,不怕饼中有毒?”狄北呵呵一笑,“如果食物够多,我还真不敢吃。这张饼藏的十分隐密,定然无毒了。”
他现在还能活泼乱跳的,这饼子,真的没有毒性。李晟提议道,“大家不妨进去看看,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算借,可不能肆意破坏。”
山坳附近,还有农作物,这些人,都是山里的居民。跟太行寨有些关系,却没有什么大的罪过。
铁霸王太了解骆休荣了,所以提早将这些人转到深山里,以免被牵连。
这里没有什么灰尘,他们转移的时间不长,太行寨并没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山前的关隘上。铁霸王未雨绸缪,将百姓都转移,等到大军退去之后,才会从山林里回来。
这般做法,有可能避其锋芒,静等大军自然退却。还有可能,铁霸王准备诱敌深入,将这一只军队全部歼灭,消除太行山的威胁。如果泽州府失去了这三四千人,必然盗贼四起,官府极难控制住形势。
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这里山高林密,铁霸王住了十数年,几乎一草一木都清楚,她若是要利用地形,或许用不上多少人,就能将大军引入死亡的陷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