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彦野有些疑惑,“他既然要走,你为何要挽留他?他在府州作威作福,多少人恨他。”
这一次,折彦野算是出了一口气。至于梁洛向朝廷告状,那更是无所谓,如果折家那么容易倒下,早就倒了。没有府州防卫西北,晋地只怕早就糜烂。未来几年,金兵从东面直扑太原,府州才失却了作用。
没了太原,府州居于西北一角,被金国截断了退路,很快就被攻陷。
李晟摇头,“他不过是个胆小的纨绔,如果让他回了青山,那位梁内阁在陛下面前上眼药,总归有些麻烦。”
折彦野叹气,“我看到那厮,就满肚子火气。”
“别生气,我离开府州的时候,会将他带走,到时候,绝对不会有任何麻烦。”
即便再无用的人,都有相应的用处。李晟将他拐带去晋宁军,到时候对付潘忠勇,是一招了不得的妙棋。
“你要离开府州?”折彦野不关心梁监军的去留,折家人都希望李晟留下来,他若要走,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李晟笑了笑,“老大要一个人去斗潘忠勇,我不放心,必须要去的。”
折彦野表示了解,“那鸢儿的事儿,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就是其中的难处,折彦质没有赞同,折令公又不许诺,“我告诉你,他们决定拖着你,等二哥那边来信,再回复你。”
在青山城的相助,没有白费,折彦野当了叛徒,从一开始,他就赞成李晟和折美鸢,还隐约压制了折知刚。
“六叔,谢谢你,过两天,我请你喝最烈的酒。”
折彦野眼睛亮了起来,“千年醉?”李晟笑着点头,“没错,咱们离开太原的时候,新阳哥就开始筹备聘礼了。”
折彦野拍了拍李晟的胸脯,“好小子,果然没看错你,酒你给我留着,我要去宁边州一趟。这些东西,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六叔小心一些,这一次不要暴露了,还有,留萧朝南一命。”
折彦野纳闷,“你是说那个契丹使者?”
“嗯,就是他,留他一命,以后会有大用。”那位使者,有些血性,如若不死,跟宁边州守将必然会有冲突。
“行,我知道了。小子,我一直看好你,他们实在不同意,把丫头拐走就行了,她肯定会跟你走的。”
李晟笑着点头,目送着他离开,这位六叔,为人真的不错。不是他将李晟绑来,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这一路上,他和折美鸢的关系,才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出了府州城,往上经过河曲,就到宁边州的地界。他这一去,要彻底削弱契国的宁边州,消弭北面的威胁。
李晟转身去了府州衙门,门房引李晟进去,李晟躬身道,“令公,晚辈不辱使命,特来交令。”
折可求笑道,“小子,干的不错。契国使者面色不善,却只能领了粮草,匆忙北去。可笑的是,他还不知道,古青重已在宁边州张开大网,就等他们入瓮了。”
这一计真的狠毒,但两国征战,无所无用其极,再平常不过了。
折可求再次邀请,“小子,在府州衙门谋个差事如何?”
李晟摇头,“多谢令公赏识,小子还有要事,实在不能留在这里。”
折可求面色不虞,“好了,你回府休息吧。”
李晟很是尴尬地出了府衙,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在这里,并没有多大的作为。仅仅帮助府衙处理些事儿,在兵马大军面前,又有何意义。
折知况总算看见李晟眉间的忧虑,不复平素的淡然,“你怎么了?”
“令公让我在府州衙门任职,不然就不把你鸢儿姐嫁给我。”
折知况这两天的接触过后,已不讨厌李晟,“多少人想在府衙里求一份职务都不得,你反而拒绝了。”
李晟摇头往折府走,心里哀叹,他已经差不多一天没有见到折美鸢了。
还没走进折府,就听见了喧闹之声,折府门前有人牵着骏马。门内传来深情而又急促的声音,“鸢儿,你怎么可以喜欢别人。我这些年的努力,你难道没有看见么。你说的比武,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折美鸢大声道,“是,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夏侯勇,你听着,我们没有任何的瓜葛,你是你,我是我,从来都是。”
折可久道,“夏侯勇,自重些。”
夏侯勇道,“那个人在哪里,我要找他挑战。”
折知况拉扯着李晟,“快走,夏侯勇来找麻烦了。”李晟却一动不动,对折知况笑着道,“这个时候,可不能退却。”
他一步一步走进了院子,“我在这里。”四目相对,有温情缭绕,这更是让夏侯勇火起,“你就是青山第一高手?”
“天下之大,谁敢称第一,只是有些本事儿而已,当不得第一的称呼。”
夏侯勇厉声道,“我想找李公子切磋一下。”
他声音低沉,蕴含着杀机,李晟看了看折知况,“你不应该先替我试一试他么?”折知况带着苦笑,“我不是他的对手,但可以帮你试一试。”
折知况取了长枪,走入院子里,“夏侯大哥,我先来挑战你。”夏侯勇冷冷道,“小况,你何必要为他出战。”
“令公吩咐,我的任务所在,见谅。”
夏侯勇取了长枪,怒气狂涌,一丝一毫都不容情。折知况每一次交锋之后,脸色便凝重一分,汗水滴答滴答落下,却在全力以赴。
李晟点头,折彦况,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兄弟了。
折美鸢摇头,“你怎么出来了,你要是躲一躲,我就能把他打发走。”李晟握住折美鸢的手,周围的下巴掉了地,“鸢儿,我是一个男人,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么多。”
他的情话,拨动了少女的心。女眷们偷偷看着李晟,阳光下,颇有些英俊,这样的男人,女人都会喜欢吧。
夏侯勇却怒目圆瞪,一枪将折知况打倒在地,枪尖抵住咽喉,“你输了。”
折知况有些灰败,李晟将他拉起来,“小况,别灰心,你还小,过几年,就能够胜过他。”
夏侯勇枪尖横指着,“现在我可以挑战你了吧。”
李晟点头,“夏侯公子想怎么挑战,挑战的种类可多了。”
夏侯勇冷冷道,“生死战,阁下可敢?”
折美鸢跳起来,“他都不会武功,你居然跟他生死战。夏侯勇,你要生死战,我奉陪。”
折知刚连忙走出来,“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又不是生死仇敌,来什么生死战。”
李晟脸色很冷,夏侯勇这么快赶回来,折知刚夫妇,可是其中的关键。真是打的好算盘,只要打败他,夏侯勇就能名正言顺的娶折美鸢了。
李晟冷冷一笑,“好啊,生死战。”
折知刚厉声道,“你疯了,想死么?”
李晟冷冷道,“大哥你担心什么,我死了,不是正和你的心意。”折美鸢看着折知刚,脸上杀机四射,“阿晟,你若是死了,我会去陪你。”
折知刚冷汗直流,这一次,还真是演砸了。折母冷冷看着他,眼中尽是责怪。
“不许生死战,就寻常切磋,点到为止。夏侯勇,你如果不同意,大可以回巡镇去。”
若真是出了人命,折家哪里都不好交代。夏侯勇冷冷道,“算你运气好,来吧,我会小心的,一定不伤了李公子。”
李晟看了看周围的人,冷冷道,“你们都知道我功夫差,鸢儿让我,所以我才侥幸赢了。”他眼睛精光四射地看着周围,“若是你们以为我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
众人不明白,关键时刻,李晟想要干什么。虽然遇到强敌,却这般镇定,就很了不起了。
折美鸢拉着他,“阿晟,咱们不跟他们比。”她转头,“久爷爷,娘亲,鸢儿这辈子,非他不嫁。”
折家人震惊地说不出话,这个年代,折美鸢这样的勇气,怕是再难找出来。若是在内地的世家大族,指定把他们两个浸猪笼。折家人不会,他们反而觉得,这非常有勇气,十分钦佩。
折家的女儿自立自强,勇于担当。在家里能够相夫教子,在战场能够杀敌立功。
夏侯勇此时却十分疯狂,“你躲在女人后面,是不是一个男人。”自此,折家的人都明白,折美鸢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如果逼迫的话,就是逼着她去死。
折知刚现在十分后悔,“夏侯大哥,你不要乱来,是我不该叫你回来,你和我妹妹有缘无份,住手吧。”
夏侯勇气道,这些年勤练武功,以为再努力一点儿,就能够达成心愿,可现在,来了一个废物,反而夺走了他心爱的姑娘。
真是一个傻子,如果折美鸢对他有意思,只需稍微让一下,他就能够成功,这还不懂么。如今,遇到李晟这样的,只要喜欢,让了好大一截儿。
夏侯勇的长枪再进三分,“姓李的,你敢不敢跟我一战,不要躲在别人的背后。”
夏侯月出言道,”咱们折家比武招亲,可不是一个幌子,你既然能赢了她,为何不敢接受别人的挑战。“
这是吃定了李晟不会武功,李晟冷静地说道,“你家少主都要被别人欺负死了,你还躲着干什么,出来吧,跟这位夏侯公子比一比。”
众人愕然,听着话,李晟身边还有帮凶,他明明一个人来的折府。
现在,一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人出现在场地里。没人看清他从何处来,鬼魅地让人心里一寒冷。黑袍包裹着,泛着冷光的眸子,让人如坠入冰窟。
“比武不是我的强项,你若是比其他,我奉陪到底。若是比武的话,你只要赢了他,我认输。如果想要生死战,他也可以替代我。”
这话说的有些无耻了,但还算有些情理。人家不擅长武功,你非要比武功,本来就是要欺负人。
影子冷冷道,“死的,还是活的?”
“算了,既然没有生死战,留他一条命吧,打趴下就行了。”
这种旁若无人的对话,很是蔑视人。夏侯勇怒火冲天,一刚银枪,堕落星河,拼命刺了过来。他要先杀了这个蒙面人,让李晟什么依仗都没有。
影子不愧是影子,他的手拂过银枪,人飘飞起来,都没人能发现他的轨迹。夏侯勇的愤怒,立马化为胆颤心惊的小心,冷汗一滴一滴的流下来。在他的面前,竟然失去了影子的踪影。
折美鸢道,“他就是在太行山上一刀割喉的杀手?”
“不是杀手,是影卫,我拖延余潜,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当然也是让你好好的埋伏。“
夏侯月焦急地提醒,“大哥,在你的身后。”夏侯勇转身,银枪如同蛟龙,猛然轰像黑暗。可是黑暗中没有人,这一枪刺了个空。影卫确确实实出现在身后。
“大哥,在你身后,在你身后,在你身后啊。”
一个人始终在你的身后,你永远看不见他,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夏侯勇现在哪里还有愤怒,保留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他的长枪次刺击了无数次,却总是扑了空。
剧烈的消耗,让他出招的速度减慢。影子低头怒骂,“明知道刺不中,还要瞎刺,真是蠢货。”
夏侯勇来不及咒骂,影子已经冲了过来。对方冲的太快,夏侯勇还没出枪,便被攻击到了面门。这时候,枪反而成了累赘。
只听见啪的一声,夏侯勇脸色一白,直挺挺倒了下去,银枪掉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夏侯月赶紧冲过去,“哥,哥,你怎么样了?”
影子冷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缓缓退去,消失在人群里,就仿佛他从来没有来,从来没有出现,但夏侯勇已经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李晟告诉他们,即便自己没有力量,能够掌控的力量同样能够伤人。不知道秋沫儿从哪里找来的高手,每对影卫吩咐一次,对他的好奇便多上一份。
可是影卫从不露面,就连大热天,就裹在袍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