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这一场战争,李晟已完全抛之脑后。人要摆脱困境,就必须自己奋起,外力能推动,绝对不是根本。
在宁静的山村里,时隔一天,开阳县的追兵来了。程辰晨的白马,实在太耀眼,本人也长的拉风。衙役都是见过他的,不费一点周折,就找到了柳家庄子。
柳太公脸上挂着笑意,看着两个拥抱的男人。李晟第一次发现,柳太公的随从柳诚,跟开阳县的县尉,有如此深的情谊。
当年战场上的事儿,柳太公一丝一毫都没有告诉他。兀自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旁边却听见柳太公夸赞道,“这是我家的千里驹。”
萧县尉上下打量李晟,也没有评论,问道,“太公,柳毅呢。”
“柳毅带人训练去了。”萧县尉似乎有话说,还是很机密的事情。李晟很识趣地走开,去干自己的事情。
最忧心的,当是吴铁柱,钱匣子的增多,支出的频繁,使得财务工作难度增加。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简单的运算,熟练之后,可以计算出简单的支出。柳家如今就是一个漏斗,沙漏一点一点儿的下落,没有进账。
吴铁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帮助别人了。甚至走路的时候,就是脱口而出的口诀。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管家,董事长,CEO,光是会计算,可是不行的。
李晟知道,吴铁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自己也有很长一段要走,值得庆幸的,在这条路上,有人陪着,不会感到寂寞。
“铁柱哥,赶明,要开始招工了。”
“晟哥儿,怎么招,柳家庄的庄户,还要招么?”
李晟回了一个笑脸,“招啊,生气归生气,真要把这些人撇开,翁翁就不会同意。”
哪能真撇开这些人,可以有矛盾,可不能有仇恨。这一次招的工人很多,他还闲人手不够呢,怎么不给他们机会。
十二个陪着柳毅跑步的少年,就是庄民们妥协的结果。
李晟在柳家庄招工,表示大家和解了。
招工的标准,用工的素质,各种条件,都需要吴铁柱去拟定。李晟发现自己,除了做饭,其他的,都喜欢当甩手掌柜。
萧县尉没有留在柳家庄用餐,一番交谈之后,便过河离开。
柳太公第一时间找到李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爷孙两个,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柳太公忧虑,“晟儿,有人要对我们不利,你怎么看?”
“是贾仁义要对付我们么?”
能够让萧县尉通风报信的人,在开阳县,除了萧县尉,不可能有别人了。
一县的县令,好大的身份。县令等同于县长,一县之长,好大的官位。七品县令,芝麻小官,却足以破门。
贾仁义的财迷病犯了,见着柳家的变化,起了贪念。
“翁翁,你回来的时候,财露白了。”
拉着两辆大车的物资,两百两的财货,是瞒不住人。“谁都可能知道,不过这一次,是这匹白马惹得祸。”
李晟想了想,一千两的赏银,随着程辰晨的离开泡了汤,这匹白马却是价值不菲。若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用下作的手段,把它留了下来。
“他怎么知道白马在我们家,就说白马跟程辰晨一起逃命去了。”
柳太公摇头,“今天来的捕快,有一个叫朱仰的,是贾仁义的人,这事儿瞒不住。”
县令,主簿,县尉,县衙的三辆马车,产生冲突,波及到柳家庄了么?
“那萧叔叔,打算怎么办?”
萧县尉是自己的人,这点,足以放心。“盛昌说,这匹白马不能留。”
明日,或许胖胖的贾县令,就会亲自来抢白马了。
“翁翁,这匹马明天就拉去卖了,它才是真正的祖宗。那贾胖子想对我们不利,那就准备好磕掉门牙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莫说是一个县令,就是这开封府的二品府尊,也要好好斗上一斗。
这股豪气,柳太公十分喜欢,他压根也没把贾胖子看在眼里。一个凭借银子上位的县令,一个只顾捞银子的县令,除了他,反而会万民称颂。
好吧,你不惹我,我不惹你,你要惹我,那后果,就敬请期待了。
这一天,李晟写了很多的计划。
在山林里,找到煤,最好是露天矿。寻找各种石头,水泥的原材料,石灰石,黏土,以及烧砖用的土坯。这些东西,多多益善。
光是局限在柳家庄,没有多大的前途,李晟决定去万友县寻求发展。
项目,开酒楼,自己的特色菜,想来能够打开市场。
有了邹桐的一百两银子,本金勉勉强强够了,可以开始前期的投入。
若是能卖掉这匹白马,一想想,全身都舒畅得不行。
家里的事儿,全权交给吴铁柱,吴铁柱顿时觉得自己压力山大。柳眉现在,还能够帮衬他一些。李晟也有意让母亲管家。大户人家,有很多位管家,分管不同的事务。吴铁柱,会渐渐地成为外务管家,内务的话,就交给柳母了。
这些年,都是柳母在管家,也不用怎么学习,捡了就可以上手。
晚餐的时候,李晟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家人。预料而来的反对,还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柳太公最先反对,“你不是因为贾仁义要来,就怕了吧。你一走,这一摊烂摊子,谁来管。”
“翁翁,你放心,这些事儿,都交铁柱哥。”
吴铁柱第一次发觉,这一两银子一月的高薪,并不好拿,他哭丧着脸,“晟哥儿,光是招人,付工钱,就够我忙了,你也太相信我了。”
“工钱,不需要一天天的算,你记好日子,半月一结,一月一结,也是可以的。怎么记账,你自己琢磨琢磨。”
柳母则是担心,“晟儿,你还小,这么早就出去?”
“娘,我又不是不回来,这里这么近,你要是想我了,也可以来看我,咱们家有车。”
车是马车,不费油,纯天然,无污染环境。
柳毅简单地很,“三十文不够了,给我五十文,我支持你。”
李晟笑着点头,“好啊,每天五十文,小三哥不跟你了,跟我。小三哥,你愿不愿意?”
吴小三茫然,下意识看了看吴婶儿,吴婶儿欣然点头,“就听晟哥儿的。”
从搬石头分组,柳毅,刘长丰,周小兵,刘铁当了组长,吴小三有些尴尬,他只能当监工,替他们做公正。十六除以四得四,十七除以四,就除不尽了。
将吴小三从柳毅的团队里拉出来,是对吴婶儿的感激,毕竟,从军当兵,风险极大。
“铁柱哥,每天支给他五十文,哥,石头每天也必须拉,拉回来,就丢在田里,把咱们家的田都均匀铺上。”
“那石头,究竟有什么用,别人都说你是傻子。”
“到时候就知道了。”
柳叶儿最是离不开李晟,“哥哥,你带叶儿去吧。”
每天晚上一个故事,让李晟的存货就要干了。“叶儿乖,等哥哥在城里安顿好了,再接你过去好不好?”
柳母还是不同意,“你和小三一起去,我不放心。”
两个小孩子去县城,无论李晟如何早慧,都不大放心。“那这样吧,爹陪我一起去。”
李重丙愣了下,“我去了,家里的春耕怎么办?”
“不需要担心,不是顾了人的么,他们都会耕田,对了,耕田时,一定要穿水靴。”
他抬头看了看柳太公和柳眉,两人都点头同意。
“阿昭呢,就好好读书,回家都教哥哥姐姐,可不能懈怠。”
如今,最苦逼的事情,就是读书。柳慧,宁愿刺绣,放鸭子,也不怎么喜欢写字。可是必须要写,在发黄的纸上,很是虔诚地写着字。
毛笔字用不上,鹅毛笔,书写起来,简单多了。
柳家庄,会按照计划,慢慢变好。将白马带走,贾胖子亲自来了,那也无计可施。
天亮之后,李重丙,李晟,吴小三,三个人牵着一匹马,朝着万友县而去。
沿河岸的这条路,倒是因人走的多了,显得很结实,人作的压路机,还是有些效果滴。
也不需要赶时间,一群人慢悠悠地向前走。
河岸边上,田里偶尔有一条牛,拖着沉重的犁,来回奔波。工具不先进,只能靠人,田里的人倒是不少。
接近长桥集,就看见一群少年在捡石头。黑马成了他们的工具,让他们背石头回家的邪恶打算,在有了马后,自动打消了。
李晟坐在白马上,牵马的不是老猪,是他的爹。
也就是看了一眼,就转身而走,柳毅的世界,他们不懂。
在长桥集,白马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白马走过转角,看见了更多围观的人。在王家铺子,正上演着一出真实的大戏。
老板娘插着腰,手里拿着勺子,“给我滚出去,没有钱,想吃霸王餐。”
打擂台的乔氏丝毫不让,“你这恶妇,都说了赊账,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就你们家这信誉,老娘就是不赊给你。”
“我李家怎么了,你就这么不待见。”
人群边上,莫奶奶伫立着,脸色难看。李重丙本想往里面钻,一听这声音,就停下来。
老板娘没打算扩大战火,“不是说你们家,就李重丁两口子,可没有什么信誉可言。”
李老爷子,那是一等一的爱面子。李重丁,可就没有继承他的一丁点品性。
李重丁歪着脑袋,“怎么,你瞧不起我?”
长桥集上,倒真没有几个人瞧得起他,可是人啊,没有自知之明,真心可怕。
“要让人瞧得起,就拿钱出来,在这儿跟一个老娘们磨嘴皮子,岂是英雄好汉。”
李重丁被抢白地面红耳赤,乔氏跳出来帮忙,“你个臭婆娘,敢骂我男人。”
两个女人疯狂地扭打在一起,王老板急忙跑过去拉架。李重丁呢,偷偷摸摸揭开蒸笼的盖子,往怀里揣包子。一个铁勺子,咚地打在了后背上。
饶是衣服穿得厚,也疼的呲牙咧嘴。王老板见他偷包子,窜上前去抢夺。李重丁掀了蒸笼,洁白的包子散落一地。这一下子,让人措手不及,又觉得十分可惜。
王老板夫妇停止打斗,弯下身体,开始捡包子。
李重丁一脚踩一个包子,瞬间踩扁了好些个,脸上还挂着笑,“叫你不给我包子,不给我包子。”
砰,砰,两老拳打得李重丁晕头转向。一向温和的王老板,面色深沉,还有这样的爆发力。
李重丁捂着脸,眼睛赤红,抄起蒸笼盖子,就打了起来。
这一下,让围观的人惊呼。吵架,可以淡定地看笑话,打架,就有些慌乱了。相熟的人去拉架,踩得热手热乎乎的包子满天飞。有人捡起包子,也不顾脏不脏,就吃了起来。
彪悍的老板娘,彻底不彪悍了,眼泪哇哇哇地就掉了下来。
“快,快去叫里正,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老四,赶快停手,别打了。”
怎么好好来领早餐,变成打架斗殴了,铺子里掀桌子的掀桌子,就连那一锅滚烫的稀粥都给打翻在地。还好人躲得快,没有伤着。
李晟俯下身子,“爹,别看了,咱们快走。”
这一笔烂账,就交给里正去处理。王家夫妇很好,李晟决定在自己未来的行业里,给他们一些好处。
就让我这样默默飘过,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惜印象中的潇洒,只存在于记忆里。伤痕累累的王老板,看见了骑白马的师父,“晟哥儿,晟哥儿,你别走啊。”
人群中自动让出路来,把李晟三人露出来。
“好漂亮的马。”
先前只顾着看热闹,谁知道背后,还有这么一匹漂亮的白马。
莫奶奶脸色冰冷,咬牙叫道,“李重丙,你给我过来。”
这一声吼,让李重丙一个哆嗦。李晟意识到,虽然离开李家十几年,莫奶奶对父亲的威信还是那般强大。
“不孝子,都是你干的好事。”
围观者愕然,李重丙愕然,他实在想不清楚,这眼前的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