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被潘忠勇搁置了多久,瞧他跑的满身是汗,多么的急不可耐。人长得不高,身材中等,两撇八字胡须颤动着,“将军,下官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也不知潘忠勇怎么叉叉他了,竟然伤心地留下眼泪。梁洛一看这架势,那还得了。他本来就是要找个人来分担工作,看他的样子,就是一个被欺负的主儿,还怎么挑起大梁。
“你是何人?”“将军,下官乃是晋宁军的参军司马简庸,您问问他们,就知道了,冯指挥使,你快告诉大人。”
这位冯指挥使,便是先前公开反驳潘忠勇的第七军军长冯仑,“启禀将军,他确实是晋宁军的参军司马,只是一直赋闲在家。”
潘家父子大权在握,怎么可能让一个随军司马来干扰他们。实权都落在他们父子之手,其他人靠边站。
冯仑有些讶异地看着梁洛,这位监军大人,看起来很是愚笨,不像是会计谋的人。但他们拆穿哒哒人的阴谋,雷厉风行,一看就是很有心计的人才能够干出来的事儿。
在官场,在军队里,若想往上爬,要学会察言观色。梁监军纯粹一个傀儡,发话的捧日军未来军指挥,倒像是幕后主谋。
但梁监军的眼神,却始终看着弱冠少年,“李兄弟,我该怎么办?”
李晟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愿意帮助大人,可惜我没有官职在身。”
梁监军眼神一亮,“那好办,李兄弟,你来当这个随军司马,晋宁军一切事务,归你掌管。你办事儿,我放心,以后有了更大的功劳,我叔叔面子上有关,咱们还能升官发财。”
简庸哭的心都有了,分分钟便败给了一个弱冠少年,“大人,我才是晋宁军的参军司马。”梁洛愣了一下,“你迟迟未到,触犯了军律,现在降为晋宁军副参军司马,李晟担任晋宁军参军司马。”
参军司马还有正副之分?梁洛的逻辑很强大,他自己的官职,都是不伦不类,弄出些不伦不类的官职,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晟拱手,“多谢监军大人赏识,副司马,把你的官印交出来吧。”
简庸道,“凭什么,你们这是乱政,我不服,不服。”李晟冷冷道,“潘忠勇这次的罪名,乃是勾结哒哒人,不知道晋宁军中,还有多少人跟他同谋。”
简庸的嚎叫立马停止,“大人,我现在立马回去取官印。”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跑的飞快,让人嘀笑皆非。
冯仑上前一步,“监军大人,第一军指挥使潘宏,乃是潘忠勇的死党,一定脱不了干系。”
队伍中的大汉怒道,“冯仑,你?”
本以为躲过一劫,但还是被供了出来,“兄弟们,姓李的这是栽赃我们,咱们反了他娘的。”
潘宏眼中高估了自己的魅力,潘忠勇没有办到的事情,他又何德何能,能够办到呢。大宁朝的军队可不是私兵,会跟着主将造反。
眼色尖的几个军指挥使,将潘宏拿下,只片刻,就揍成了猪头。
冯仑行礼,“大人,逆贼已经拿下。”
李晟点头,“来人,快马加鞭,将此人送给天使,就说遗漏了一个犯人。”李晟淡漠的神情,让所有人心里都一惊。他们暗地里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因为年龄,就轻视李晟。
简庸带来了随军司马的印章,同时还有晋宁军都指挥使的大印。梁洛拿出大印,转手便交给李晟,“为兄能不能升官,就看贤弟的了。”
他不耐烦保管官印,自己的监军大印都还在李晟这里呢。
李晟点头,“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让您失望。”
“晋宁军听令。”晋宁军鸦雀无声,静等李晟的号令。“各军指挥使,带领各自军兵,立马回营地。不得生乱,若有违背,全军同坐。”
如今,晋宁军完全不堪使用,如果强行带领他们去攻打哒哒人,指定大败。
冯仑出列道,“李大人,晋宁军第一军和第十军没有军指挥使。”第一军潘宏,第十军潘越,二人皆被拿下,没有了头头。李晟冷冷道,“一军下辖制五营,就没有一个营指挥愿意更进一步。”
这升官升的更加儿戏,但还真有人站出来,“大人,卑将愿意。”这样坐着火箭上升的机会,谁都不愿意错过。李晟点头,“很好,你们让我看到了进取心,孙遥,告诉他们,咱们捧日军如何选军官?”
“能者胜出。”“没有那么多闲工夫,那就直接考校武艺,谁胜,谁便胜出。”
军中比武,总是让人热血沸腾。原本的同僚打出了火气,最终脸色铁青的两个人,成了胜利者。“你任第十军军指挥使,你任第一军军指挥使。”两个人从原来的军中交叉,平添了很多难度。
李晟冷冷道,“现在,执行我的命令,全军回营。”
捧日军成队列返回县衙外的军营,梁洛竖起了大拇指,“李兄弟,你真是了不起,将他们治的服服帖帖的。”
无外乎两种东西,第一,杀鸡儆猴,那潘宏做了鸡。第二,给予他们升迁的希望,表明自己以才取人,而不是肆意安插自己的人手。
“监军谬赞了,大人,您是在佳县休息,还是回临县?”梁洛道,“我回临县去,你懂的。”
临县有佳人,当然舍不得了,“柳定,你护送梁大人回临县,回去之后,听梁县丞的吩咐。”
梁洛走后,李晟便把晋宁军都指挥使的大印抛给柳毅,柳毅接过,“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都指挥使,迟早是你的,现在,必须要有人坐镇佳县。你从晋宁军中县挑选二千人,组成捧日军第十一军。”
给了一军的编制,现在不好另外建立军队,就只好超额成捧日军第十一军。柳毅有些担心,“若是抽掉了好苗子,晋宁军不是彻底烂了?”
李晟摇头,有时候,榜样的力量,能够让人奋进,“你只管挑选就行了,不过,他们和保德军,我现在要带走。”
朝廷有谕令,要晋宁军往绥德县解围。光是靠麟府二州的军队给李浩博威胁,远远不够。如果晋宁军能够将功赎罪,从东面牵制嵬名长守的军队,会有效地缓解绥德军的压力。
柳毅摇头,“光是七百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两万军队,要不,把晋宁军带上吧。”李晟摇头,“晋宁军不堪一用,石州杨川阵的三千军,倒是可以一用。”
“要不你留在佳县,我带兵去增援。”李晟摇头,“晋宁军,终究要归你管,三猛哥回来之后,可以帮你的忙,他们,我就带走了。”
备好粮草,次日一早,七百余骑兵,便从右下下方,直接穿插暖泉寨。
暖泉寨,位于绥德和晋宁交接处,离米脂县十分近。在这里,可以看见偶尔游走的哒哒骑兵。
李晟擦着暖泉寨,继续往下,他们要解决的乃是义和寨附近的嵬名长守部。
杨川阵带着军队来到晋宁军中,潘忠勇让他扼守佳县合河津渡口。渡口险要,河面上没有一条船。这是要让他们背水一战的架势么,三千人,无论有怎样的勇气,也不可能打过两万人吧。
嵬名长守可不是无名小卒,在历来的战争之中,很有建树。潘忠勇借刀杀人的意图很明显,杨川阵不是傻,带人连夜往定胡县撤走。
大军过了定胡县,在黄河面上看到了连绵的船只。杨川阵牙齿都要咬出血,潘忠勇这是将他们往死路上推啊。先是灭了石州卫,然后乘船快速南下,往石州府杀一个措手不及。
杨川阵连忙赶回石州,石州人已经在坚壁清野了。他带回的消息让人赶到惶恐,但加快了躲避的速度。
石州府大门紧闭,石州人瑟瑟发抖地等待哒哒人的大军到来。杨复直骂潘忠勇浪子野心,取了石州的粮食,还要落井下石。
一天,两天,三天,哒哒人并没有出现。斥候发现,在吴堡县,哒哒人的大军登岸了。但他们并没有围攻吴堡县,快速绕道而走。
这时候,战略意图十分明显了。哒哒人这是要直取绥德县,从绥德县方向逃来的难民,更是证实了这一点儿。
石州府的人松了一口气,哒哒人攻击绥德军,那就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
杨川阵这一次心有不甘,一路都在逃遁,顿兵在吴堡县,却不敢进攻,只能远远观望着。
三千人,可不敢正面跟两万人相抗衡。这些石州府的士兵,并能白白折损了。
晋宁军那边的消息断了,却来了使者,“监军大人有令,命石州卫速速进攻义和寨,解了绥德之围。”
监军大人,不就是那个傀儡么,杨川阵一头雾水,“说明白一些,就算要救绥德,也应该是晋宁军出兵。”
潘忠勇一手促成了这一次的战略,杨川阵心绪澎湃,潘忠勇这是要玩了啊。如果他能掌控二万五千人编制,就敢跟嵬名长守会猎,而不是狼狈逃遁。
是不是要弄险搏上一搏,竞争一下晋宁军都指挥使得位置呢?
“潘忠勇纵敌过境,如今已被押往青山定罪。现在,监军大人统领晋宁军,一切事物交由参军司马。”
实在没想到,潘忠勇这么快便丢了职位。监军大人,不就是梁洛么,那个傀儡,“你们参军司马叫什么名字?”
“李晟。”
杨川阵心下一惊,果然是他。那个少年,已经掌控了一军之地了。他现在无比好奇,他们如何办到的,这十几天之内,就扳倒了一个厢都指挥使。
潘忠勇的确罪无可恕,但他们如何让他连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便束手就擒,顺势接过了大权。
速度之快,让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花落他家了。
“参军司马难道不知道,义和寨之前,有两万哒哒军队,他这是让我们送死么?”
“参军司马已亲自带人进入了绥德,你若是够胆子的话,便跟着来,如果不敢,就当咱们家晟哥儿看错了。”
谁都有三分血性,杨川阵决定过河,前往绥德境内。
石州卫的卫兵,全都听从他的命令。这可比潘忠勇厉害多了,杨川阵在关键时刻,挽救了石州,在石州,被奉为英雄。人们总是愿意听从英雄的号召,直到英雄的光环退却不在。
三千军马过河,探马向前,仔细侦查哒哒人的动静。敌强我弱,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从吴堡到义和寨,不过半天的路程,再半天,便可以去绥德县。
绥德境内,已经是一片狼藉。房屋被摧毁,人口被掳掠,杀死,驱逐。为了躲避晋宁军,哒哒人从佳县南下,速度惊人,秋毫无犯。到了绥德县,便肆无忌惮,要生生消耗绥德的生机。
这便是地理位置决定,从晋宁军往东,乃是晋地。晋阳,可是一座坚城,若要攻下来,谈何容易。绥德县不一样,只要下了绥德,便可以威胁延安府。
过了延安府,便可以直接威胁京兆府。开封府作为京城,除了高大的城墙,并没有多少天险可以防备。京兆府可不一样,多年的京城,山河锁钥,乃是历代都城。
如果这里都失守了,大宁的里子和面子都丢了。也许李浩博没想这么远,只是想占据绥德,好为自己在朝廷上争取筹码。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不要妄动。
他处心积虑制定下的策略,已经接近成功了。若是嵬名长守能够攻破绥德县,那绥德军便失去了根本,被歼灭,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如今让哒哒人振奋的是,李浩博攻陷米脂县了。
米脂县,土地肥沃,乃是西北有名的粮仓。米脂县一下,李浩博又获得了更大的资本。现在姚崇明驻守开光堡,防备李浩博南下,并伺机收复米脂县。
当嵬名长守两万人出现在绥德县外的消息传来,姚崇明杀了潘忠勇的心都有了。这一下孤军在外,绥德军可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