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阵进入绥德境内,便遇到了捧日军的斥候,将军队散落在山林里。杨川阵跟随斥候往西北方向走,在一处山上,见到了李晟。
看着李晟身边的军队,整个人都不好了,“小子,你带着几百个人,就敢来绥德,跟哒哒五万军队作对。”
这样的小鱼,一旦被大鱼咬住,想怎么逃,都逃不掉。李晟点头,“我没想着跟他们硬碰硬,皇命难为,必须要走这一遭。”
杨川阵头大如斗,“你胆子够大,也犯不着拉我下水。你要疯,我恕不奉陪。”
李晟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可好。最新消息,米脂县已经叫李浩博给攻破了。”
杨川阵面色煞白,“什么,真的?”
影响太恶劣了,不光是现在受难的百姓。哒哒人得了米脂县的物资,度过了荒年,今年冬天,进攻会更加猛烈。
虽然很遗憾,但还是要面对现实,“我从暖泉寨下来,这则消息千真万确。米脂县令与城惧亡,李浩博正点兵遣将,打算南下开光堡。姚都指挥使如今在开光堡,进退维谷。”
姚崇明现在的形势是,要进攻李浩博,收复米脂县,却又担心嵬名长守从后方攻来,又或者攻破了绥德县。
如果南下救援绥德,李浩博定然乘势追杀,很有可能全军覆没。先前的两战,中了李浩博的诡计,先后丢了清边寨,米脂寨。
李浩博更是让人假装成溃兵,一举诈开米脂县的城门,将米脂县拿下。并且以米脂告急,向绥德军求援,想要进一步扩大战果。
姚崇明识破诡计,果断退回开光堡。本可以以此抵抗李浩博,并伺机反攻。谁能想到,潘忠勇竟然如此窝囊。多年前,放任哒哒人进攻石州,现在又轮到绥德了。
此次若是不死,定然要状告潘忠勇,除去这么危险的邻居。但现在,还得承受前后夹击,进退维谷的窘境,只希望绥德县能够支撑下去。
李晟凝眉,“唇亡齿寒,若绥德被破,从此处进攻石州,需要多久?”若是哒哒人占据绥德,石州便在其兵锋之下,旦夕可至。
杨川阵紧了紧眉头,“你休要诓骗我,往石州方向,有黄河天险。他们即便占据了绥德,攻击方向也还是延安府。”
他说的不错,哒哒人跟大宁的主战场,便在延安府。延安府城几度飘摇,险些沦陷。哒哒国强盛之时,将战线推到延安府。
有名的地名,三川口,金明寨,都发生过战斗。后来大宁反攻,将哒哒人驱赶到古长城一带。李浩博进攻绥德县,就是想恢复哒哒国最强盛时代的疆域。
“还有,我将这三千儿郎折损在这里,以后谁来守卫石州。你晋宁军二万余人,不带来救援绥德,为何只带了几百人?”
若单纯的比人数,的确不占优势。但战争,可不是比人多人少,只要策略对,这近四千人,能起到非同寻常的作用。
李晟苦笑,“若是晋宁军可堪一用,我又何必麻烦你。”厢都指挥使都更替了,军队动荡不安,不好好整合,还不是用来送菜。
就连原厢都指挥使都不能带领他们来攻打哒哒人,更何况刚刚上任的李晟。现在,只要他们规规矩矩,不闹出什么幺蛾子,那便谢天谢地了。
稍微想想,也可以理解,但若是要让石州府兵去当炮灰,杨川阵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李晟知道他的戒备,“你以为我是潘忠勇,想让你这三千人去送死?”
潘忠勇打的,就是让石州府卫全军覆没的算盘。如果那样,杨复就只能仰人鼻息,成为他的后备基地,源源不断给晋宁军提供钱粮。
杨川阵道,“让咱们去跟嵬名长守正面交锋,便是让我们去送死。”
李晟摇头,“为什么要正面战斗,咱们只要保住绥德县不失,便是大功一件。石州卫对于守城,应该有些心得吧。”
说出来有些讽刺,哒哒人攻来的时候,西北的军队第一想法,就是遁入坚城,坚壁清野。石州卫的老兵都经历过石州府围城战,当然很有防守的心得。
现在普遍的现象是,西北边军,对于防守十分有心得,对攻坚,却存在天然的胆怯。
杨川阵没有贸然同意,也没有决然反对,他打算听一听李晟的定计。如果绥德被哒哒人占据,即便有黄河天险,石州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不要你们跟嵬名长守死战,你只要派遣一部分人进入绥德县帮忙守卫城池便成。如今的绥德县,粮草充足,只是缺乏人手。”
与李浩博在米脂一带战斗,姚崇明征集了大部分的民夫,导致绥德县乏人可用,这便让嵬名长守看到了希望。
“他两万人顿兵城下,我们如何能将人手派进去。”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我自然能将嵬名长守引走,我只问你,敢不敢派人进入绥德县?”
杨川阵有新的疑问,“如果嵬名长守率军北上米脂,前后夹击之下,绥德军败了,咱们同样守不住绥德。”
李晟也有这样的忧虑,“这不是我们能够考虑的了,现在,只希望姚崇明不要太蠢。”
如果死守开光堡,说不定还能拖到哒哒人撤兵。可若是贸然轻进,注定了要失败。绥德境内的激烈抵抗,可以看清此地百姓的决心。大宁人不缺乏脊梁,李晟现在,只是再补救,不让李浩博赢得太潇洒。
从米脂县被攻破那一刻起,这一战,李浩博便已经赢了。打到现在,李浩博想要扩大战果,而大宁在避免着有更大的损失。
杨川阵点头,“如果你能将嵬名长守引走,我可以带人进入绥德县帮忙守卫城池。”
李晟笑道,“这才对了,咱们都是要做亲家的人,我怎么会坑你,杨知府不会现在还打算将女儿嫁给潘越吧?”
从晋宁军易手那一刻起,西北这里,就有了一个强大的利益团体。杨川阵认识到,如果不能融入他们,就会被排挤。
这一桩联姻,是最好的融入方式。这个谈笑风生的少年,能掀起怎么样的风雨,真是难以预料。“舍妹和陈县令真心相爱,自然有情人终成眷属。”
“杨将军,你带你的人绕道淮宁河,从南面进入绥德县。等敌人防守薄弱的时候,杀入绥德县城。”
杨川阵带头,“你若是不能将嵬名长守引诱走,我绝不会拿儿郎们的性命开玩笑。”
李晟表示理解,“见机行事。”
杨川阵走后,折美鸢问道,“有把握么?”
“没有把握,终归也要试一试。”
嵬名长守看着绥德县有些破烂的城头,嘴角牵起了一缕微笑。在城墙上,已有老弱妇孺。城内防守的人不足,或许再用上几分力,便可以将此城拿下。
军中斥候,在北面严密监视着,一旦绥德军回撤,他们便要第一时间向北,会合将主,将绥德军彻底打残。
新一波的攻势开始了,哒哒国的士兵,拽着云梯,呼啸着往城墙上爬。他很佩服绥德县的守将,几次攀上城头,又被赶了下来。
哒哒人不擅长攻城,乃是事实。但李将主却很例外,这些年,在大宁国寻找攻城专家,并派人偷师学艺。在他的军中,便有攻城的工匠。
攻城云梯,在绥德城外就地取材搭建好。
但攻城,光有攻城器械不行。哒哒人不会攻城,大宁人却十分擅长防守。这两天攻击下来,他的军队已经折损上千人。
嵬名长守不想攻城,他更想的,乃是北上,会和将主,先将绥德军给灭掉,然后绥德县,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不攻自破。
但李浩博有他的打算,大宁朝那么多城池,如果不攻城,怎么可能扩张。这一次,就算是试手。
李浩博有足够信心,可以击败绥德军,因此才有心思来锻炼哒哒军队的攻城能力。
嵬名长守认真观察着城战,仔细总结经验,将需要注意的事情交代给底下的军官。如果多有几次,技艺会更加娴熟。
“将军,晋宁军的使者来了。”
晋宁军?潘忠勇胆小如鼠的印象浮上心头。进攻晋宁军,便是扫荡,晋宁军如乌龟一样,绝对不会出来攻击。撤退的时候,给他们丢一些战利品,就跟养狗一样,特别有意思。
使者很愤怒,“将军不守信用,害苦了我们都指挥使,我军已全军出动,还请将军小心。”
使者很臭屁的离开,嵬名长守却十分怀疑,潘忠勇有这么大的勇气么。
没有跟晋宁军正面交锋过,晋宁军的战力如何,一无所知。嵬名长守很慎重,“来人,往东面探一探。”
哒哒军队的重心在北面,对于东面,真没有多少警惕。派遣出去的斥候,一个都没有回来,不妙的感觉,开始在嵬名长守的心里生根。
对绥德县的攻击暂停下来,东面的情形不明,如果被突然袭击,很可能全线溃败。
由不得嵬名长守不慎重,晋宁军可是有完整的二万人军队。派出去的斥候,如同石沉大海,这让他很是慌乱。在绥德县东面的山峦里,可能随时都杀出数万大军来。
“来人,把所有的斥候队都派过去,我一定要知道东面的消息。”
周小兵看着身边的秦刚,“我们应该撤了吧。”
他们二人,严密防守,将哒哒人的斥候全都消灭掉。制造恐怖的氛围,让嵬名长守疑惑,就能达成目标。
秦刚点头,“要让他们赢得很艰难,咱们把戏给演好了。”
跟李晟久了,不学会演戏都不成,各种演,目的就是要将别人忽悠成白痴傻蛋。
斥候总算有消息了,却有些胆战心惊,“将军,不好了,晋宁军已经全军出动,义和寨已经被他们攻下来。”义和寨的留守人员,一丝消息都没有传递过来,看来,晋宁军真的来的。
嵬名长守实在没有想到,潘忠勇还有这样的胆子。晋宁军及时插手过来,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变得很不可测了。
将消息快速传递给米脂县,让李浩博做决定。“来人,全军往东面进发。”
从来没有看的起潘忠勇和晋宁军,要试一试,若是能够一战而灭晋宁军,在东面,有无穷的好处。
齐正看着山头的义和寨,皱了皱眉头,“阿晟,咱们真拿这里没有办法。”
五百哒哒人守在义和寨,将此地的军民百姓全部杀光。此地易守难攻,要想攻下来,七百人全折了,估计也不能办成。
哒哒国这位营将,挺有能耐,用速胜的计谋,短时间也不能奏效。
“我们不用攻下义和寨,只需要弄点儿障眼法就成了。”
军队囤积在义和寨下面,不让山上的哒哒人传信出去。与此同时,在另一处,虚构了一个义和寨。哒哒人对此地形不熟,还以为义和寨被攻了下来。
拿着望远镜,看着山峦远处的军队,李晟果断下了命令,“走,往北面。”
嵬名长守带着大军往东而来,打算趁晋宁军立足未稳,一击破敌。这场战争,哒哒人拖不起。榆林空虚,如果麟府二州的折家军南下,情形很危机。
折家军,在哒哒人印象里,可比晋宁军和绥德军厉害多了。
“报,将军,不好了,绥德县南面有军队渡河,杀入绥德县城了。”
什么?从绥德南面,有援军来了。嵬名长守第一感觉,就是延安府派兵来了。将军出兵前,便邀请祥佑军司的赫若图离一起进攻大宁,奈何有了上一次的失利,祥佑军司不为所动。
如果祥佑军司肯大兵压境,延安府的军队怎么敢轻易出动。
嵬名长守脸色难看,延安府卫,晋宁军,绥德军,折家军,如今,左厢神勇军司已经陷入了团团包围之中,形势突然之间,十分不利起来。
这一次,必须要把晋宁军打败,不然就麻烦了。“全军快速冲击,务必将敌人给拿下。”
哒哒军队骑兵狂冲,朝着义和寨杀过去,要一战而下晋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