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情感,不需要酝酿,自然而然就发生了。成年人会瞻前顾后,他们可不会,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简单而又直白。
大人多数不理解,认为这样的情感,太过草率,还有可能受伤过。不被约束的情感,越是放浪不羁,就越是容易跌的很惨。
罗恩泽的脸更加哭丧了,“李晟,你真是害苦了我。”父母和子女,有时候都觉得摊上对方,很苦很苦,真正到相依为命的时候,才知道,不会以之为苦,反而甘之如饴。
李晟呵呵一笑,“我跟你介绍,那一位,乃是麟州折家的少爷,名门之后。那一个你认识,吴坚,柳家庄的嫡系,功夫了得,屡立战功,未来不可限量。他们中任何一个当你的女婿,都错错有余了。”
如果仅仅以乡野郎中的身份,当然门不当户不对。罗恩泽多少了解李晟,“是高攀了,可我们为什么都要跟你一样,去高攀别人呢。”
李晟愣了一下,罗恩泽反击起来,这么犀利。他娶折美鸢,的确有些高攀了,“没有办法,本公子生的帅,有人喜欢,那又如何?”
臭美的不要不要得,罗恩泽恶狠狠道,“你是嫌弃我的徒弟。”以前绝不待见的憨厚少年,在成为继承他衣钵的徒弟之后,倒是处处维护。
“瞧你那样,现在许多人的女眷都想着进入学院学医,你徒弟还怕说不到一门好亲事儿。”
“你还好意思说,那些女孩子,以后能派得上用场么,白白浪费精力。”男女大防,都是分院的。这时候的女子,学看病之后,就给家里的女眷瞧瞧,哪儿能出来做事儿。
也就是一股风吹来,觉得很新鲜。李晟不认为,只要有所改变,以后终究会慢慢适应。
“行了,不要这么大的火气,你先回去吧,没你在,谁传授他们知识。”罗恩泽翻白眼,“不用你操心,这两天休沐,不然你以为我有心情来这里。”
李晟无可奈何,“那好,随你,你若要抓住罗琴,倒是可以去找一下柳指挥,你们应该认识。”
一路剿匪过来,没少受伤,没少医治,渐渐的便熟悉了。以罗琴的能耐,他若是想抓住她,真的很困难。只好在军营找寻柳毅的踪迹,好将调皮的女儿带回去。
见李晟走过去,折知况很得意,“晟哥儿,以后,还是吴坚做你的护卫。”
护卫?扯淡吧,护卫?这护卫平日里,连影子都看不见。还是影卫厉害,平日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却总在身边,关键时候总能力挽狂澜。
“算了,该干嘛干嘛去,我不需要你们当护卫。”都没有一个称职的,见着他们都觉得很烦。
吴坚几乎要跳起来,“这么说,我可以回到捧日军了。”
折知况很是扫兴道,“真没意思,这样的赌注都没有了,我以后不跟你比武了。”
单方面的撤退,并不生效,“不行,你必须跟我比。”
“那你说赌注是什么,没有赌注,我可不跟你比。”
吴坚皱着眉头,想自己究竟有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我跟你赌这个?”
匕首乃是李晟手痒痒的时候,和李重乙一起捣鼓出来,也就那么两把,锋利非常。吴坚在少年军中表现优异得到了奖励,匕首吹毛断发,质量上乘。
折知况眼睛亮了,“还行,咱们什么时候比试?”一看就是奸商的样子,吴坚有些急,“一个月以后。”
“好,你若是赢了我,我的银龙枪送给你。”折家的枪法,那自然没得说。
“你回捧日军干什么,杨川阵回石州之后,一定会来找你的,还是先跟他练马术。”这一次,杨川阵肯定会看的更加清楚,一方面以杨川英联姻,二方面就是跟吴坚打好关系。
对石州卫,吴坚不反感,但还是有些担忧,“晟哥儿,我是不是不能回捧日军了。”
“把眼睛盯着捧日军干什么,现在晋宁军有大把的机会,在晋宁军,至少是一营将,回捧日军,就只能是一个都头。”
“我宁愿当一个都头,我的兄弟们还好么?”
火头军被他带成了一个冲锋队,还问好不好。“行了,不该管的就不要管,老大没给你安排任务么,你们两个还有心情在这里打架斗殴。”
明明是切磋,说成了打架斗殴。吴坚斜了折知况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往外面缩。男人打架,如果不打出仇恨,那就打出感情。柳诚跟齐正如此,吴坚和折知况亦是如此。
“阿况留下,我有事儿问你。阿坚,你去找罗琴,让她跟他爹回去。”
吴坚撅着嘴巴,“她想怎么办,我又管不着,我去帮忙训练晋宁军军士了。”
少年懵懵懂懂,还不清楚这是机会,吴坚跟折知况相比,有着天然的劣势。那个不喜欢富贵的王孙,喜欢朴素的平民呢。
看着他脸上的伤口,“不碍事儿吧。”折知况龇牙咧嘴,“不碍事儿,挨惯了打,这点儿伤口算什么。”
只有折家那样的将门,才能对子弟如此严厉,“晟哥儿,刚刚那位叔叔,是谁?”
小伙子挺会来事儿,李晟呵呵笑,他也跟着笑,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起来。李晟似乎很疑惑,“折家的女儿能很大自由选择婚事儿,莫非你也可以?”
“我为什么不可以,不喜欢的,我怎么会跟他成亲呢。”
李晟呵呵一笑,“想知道?”折知况连忙点头,李晟却道,“我不告诉你。”
“你?”
跟着李晟一起回到楼里,李晟终究还是说了,“泽州晋城县人士,乡里的郎中,被我看中,请来当了临县医学院的院长。”
“临县医学院是个什么地方?”
“批量生产大夫的地方,行了,就在临县,你可以去看一看。现在,咱们来说一说榆林牧场发生的事儿?”
麟府二州进攻榆林牧场的行动,关系到未来晋宁军的走向,李晟颇为关心。提到这个,折知况同样兴奋的,笑得脸都有些抽抽了,“对了,令公和我爹,让我带信说谢谢你呢。”
李晟笑了笑,“这一次,令公他们收获不小。”
“是不小,但同样凶险,你不知道。李浩博竟然偷偷摸摸潜回榆林牧场,妄图在北方围堵我们。在表面上,却用银州方向的军队迷惑我们。”
赫若图离不得不出兵,这一次,李浩博不能说是输了。攻占了米脂县,虽然没有守住,但对哒哒国来说,是一个好兆头。
这说明,大宁在边塞的军队,没有那么厉害。别的府路不知道,但永兴军路的绥德军,明显处于弱势了。李浩博这一次行动,让赫若图离等边将看到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正如童枢密在西北力拔五城,给大宁边将带来的信心一样。
这是好计谋,在绥德县被动之后,立马又展开了下一次行动。如果能重创了折家军,意义比攻陷绥德还要重大。可惜的是,折令公不是省油的灯,见机很快,迅速撤离,并没有给李浩博机会。
唯一有点儿用处的,就是带动了赫若图离。野利荣的失败,让赫若图离丢尽了面子。李浩博邀约,他不能不来。李浩博这一次算立了功劳,上报朝廷的理由,乃是夏州祥佑军司不作为,导致战果不能保存。
人活着,总该有些用处。你说你救援榆林牧场不成功,而且不出兵子州县,以为策应。如果最后洗刷罪名的机会都不把握住,那就真的惨了。
赫若图离在榆林牧场,跟折家军战了几场,互有胜负,都不伤筋动骨。
到了现在,没有人愿意打两败俱伤,全军覆没的仗。真正不顾所以,倾力一击,往往都是在国家一统的时候。譬如大汉王朝攻打匈奴,大唐王朝攻打突厥的时候,那可是拼尽全力,不灭彼辈,誓不罢休。
现在大宁,哒哒,契国均是风雨飘摇,谁都想在大势改变的时候,拥有更多的战力。
金国攻略中原,西北的异族抓住了机会,成功扩张地方,又达成新一轮的三国鼎立。只是到时,北宁变成南宁,国势再一次削弱,最终失去复兴的时候。
李晟要做的,就是将哒哒国给打残,最好给灭了。没有西边的威胁,才好全力应付东面即将到来的攻势。
“若麟府的军队,就这样中了圈套,李浩博也太小看我折家人。令公发现陷阱之后,立马想出了一个反包围的策略,可惜李浩博狡猾,双方一碰即散,各自撤离了。”
折知况说来相安无事,平平常常,可其中的凶险,在那个时候,说不定一步错就走向灭亡。
两个都是老将,都是军中智囊,这一次交锋,以平局收场。
李晟心里有些忌惮,他的直接对手,便是李浩博。自己在绥德县搅风搅雨,完全因为没有暴露,现在很不错,他们都以为是杨川阵,还没有注意到他。
是时候研究一下李浩博了,未来西北最强劲的对手,李晟若想战败他,就得知己知彼。“说一说,有什么收获,令公莫非在榆林大开杀戒了。”
乱杀无辜,李晟可不愿意看到。折知况道,“你是不知道,榆林牧场人口复杂,哒哒国的死忠,早就逃之夭夭。剩下的,就打着能躲则躲,能避则避。我折家军容整肃,他们倒是想法很好,可是这一次打错了算盘。”
李晟凝眉,“令公将他们都杀了。”
“不是杀了,令公将他们全都迁走了。”
强迁,有时候比杀人的性质还要恶劣。李晟疑惑,“太公就不怕他们造反。”
“造反?大军在此,以为折家的儿郎好欺负。造什么反,麟府丰三州,有不少的牧场,他们该放牧,还是放牧,兴许比哒哒国的政策还要好呢。”
这样的绝户计很绝,哒哒国一直都是这么干,把宁人掳掠过去当奴隶。这么说来,折家还真是善良。
榆林牧场这一次,还真是遭了大灾,先是被李晟带人肆虐一场。折家现在更是迁走所有牧民,什么都没有留下。
肯定有影响,也许下一次战斗,就没有那么多的扈从军。对李浩博来说,人数是少了,但能用的,都是精锐。他如果不以劫掠目的,打着占领的想法,军队越精锐越好。
左厢神勇军司,势力并没有削弱多少,只是他们的重心往银城方向偏离。
“那来年,我若是求一些马匹,应该没有问题吧。”
折知况翻白眼,“行了,令公同意了,自己去丰州选马场,自己培育良马。”
这样更好,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帮的一点儿忙,还能得到回报。“对了,六叔那边怎么样了?”
“六叔现在无官无职的,去了宁边州,便没有回来。现在宁边州那里可热闹的很。保德军全军南下,他们都没有多少动作。”
在寻常时候,只要府州军队有动作,他们都要策应。不真的进攻,只是屯兵边界,也能让折家不可动弹。
也许明年的这个时候,大宁朝就要拿兄弟开刀了。但是兄弟余勇不减当年,直接打的他们落荒而逃。这一逃,让更加凶残的金人看到了机会。你连我的手下败将都打不过,还坐拥大好河山,我不打你,不抢你,对不住老天了。
李晟总结了一下,发展民生军力迫在眉睫,同时,要从哒哒国的内部制造矛盾。听说李浩博还是哒哒国的王爷,一个王爷在边塞拥兵自重,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果哒哒国能够将李浩博给杀了,换一个庸才来,那就好了。又或者李浩博被逼反了,带着军队反攻兴庆府,留下一个空虚的老巢,静等李晟去摘取,那也很美妙。
“你真愿意当个都头,而不是去晋宁军当一营营长?”
折知况有自己的骄傲,“我凭自己的实力走,也跟吴坚一个追赶我的机会,他现在,可仅仅是一个白身。”
少年人比起来,没完没了,冲劲儿十足,李晟摇头,由着他们去了,未尝不是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