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龙倒是不觉得辛苦,反而有种重任加深的感觉。这半年治理的成就,将直接关系冬末大战的胜败。
他赢来了第一位客人,临泉县令古文涛,“古大人不是回临泉了,怎么还有空来找本官?”
这回答意味着,梁兴龙才是佳县的新任县令,改革的总执行者。“梁大人,本官来此,是求您指一条明路。”
梁兴龙讶然,“大人这可是高估我了,我何德何能,可以给大人指路的。”推诿之说十分明显,古文涛白了白脸,“梁大人,我是真心求教。”
他一脸诚恳,梁兴龙倒是不好推脱,梁兴龙指了指门前的那一池子水,“古大人看这一池子水,如果没有活水注入,就是一潭死水了。”
潘忠勇就是一潭死水,对哒哒国的策略一层不变。李晟便是一抹活水,让晋宁军活过来。
梁兴龙说的很高深,“如果大人不愿意在此为官,可以挂冠而去。但若是要阻碍晋宁军的活水,那就自求多福了。”
古文涛皱着眉头,道理就是那么简单。他已经感觉到了晋宁军的变化,无论怎么阻难,临泉人都对临县十分向往,有不少人去临县工坊做工了。回来之后,则一传十,十传百,把临县描绘成天堂一般。
改革,会很痛苦,但如果不改革,就只能等着灭亡。古文涛咬了咬牙齿,“大人,我想要学习临县,不知道可否给些帮助。”
“欲要改革,先得改变县里乡绅的理念。你可以去找一找张拙,或者临县稻苗商行的萧劲,他们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不要小瞧了商人,在张拙的蛊惑下,佳县的变革,几乎兵不血刃。特别顽固的分子,梁兴龙可没打算对他们留情。现在潘忠勇纵敌入境的罪名,几乎成了万能的,想巴扯谁,就巴扯谁。
古文涛开始在佳县逛,跟各种商家和进步乡绅接触。临泉挨着临县太近了,受到的冲击太大。临县平分土地政策一下达。临泉的平民和乡绅,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叫他左右为难。
而有的人,却直接找上了李晟。这一次,定胡县卢有才被批斗惨了,心里有怨恨。直接找上李晟,坦诚了自己的失职,态度诚恳。
“人生在世,谁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卢有才谨受教,又透露了一个消息,“宋县令的小舅子,可是吴堡一霸,干了很多坏事儿,至今还逍遥着呢。”
李晟错愕,他的离间计谋居然这么成功,立马就窝里反了。李晟点头,“来人。”
“孙遥,你陪着宋县令去一趟吴堡县。”
若是要孙遥亲自出马,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大人,有什么事儿?”
“那什么来着?”卢有才作补充,“吴堡县一霸,宋新初的小舅子。”
“咱们还是要给宋大人留些面子,孙遥,别提什么小舅子,就直接冲着吴堡第一霸去,这个名头,咱们得好好治一治。”
孙瑶呵呵一笑,“大人放心,定不辱使命。”
李晟微笑道,“卢大人忠心耿耿,本官知道了。你只要配合好修路的事宜,便是大功一件。”
得到李晟的肯定,卢有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佳县。而宋新初魂都吓没了,孙遥找上他的时候,他满手心都是汗。
谁能没有几个不争气的亲人呢,宋新初的小舅子的确闹得有些凶。潘忠勇呢,只管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在乎普通老百姓,所以他们能逍遥。孙遥催促道,“宋大人,咱们这就出发吧。”
宋新初摇头,“孙将军,可否宽待一二,我想见一见司马大人。”
孙遥点头,“要知道,他最恨欺侮平民的人,咱们家大人见不见还是两说。”
各怀鬼胎的人啊,都打着各自的算盘呢。李晟现在又接见了宋新初,宋新初见面就伏地请罪,“下官有罪。”
李晟没有搀扶他,明知故问,“宋大人,你何罪之有啊?”
“下官管教不利,致使妻舅胡作非为,冒犯国法,死罪。”
李晟点头,“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宋大人,你是自己处理,还是本官帮你处理?”宋新初冷汗涔涔,“不敢劳烦大人,下官自己解决。”李晟点头,“很好,孙遥,你陪宋大人走一趟。将宋大人的处理,一丝不漏回禀我。”
宋新初在这里,却不离开,李晟纳闷,“宋大人还有什么事儿?”
宋新初道,“大人,定胡县令卢有才,多有侵占良田的不法行径,大人不信的话,可以好好查一查。”
晋宁军的天变了,变得很清明。潘忠勇可以制造黑暗,包容黑暗。但李晟不会,他要让一切黑暗,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狗咬狗,咬的很彻底。李晟冷笑,这年头,谁的屁股干净了。好好斗吧,就怕你们沆瀣一气,欺上瞒下,才难对付呢。
“宋大人忠心有加,孙遥,你先陪宋大人去一趟吴堡县,然后过河去定胡县瞧一瞧,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孙遥拱手,“大人放心,末将这双眼睛,很明亮。”如果想收买孙遥,那他们就打错了主意。李晟笑道,“早些办完事儿,回来还能赶上家姐的喜宴。”
宋新初耳朵一张,“大人家有喜事儿,那真是恭喜了。”
提到喜事儿,李晟也高兴,“是啊,宋大人,请回吧。”宋新初,估计会绞尽脑汁想礼物。李晟这样的官,金银珠宝可顶不了多大的用处,如何能让他满意,得好好盘算盘算。
从今天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调查他这个参军司马。但李晟不会给他们机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干。
宋新初走了之后,梁兴龙来了军衙,“大人,他们三人,可是都有花招。”
李晟点头,“不过狗咬狗,一嘴毛,谁都不干净。”
梁兴龙不赞同,“大人,这位古文涛,还真是一个人物。临泉说不定不用我们费心,就能够改革成功。他现在,正在拜访佳县的商人和乡绅,决心很大。”
“他若有那个本事儿,我不仅不怪罪他,还要重用他。”
“大人,商人的实力增加了,会不会无法约束。”梁兴龙看清楚商人的力量,在商行天下的年代,商人的力量无比强大。李晟点头,“所以啊,咱们官府要成立一个商务部,专门来管理规范他们。”
新部门的出现,有很多的新问题,梁兴龙摇头,“我现在治理佳县都忙得不可开交,哪儿有心情管这些。稻苗商行不是有很多厉害的商人么,你不如找一些人来成立这个部门。”
从这里面出来的人,才能更好的制约他们。李晟点头,最好的人选是吴铁柱,至于家族的产业,完全可以交给别人。吴铁柱这些年,带出了几个厉害的人物。
“你说的很有道理,等吴铁柱来吧。现在,宋新初和卢有才这么闹着,恐怕对两县发展不利,不能让他们闹得太厉害。”
“这一次,那就稍微放一放吧,时间不够,咱们得快点走上正轨。”
李晟咬牙,“不行,宋新初的小舅子必须严惩,我的治下,绝对不允许这样的霸王存在。还有卢有才,看他现在的表现,如果表现好,倒是可以放他一马,如果执迷不悟,有的是人想当一县县令。”
孙遥可以体会李晟的想法,能够执行的好。梁兴龙点头,“现在把制度定下来,比以后费心改正要容易的多。大人,咱们晋宁军文官人员严重缺乏啊。”
人才匮乏,成了制约晋宁军高速发展的瓶颈。“梁大人,你对西北熟悉,有哪些赋闲在家的,有才能的,能请都请过来啊。”
梁兴龙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了,至于能来多少,那就说不准了。”
请一些,解了燃眉之急再说。李晟道,“我这一次回青山,给骗一些有才能的人来。”
青山城多少落第子弟,并非没有才能,而是被人给排挤。大宁朝给不了他们官位,机会,晋宁军能给。至于怎么忽悠,那就看手段。
“这么一说,我倒是希望你早些回青山了。不过你一走,这些事儿,可全都撂在老夫身上了。”
李晟呵呵一笑,“能者多劳,这两个大印,你给收着,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
梁兴龙连连推迟,“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应该交给柳将军,给我算什么事儿?”李晟撇了撇嘴,“你以为他会管这些事儿,前段时间,直接把民事全丢给了简司马。他啊,指定找你要粮草,你若拿不出来,翻脸可不认人。”
还好,李晟从来没有短缺过捧日军的粮草。柳毅发起怒来,理由很多,根本让人无法反驳。平日不发怒的人,一旦发起怒来,才真的可怕。
“况且,他已经有了晋宁军厢都指挥使的大印,若是要拿捏你,你只怕只能用这枚监军大印了。”
这可是无条件的信任,有西北督抚监军大印,都可以柳毅分庭抗礼了。梁兴龙眼眶中隐约有泪花,李晟反倒有些不自在,“感动就对了,其实啊,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我,梁先生还在梁家庄外安详的钓鱼呢。我可听说了,老夫人对我意见大着呢。”
梁兴龙道,“大人无需管她,大人以国士待我,我当然要以国士报之。”
李晟呵呵一笑,“好了,咱们就别这么吹捧了。这监军大印,可不要让梁洛看见。我欺骗他说大印已失,他现在还以为是仿造的。”
梁兴龙了然,能够这么快速拿下晋宁军。梁洛和梁师成出了一大半的力气。李晟真是有先见之明,府州的毒瘤,在晋宁军,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
梁兴龙将大印收起来,李晟继续交代,“我如果离开,梁先生肩上的重担就更大了。简庸其人,倒是可以用。还有,梁大哥也可以好好培养一番,将来必有大用。”
李晟的这些说法,梁兴龙表示理解,他突然很是郑重道,“李公子,我想知道,你究竟想要做到哪一步?”
哪一步,李晟想了想,并不隐瞒,“寰宇一统,异族臣服,不会再有割裂。”
华夏一统,天下承平,人世间没有那么多的悲剧。黑暗退却,光明重现人间,人们能幸福地活着,便已经足够了。
这个愿望太大,大到最伟大的王朝缔造者,都没能够达成。梁兴龙讪讪一笑,“看来,老夫是看不到了。”
确实太遥远了,李晟说了比较现实一点儿的,“短期目标,向西灭了左厢神勇和祥佑二军司,拿下银夏二州,威逼兴庆府,扫除西面的威胁。”
这才靠谱一些,梁兴龙豪情万丈,“老夫必然帮大人完成这一目标。”这同样也是他的目标,志同道合的人,很容易走到了一起。
二人双手紧握,相视一笑,“那么梁先生,咱们今年冬天,就能够在银州城饮酒了?”
“是的,银州城的烤全羊最是肥美,到时候公子烹饪的软一些,我或许还能吃的下。”
李晟笑着点头,“那就一言为定了,为了能在银州城吃肉喝酒,咱们晋宁军所有人,都应该要努力了。”
这是一个定期的展望,梁兴龙的信心更加坚定了。二人分别之后,李晟去了军营。梁兴龙见了梁钦通,梁钦通恭敬地行礼,“爹,您这一次真的没有看错人,此次真是不虚此行。”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用兵如神的谋略,李司马绝对可以跟李浩博抗衡,并且战而胜之。”
如果上司给力,属下们就有无穷的力量。梁兴龙摇头,“我跟你看到的不一样。我看到的,乃是鲸吞万里如虎,咱们这位司马大人,志向远大着呢。”
每个人对人的感官不一样,梁兴龙道,“通儿,好好熟悉政务,以后有更大的机会等着你。爹我可能看不见了,但你,却一直能跟着李司马。”
梁兴龙有几分壮年迟暮的感觉,也许走不到最后,但却可以先把基础替他们打好,因此,不仅不颓废,反而壮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