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年纪轻轻的将军,却如此老奸巨猾。李晟道,“为了能让没藏大人安心办事儿,你的家属,咱们就帮忙照看了。曹时,从今日起,你寸步不离没藏大人,可没要让人刺杀了他。”明为保护,实为监视。
第二个不妙的消息,运往石州的粮草,被吴堡县的人给截获了。
“什么,吴堡县的人有驻军?”
那倒没有,逃回来的押粮官,讲述了经过,没有逃过一死。李浩博砍了他的脑袋,你一个军将,居然叫吴堡的老百姓给打败了,真是岂有此理。
张金安心里同样觉得很不妙,他试探性地道,“王爷,进入石州的人,很久没有传回消息了。”
李浩博心里又是一惊,石州还有一个厉害的杨川阵,莫非他的人全折损了。
一万五千人,接近三分之一的力量,就这么白白损失了。加在暖泉寨,与敌人拼斗损失的人手,已经可谓损失惨重。
有人道,“报,从东面有敌人来了。”
“打的谁的旗号?”
“大旗上写着杨字,还有晋宁军的旗帜。”
石州府卫的人已经来了,那么进入石州的八千人,定然凶多吉少。李浩博暴跳如雷,“告诉嵬名长守,今夜给我攻破暖泉寨。”
这么个破寨子,已经攻打了七天,还没有攻打下来。晋宁军看着粮尽了,却还能坚守,让他感觉到很危险。
这一天,暖泉寨下的尸体,又多了许多。嵬名长守来到后帐篷,请命,“大人,末将无能,为了攻破暖泉寨。”
爬上寨子的哒哒人,被晋宁军用身体给轰了下来。
李浩博揉了揉额头,“张司马,咱们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三天。”
李浩博怒喝道,“派往银州的催粮官呢,没藏录远究竟在干什么,粮食还没有运过来。”
张金安皱着眉头道,“王爷,银州的存粮,应该也不多了。”
本来胜券在握的,但是晋宁军,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在这里白白浪费了大半个月,还没有将晋宁军给全部消灭。
传令兵面色死灰的从外面跑进来,“王爷,不好了,王爷?”
李浩博一张脸阴云密布,现在都是不好的消息,究竟又有什么不利的事儿,“说?”
“王爷,祥佑军司赫若将军,如今已带兵攻下银州,断了我们的粮道。”
晴天霹雳,李浩博双目圆瞪,“贱人安敢如此欺负我?”
朝廷的争斗才是无情的,没有小梁太后的授意,赫若图离如何敢断了左厢神勇军司的粮道。李浩博如何不恨,将晋宁军消灭了,此间再也没有敌手。如果让晋宁军喘息之后,未来会成长成更加可怕的敌人。
战争是训练军队的最佳手段,在暖泉寨幸存的晋宁军士,会变成可怕的老兵。
现在,所有的梦乡都完了。攘外必先安内,说的十分有道理。哒哒国最厉害的那一位皇帝,在国内,没人敢违逆他,所以可以将哒哒国全部调动起来,把大宁打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现在,他明明可以开疆扩土,却因为哒哒朝廷的背叛,不得不功亏一篑。还好,银州城有人想着他,若是等他粮食尽了之后,才是真正走上了绝路。
嵬名长守道,“王爷,咱们打回去吧。”
形势已经十分危急了,银城落入赫若图离之手,他的钱赋便被控制住了。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晋宁军以后,肯定会从东面攻击。还有,折家的军队,听说从辽国西京道撤退了。
转眼间,他就到了被围困的尴尬危险境地。左厢神勇军司的驻地不能回去了,若是留在渝林,只会被他们一点点压缩,蚕食。
既然那贱人不给人留活路,他李浩博还守着一点儿道义干什么。“嵬名,让你的人留后,步兵该丢弃的就丢弃,让骑兵先行。”
攻击暖泉寨,步兵损失的差不多了。哒哒人的马匹就是多,李浩博既然决定求存,那走的叫一个干脆。当天下午,大军开拔,浩浩荡荡朝着来时的路回去。
暖泉寨上,疲惫的众人,看着哒哒大军远去,一个个都十分疑惑。暖泉寨上能吃的东西,都被吃了。他们真的弹尽粮绝了,如果敌人再守上一两日,他们定然全军覆没。
柳毅很是疑惑,“他们究竟耍什么花样?”
齐正道,“一定是阿晟那边行动了,不然哒哒人肯定会退却。”
吴三猛浑身缠着绷带,“咱们的咬住他们,给晟哥儿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总是这么有斗志,可是看着疲惫的众人,谁都没有计划。柳诚道,“咱们哪儿还有余力追击。”
李晟高估了柳毅他们,这个时候,晋宁军根本没有力气。敌人退却之后,晋宁军们放声大哭。这一战下来,一万五千人,阵亡了一半。柳毅的脸色很难看,曾经少年军的伙伴,也阵亡了几位。
战争的残酷,他们已经完全领悟到了。柳铁道,“将军,现在派出斥候,看哒哒人是否真的走了,或许是他们的圈套。”
此时,冯伦,陈从彦,许婷婷也十分纳闷,哒哒人怎么就撤退了。陈从彦道,“一定是李晟的八千军队的原因。”
到现在为止,只有李晟和杨川阵的军队没有消息。能让哒哒人退兵的,也只有他们。
到了暖泉寨下,看到了修罗地狱。晋宁军正在收敛同袍的尸体,一个个名字记住。这些都是勇士,回去之后,要安抚他们的家属。
一天之后,晋宁军重新回到佳县,百姓夹道欢迎,相互间老泪纵横。哒哒人退去的消息,快速传遍了晋宁军境内,百姓们欢呼雀跃。
然而迎接柳毅的,并非只有欢呼和掌声。柳太公的轮椅横在佳县的城门口,胡归一站在他的身后。梁兴龙在一旁劝诫着,柳太公脸上冰冷,不为所动。
柳毅翻身下马,来到太公面前。柳太公冷声道,“跪下。”
在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一军首领,噗通一声,跪在了坚硬的城门口。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谁都没有发出声音。程辰晨出列,走过去,跪在柳毅身边,然后一个个的,全军都跪了下来。
王诏拉着柳太公的手,柳太公老泪纵横,“你们都起来,他是罪人,你们跟着他跪干什么。这是他欠你们的,是我柳家欠你们的。”
程辰晨道,“太公,他都是为了我,才贸然行动的,您要怪,就责怪我了。”
柳太公道,“为将之道,便要为士兵的生命着想,你告诉你,你让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可曾想过。你带出去多少儿郎,带回来有多少人。你问他们,有多少人失去了昆父兄弟?”
佳县的人,全都嘤嘤哭泣起来。阵亡一般人,几乎家家戴孝。梁兴龙道,“太公,这一场,我们守住了,他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悲伤的情绪开始满意,柳毅垂着头,这一场,他们的确失败了。柳太公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发白。柳毅跪着走过去,“翁翁,翁翁,孙儿错了,错了。”
“大夫,快叫大夫。”柳太公被洪大夫的人带走了,城门口却还黑压压跪着一片。
王诏道,“柳将军,带着军队回营吧。”
军队陆续归队,接下来,是简庸的伙计,拟定抚恤的标准,埋葬死者,安抚百姓。佳县的百姓,对柳家更是感激了。
洪大夫摇头,走出来轻声道,“太公恐怕时日无多了。”
经过了这么大的起起落落,柳太公原本就不利索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了。王诏沉声道,“一定要用药石,等李晟回来,另外,赶紧派人往开封,通知柳家人。”
柳太公乃是柳家庄的支柱,对柳毅,李晟都有很深的影响。
胡归一脸上挂着眼泪,柳太公笑了笑,“哭什么,我早就该走,能活到现在,算是赚了。”
胡归一道,“咱们都是老兄弟,可是你的心愿还没有了啊。”
从永乐城回去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一雪前耻。他本以为,今生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是老天给了他有本事的孙子。如今,眼看着要将哒哒人打败,可是功亏一篑,其中的愤懑,可想而知。
“所以,我还不能死,不是还有晟儿么,你说他如今在哪里呢。”
他们望向了西面,而此时,李浩博抬头看着银川城,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守卫,让他心中一寒。
嵬名长守道,“王爷,咱们攻城把,只要把银州城夺下来,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
李浩博摇头,“嵬名,你明知道攻不下来,又为何说废话,走吧,咱们去找赫若图离的麻烦。”
张金安道,“王爷,有些不对,这城头上的人,怎么这么像宁人。”
李浩博点头,“你也看出来,咱们这一次被人摆了好大一道。我想,祥佑军司,只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嵬名长守面色大变,“怎么可能,竟然他们有这么大的能耐,为何不堵截我们?”
“他们故意让人来通知我们,就怕咱们灭了晋宁军。说不定,又是那一个杨川阵,石州的旗帜,只怕是假的。咱们现在,只有趁着夏州城空虚,取了夏州,才能有立足之地。”
张金安道,“王爷既然是冤枉的,那朝廷?”
李浩博冷冷道,“朝廷巴不得抹黑我的名声,他们一定会认定是我谋反。还有,赫若图离大败,也一定会诬告我。咱们必须快速占据夏州城,才能有一线生机。”
这一次,他们败了,但败的不彻底,毕竟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哒哒军的两万人扬长而去,接下来,不可避免的,要在哒哒国内部发动一场内战。
这个时候,银州城完全安定了下来。没藏录远的奏章已经写好了,发给了西北大元帅,梁洛。当他说出这个消息之后,银州城里当然有人反对。这时候,李晟一点儿都没有怀柔,直接下了狠手,通通拿下。
突然从哒哒国变成宁国人,都有些不习惯。李晟第一件事,便是开仓放粮,照顾了银州城的平民。在银州城的下等人,以及汉人,都很是热情的拥护新的政权。
李晟让人往西边散播,没藏录远投降大宁的事情。没藏录远聪明,便只能绑在他们这一条船上了。
处理完这些事情,李晟分出两千人,让他们往西北,由卢俊义带领。“员外,这一次,你居首功,此战之后,一个厢都指挥使定然少不了,收复石州,就拜托员外了。”
厢都指挥使,掌管两万军兵,卢俊义再心高气傲,也有些惶恐。“李晟,这一战靠的是你的谋略,我不说是冲杀,哪儿获得如此大功?”
李晟呵呵一笑,“收复石州之后,就有了,拜托员外了。”
卢俊义拍着胸脯,顿时生了士为知己死的义气,“你放心,石州跑不了。”
两千骑兵,呼啸着往石州方向而去。卢俊义出发之后,在石州北面的乌审旗,一堆骑兵开始出发,迅速南下。
折彦久部听说赫若图离出击之后,周小兵便建议开始攻击。折彦久毕竟稳妥,直到听见赫若图离大败的消息,才率军出击。加上乌审旗投降的部族骑兵,一共六千人,往祥佑军司驻地奔袭。
祥佑军司驻地,已经是人心惶惶,不少牧民开始往西边逃跑。李浩博打来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西北。
而且,经过对面哒哒国传出的谣言,李浩博叛国了,将银州让给了大宁人,换取大宁人的进攻支持。无论什么时候,最害怕的就是背叛。
李浩博苦心营造的,英明神武的王爷,如今全部都是负面信息。
赫若图离先行在哒哒国告状,都不用李晟的人,都已经是风声鹤唳,声名狼藉了。李浩博却不得不挥兵向西,占据夏州城,方能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