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络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那里,点点头道“我们就在这里,他不想我看到的。”
在车厢里她给他洗伤口时,他说什么也不让她看他腿上的伤口。
见她生气了才凑过来说,是小伤,伤在了让人脸红的地方了,你要是一定要看,也行,说着就要解腰带,她羞得伸手去打他,他假装呼痛,也许不是假装,也许自己真的不小心弄痛他了。
她们离得并不远,只是在暗处,容恒腿上的伤和阿刀的动作她们都能看的很清楚。
阿刀拿着手里的短刀,将刀尖放在火焰上翻来覆去的烤着,那刀尖已经红透了。
“可以了”容恒道。
阿刀愣了一下才将刀拿开。
“来吧。”容恒将一块布条塞进了嘴里。
“大当家你忍一忍,一下子就好。”阿刀说。
容恒点了点头。
只听滋的一声,眉络和绿儿都闭上了眼睛,等她们睁开眼睛时,容恒已经整理好衣衫坐在火堆旁小口啜着酒了,阿刀正在火上烤着什么,就像刚才的那一幕只是幻觉,并没有真正的发生过。
眉络发了一会儿呆,直到绿儿拉她,两人才一起向火堆走去。
容恒看见了她,眼中立马盈满了笑意,向她伸出手来,眉络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眼光却不自觉落在他的那条腿上,那条腿呈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残疾应该不会,但留下疤痕是难免的了,她一心想问问,是不是很痛,终于还是忍住了。
阿刀将烤好的一块肉递了过来,嘻嘻笑道“大周特产,酱牛肉,烤五分熟正可口,眉络姑娘,给你,权当是我给你赔罪的。”
眉络看着那块焦红的牛肉,阿刀烤肉的技术是很高超的,一点儿糊星子都没有。
要在往日眉络一定要大快朵颐的,只是今日当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看见那红色,胃里一阵翻腾,还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阿刀执拗的举着手里的肉,一种你一定要吃,否则我就会很伤心的样子。
眉络无奈还是接过了牛肉,阿刀依旧盯着她看,她只得咬了一小口,说味道不错,谢谢了。
阿刀说不客气,以后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
绿儿说你千万别跟他客气,他烦人的时候还在后头。
阿刀接着说,绿儿姐姐说的太对了,我烦的人喜欢我,烦的人离不开我。
绿儿立马做出呕吐状。
眉络和容恒看他俩斗嘴斗的有趣,都忍不住笑了,身边有这两个活宝陪着,应该是不会寂寞的吧。
眉络转脸看容恒,容恒笑的眉眼弯弯的,嘴吧难得的笑开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他很少会笑的那么尽情,眉络看的呆了。
“绿儿姐姐,你哪里弄来得臭鸟”阿刀突然叫了一声,把眉络给惊醒了,却是灰将军不知从哪里飞回来了,嘴巴咬在阿刀手里的牛肉上,并且已经拽了一块下来,正蹲在绿儿肩头吃的香了。
吃完还打了个饱嗝,突然开口说话道“在给大爷来口酒。”
阿刀眼睛瞪的大大的,大叫了一声妖怪,就要扑上去抓,那灰将军吓的大叫,道“阿刀别动,我也是自己人。”
前有眉络突然现身,后有怪鸟开口说人话,一刹那,阿刀是三观尽毁啊。
等阿刀冷静下来后,眉络不得不将灰将军介绍给容恒和阿刀,容恒好像对它很感兴趣,伸手去摸它,它却不屑一顾的飞走了。
动物是有直觉的,灰将军就一直都不喜欢容恒。
吃饱喝足,几人继续赶路,好在这几天,秋高气爽夜里月亮也亮,赶夜路也并不费劲,只是怕马会受不住,他们放慢了速度。
绿儿和阿刀轮换着赶车,直到第二日晌午,才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镇上。
他们并没有一直在驿道上走,而是在众多岔道里选了一条,以增加追兵的难度。
这条小道阿刀是熟悉的,虽然有点绕,但最后还是可以拐入驿道,到达边境的,只是路途要远一点儿。
此时老马已经精疲力尽,拉着他们一步一步艰难的在街道上走着,容恒昨天晚上就有点儿发烧,今天早上烧的更厉害,现在已经昏昏睡去,几个人没有办法只有找了一家小客栈先住下。
阿刀去找来大夫,大夫看了容恒的伤说伤口处理的还是不够及时,有些发炎了,病人也很虚弱,得好好调养,说完便开了方子让他们去抓药。
眉络面目露难色,只要还在周国境内他们就没有脱离危险。
阿刀却说一定得住下来,让大当家的把身体调养好,大当家的要是有什么不好,咱们这伙人逃到哪里去都没意思了。
眉络一颗惶恐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她感激的看着阿刀说,好,我们住下,谢谢你,阿刀。
阿刀挠挠头说,说谢就太见外了,大当家的就跟我的亲人一样,你放心好好的照顾大当家,我会一直在周边放哨的,一点儿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和耳朵。
阿刀说完就离开了,他拿着大夫开的方子去抓药了。
容恒醒了一会儿,眉络喂他吃了一点儿粥,他虽然不赞成住下,但身体是实在熬不住的样子,我看他倒也不像是装的。
他吃了粥和眉络没讲两句话就又睡了过去,眉络看着他好半天才替他掖好被子,走出了屋子,她原是想打盆水来给容恒擦擦脸的,恰好看到绿儿正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
她换下了丫鬟服,穿着一套暗青色的练功衫,发型也换了,由之前的一边一个的丫头发髻换成了一把利落的马尾,高高的竖在脑后,让她显得十分的英姿飒爽和成熟。
只是那张脸明明还稚嫩的很,看起来最多只有十二三岁,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五岁,但她的表情却透出一丝丝的沧桑感来,这两者既矛盾又统一的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真让眉络感到迷惑。
眉络轻轻走道绿儿身后,平时一向警觉的她今日出神的厉害,眉络走到她身后她都没发现。
绿儿个头小,眉络越过她头顶就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是阿刀,他牵了一匹新马正在往客栈后面的马厩走,另一只手还提着一大包药。
他刚才出去一会儿就买了一匹新马回来,药也抓好了, 阿刀的办事效率果然不是盖的
“阿刀有二十岁了吧。”眉络问。
绿儿一惊回头看她,眉络对她一笑,重复了刚才的那个问题“阿刀有二十岁了吗?”
“没有,过了腊月就十九了。”绿儿道。
“我看他比你大了好多,他还老是叫你绿儿姐姐,绿儿姐姐的,嘴巴真是甜的可以。”眉络笑道。
绿儿却苦笑了一下,道“眉络姑娘看我多大了。”
眉络不自觉的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绿儿的情景,她穿着翠绿色的丫鬟服,梳着可爱的抓髻,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说起话来脆生生的讨人喜欢,和眼前的这个绿儿当真是判若两人。
“用眼睛看也就十五岁左右吧,用心看,用心看的话。”眉络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道“看不出来。”
“我十五岁跟在大当家的身边,现在已经有十年了。”绿儿幽幽笑道。
“啊”眉络当真吃了一惊,她竟然猜少了十岁“我今年十九岁,你竟然比我还大上六岁,可是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小。”
眉络忍不住问道,我在一旁听了绿儿的话也是大吃一惊,她是营养不够晚长吗,不像啊,她面色那么红润,赶了一夜的车也没见她有多疲惫,身体是强健的很,是侏儒吗,更不是,她身材匀称的很啊。
“眉络姑娘听过苗蛊吗?”绿儿语气幽幽的似在叹气。
“听过”眉络道“是齐国境内,十万大山里住着苗族人,他们擅长养各种毒虫,将毒虫种在别人的身体里来达到自己的险恶目的,我自小在王宫长大,宫中妃子就有用过这种手段害人的,母妃怕我受到中招,这些从小就很详尽的与我说过。”
“那,郡主听过,长春蛊吗?”绿儿又问。
眉络想了想,摇摇头道“这倒没听过,那是什么样子的蛊。”
绿儿淡淡道“这种蛊虫种在人的身体里,人就会停止生长,停止衰老,容貌和外表永远停留在被种蛊的那一刻。”
“那,那你的意思是你被种了这种蛊。”眉络睁大了眼睛。
“是的。”绿儿却闭上了眼睛“我在十三岁时被种了这种蛊。”
眉络沉吟了一会儿,表情复杂的说“没想到还有这种蛊,这要是被我父皇后宫的那些美人知道了,那还得了,她们倾家荡产也要弄到手的。”
她说完看着绿儿道“是宏武侯帮你种的蛊吗,他也太缺德了,好歹也等你在长大点儿嘛,十八岁的年纪种这个就正好,我现在十九,也不迟啊,唉,你那蛊从哪里能弄到啊?”
眉络这个问题问的太好了,我也没想到古代还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天下的女人没有不想青春永驻的,我也不例外。
绿儿哑然,好一会才道“十三岁被种蛊是因为那时候身材小巧柔软有利于练习隐匿之术,至于那蛊眉络姑娘就别想了。”
“为什么?”眉络不解地问。
“因为。”绿儿咬了一下唇,才慢慢吐出了后面的话“因为种了蛊虫的人,最多只年活到三十五岁,到了三十五岁那年,蛊虫会开始由内而外吞食宿主,会生不如死。”
那生不如死四个字被绿儿咬的特别清晰,我和眉络齐齐打了个冷颤。
“那,那你,你岂不是。”眉络被惊的话都说不全乎了。
绿儿点点了头,闭上了眼睛,一颗眼泪终于从她的眼中滑落。
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在过十年她就到了人生尽头了,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任何人都会为她扼腕叹息。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眉络问“这天下的毒不都是有相应的解药的吗?母妃也说过,苗蛊虽阴毒但只要能得到解蛊的办法人就不会有危险。”眉络的语气有些激动,她是真心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子。
“解蛊的方法是有的,但那方法却不在我的手中,我也得不到。”绿儿的语气里没有绝望,有的只是认命。
眉络这才想起来,绿儿是容恒的暗卫,十年前容恒还没有自己培植暗卫,那么绿儿就是宏武侯培植出来的,蛊虫也应该是他让人给绿儿种的,那么解蛊之术应该也在他的手中,只是他们现在已经叛逃了。
绿儿为了救容恒竟然背叛了宏武侯,她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容恒的呀,难怪她这段时间总是闷闷不乐,好像有心事一样,原来她藏着一个这么大的心事儿。
眉络一把抓起了绿儿的手,激动万分,道“绿儿,你放心,不是还有十年吗,我们就用这十年走遍大江南北,我就不信找不到解蛊的方法。实在不行我就回梁国找我父王,举全国之力来为你寻找解蛊之法。”
绿儿也看着她,眼神由冷静终于慢慢的变为感动,她也握紧了眉络的手,道“谢谢你,郡主,生死有命,但有你愿意这样对我,我死也无憾了。”
眉络还想说一些宽慰她的话,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笑声“两位这是在干什么呀,咦,绿儿姐姐你怎么哭了。”
却是阿刀栓好了马,上来了。